車禍后，我綁定了系統，重生回五年前。

和不熟的小透明同學共處一體。

我們成績不同，性格不同，連性別都不同。

系統讓我旁觀她的苦難，我非要一次次插手。

我輔導她功課，幫她考試，教她罵人。

曙光在望時，系統又說，我和她，只能活一個。

01

飛馳的五菱宏光馬上要送我見太奶時，我再一睜眼，就回到了高三課堂。

眼前放著一張寫了一半的物理試卷。

目測寫對的題不超過30分。

我剛要下手改掉前面的幾道錯題，陌生的機械音在耳邊響起。

「用戶池烈，歡迎您進入重生測試系統?！?

「您的靈魂將在該時空中修整三個月，到期將被送回車禍前?！?

「在此期間，請勿做出不符合原主人設的行為，請勿試圖更改本時空任何人的命運軌跡，以防發生蝴蝶效應?！?

我抬頭看了一圈熟悉的高中同學。

有幸重生，但重生到別人身上了。

系統顯示，原軌的孟晗，為人膽小自卑，學習成績一般，本次小測成績為不及格。

我拿筆的手像被控住一樣動彈不得。

「中斷用戶成功，順利推進原時間線?！?

我攤開手，「我什么也不做了好了吧?！?

打算躺平的我，小測結束后就被副班長李錦瑟和幾個小跟班叫到廁所。

重生前，我對小透明孟晗幾乎沒有印象，對副班長李錦瑟則是有點印象。

基本都在班級十來名，一模結束后向我正式表過白。

誰知一進廁所，一盆涼水就從上面潑下來。

「你裝什么裝？！」

「就你也想追班長，去死吧你。」

班長，就是五年前的我。

02

場景變得混亂起來。

我現在是因為被控訴追了自己而被校園暴力？

不管因為什么，我得先出去再說。

孟晗身材瘦小，力氣也小，壓根踹不開這道門。

正混亂的時候，耳邊又響起滋滋的電流聲。

「抱歉，系統調試失誤，原主靈魂將醒來，請和諧相處?！?

這他媽又是什么情況？

在外面尖利的笑聲中，體內突然有另一個聲音問我。

「你沒事吧，冷不冷啊？」

「對不起啊，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她們欺負?！?

孟晗的聲音軟軟的，滿含著愧疚，好像被霸凌的不是她的身體一樣。

哪個爺們兒受得了女生這種語氣啊。

我直接一個大跳翻越廁所門。

黑虎掏心，泰山壓頂，雙龍搶珠……

我把在大學武術社團里學的那點皮毛都用在了這三個人身上。

管不管用不知道，就知道走的時候，后面叫聲挺慘烈。

系統延遲地滴滴兩聲：「檢測到行為異常，阻止失敗。」

03

「這還是頭一回阻止失敗?！?

「你說什么？」

孟晗聽不到系統的聲音，我隨意搖了搖頭。

我順著孟晗和系統的指示來等回孟晗家的公交。

在這里看到了池烈。

五年前的池烈，五年前的我自己。

未經摧殘的臉還是這么帥氣逼人。

但我沒時間欣賞自己，我得先告訴他一些事。

一些至死都在折磨我的事。

我走到他面前。

嘴唇卻像粘住一樣打不開。

這時的我和孟晗一點都不熟。

他看到自己被同學攔住，又不說話，只奇怪地看了一眼。

然后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他不知道，回家后，父親又喝醉了酒，又要打得他渾身烏青。

知道也沒什么用，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也坐上回孟晗家的公交車。

一路看似安靜，身體里卻有另一個人在說話。

「我包里還有十五塊錢，你要不先在樓下買點藥吧?！?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興？」

我沒有理會這道聲音，順著系統的指示回了孟晗家。

甫一開門，耳光就落了下來。

書包被打翻，十幾塊的零錢一覽無遺。

「誰讓你偷家里錢的，我就這么教你的嗎，快跟你爸道歉！」

女人急得兩側的發絲都被汗粘在臉頰上。

她身后的男人更是氣沖沖盯著我。

沒人在意，孟晗這身校服還是濕透的。

04

系統告訴我，孟晗的弟弟偷拿了繼父的錢，說是姐姐拿的。

實際這錢是孟晗攢下的早飯錢，想用來買練習題。

人證物證俱在，我的解釋蒼白無力。

我抬起手臂想擋耳光，松了的燈泡掉下載砸到我的手。

我想起來跑開，又腳崴碰到堅硬的茶幾。

「中斷用戶成功，順利推進原時間線。」

系統只給我靈魂附在另一個時空的孟晗身上的機會，卻不給我改變命運的權利。

對孟晗是如此，對五年前的我自己也是。

孟晗身體的排斥和恐懼使我止不住顫抖，眼淚也不受控地涌出來。

直到她的繼父說了句滾，我才終于能拿到特赦般回了房。

「對不起，很疼吧？」

體內的聲音總是一種情緒，不會生氣的樣子。

「要不是罵人的話，你就什么都別說?！?

我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好像看到我那個逆來順受的媽一樣。

耳邊沉默了一瞬，她又說，「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

系統又滴滴兩聲：「系統修復完畢，用戶可選擇使原主靈魂繼續沉睡，也可維持現狀?！?

05

「若維持現狀，用戶則不可以接觸該時空的自己，以及屬于自己的任何物品，否則原主將會控制身體24小時，在此期間，系統無法控制原主做出的可能影響原時間線的行為?！?

我大腦的CPU瘋狂運轉。

「也就是說我想做做不了的事，孟晗自己就可以做是嗎？」

系統滴滴兩聲，陷入休眠。

這個世界，就沒有我利用不了的bug。

第二天，我套著塑料袋從自己的座位上順回一支筆，開始和孟晗討價還價。

「你看我反正也走不了，咱倆一人一天，你想干點什么，我來替你做，你也幫我做點事情怎么樣？」

「好呀好呀。」

她愉快同意，完全沒意識到，我才是那個「入侵者」。

「你告訴池烈，不要……」

「不要……」

我的靈魂又被瞬間被封緘。

我也無法通過別人說出未來會發生的事從而改變。

「你還在嗎，要做什么事，現在做嗎？」

「現在不做的話，能不能先學習，快一模了呀?！?

06

一模的年級第一和年級進步之星，會安排在五十日誓師大會上分享學習經驗。

上一世的發言人是我和隔壁班的一個女生。

這一世，為了制造出新的支線，我決定想讓她拿到進步之星。

支線一點點蔓延，總有一個，能和我的未來交映吧。

孟晗對這件事還有些猶豫。

「我們好好學習就好了呀，為什么非要去國旗下講話?。俊?

因為她要打破系統對她的定位，從而影響一整條時間線。

「因為我們要做能舞動翅膀的蝴蝶，改變一點性格，改變今后的命運?！?

她好像沒聽懂，自顧自握起小拳頭。

「好！做蝴蝶！」

商量過后，我們決定由我來考語文和數學，她來考理綜和英語。

不知道這樣會不會避開系統的檢測，讓她有顯著的提高。

我深吸一口氣，「試試吧，一?？闯尚?！」

她的聲音也染上笑意，「加油！」

07

為了給她加強理綜尤其是物理的訓練，我出了一些中低難度的題，讓她在一模前至少先把這些題吃透。

孟晗還算努力，到哪里都帶著這幾張題。

甚至是體育課，在老師組織跑完操后又找了個角落開始做題。

「孟晗，你這問寫的也太……」

她板起臉，「別告訴我，讓我自己做?！?

這小姑娘明明脾氣軟得要死，卻在學習上一根筋。

我看她繼續算題，一開始連公式字母都是錯的，勾勾畫畫七拐八拐的，竟然拐了回來。

「喲，這不是我們班千年老二嗎？這是轉性了要發憤圖強了？」

李錦瑟的跟班看見孟晗在做題，立馬蒼蠅一樣圍上來。

「補充一下，是千年倒數第二。」

李錦瑟扯走孟晗在算的題，嘖嘖兩聲，「現在發奮也晚了，準備復讀吧?！?

「還給我?！?

孟晗聲音有點冷，但還是軟軟的，沒有什么攻擊力。

她比李錦瑟矮一頭，李錦瑟把紙張舉過頭頂，她就徹底無可奈何。

「踹她下三路，黑虎掏心，干啊！」

我激動地指揮，孟晗卻充耳不聞，只是重復著跳躍的動作要拿回試題。

幾個人搶著搶著，A4紙順著風，撲到了一個人臉上。

「池烈~」

李錦瑟臉變得比川劇都快。

她不可能知道，她口中的池烈，兩天前剛把她揍得哭天喊地的。

孟晗伸出手，對面卻看著這些題愣了幾秒，才把東西還給他。

「謝謝班長?！?

她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前幾天打我那么狠，在池烈面前就開始裝純?！?

「你還說，下次不能提前準備好？」

幾個人商量的聲音漸行漸遠，孟晗已經重新找好一個角落，繼續學習。

08

一模如期而至。

我緊張地在考場外拿著小冊子背了十分鐘古詩詞。

開考前傳出考題泄露，臨時換了考卷，但難度沒有很大提升。

孟晗自己的數學不好，我既要把分控在系統不會封緘我的范圍內，還要讓她有一定的進步，控分的過程有一定難度。

理綜和英語她也是正常發揮，短短十幾天，她竟然真的弄明白了那幾種中等難度的題型。

恰好這次一模就考的這個，我估計理綜能有個一百八九十分。

學校一般會在大課間給各班下發成績單，留下充足的時間讓人激動。

孟晗的年級名次進步了68名，年級第一還是我本人。

李錦瑟倒是進步也挺快，考了年級第三。

但是左等右等，我也沒等來大劉宣布發言人人選。

快上課時，我和池烈，也就是五年前的我被叫到辦公室。

語文老師雙手搭在桌沿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發問。

「你們兩個，寫的作文怎么一樣啊？」

我和另一個我都驚呆了。

09

這次換了試卷，我完全沒有考慮有可能和十七歲的自己撞思想這件事。

「作文的主題是苦難，你們都寫的童話題材，都是被父母遺棄的松鼠在森林里穿梭歷經磨難走出森林后，死在了最想看到的大海旁邊的故事?！?

「池烈呢，作文到這里就結束了?！?

「孟晗就多寫了一部分?！?

「松鼠最后看到的大海也是幻境，是它臨死前看著天空幻想出來的?！?

「你們兩個寫的都可以，模擬考試也不是不能背寫經典作文，但是一模這種，還是要當作高考來對待，經典文章當然可以借鑒，摘錄，但是不能照抄，要杜絕一切被閱卷老師認定成雷同卷的可能性，明白嗎？」

我點頭如啄米，十七歲的我哪見過這種靈異事件，直盯著試卷發呆。

出辦公室時，他叫住了我。

「孟晗?！?

聲音熟悉又陌生，帶著長年累月的麻木。

我回過頭，他又沉默了，十數秒后只說了一句沒事，便消失在走廊盡頭。

回去后不過兩個課間，年級第一和進步之星在一模上背寫了同一篇作文的事情不脛而走。

大劉還在和學校據理力爭這不算作弊的時候，李錦瑟的小跟班「不小心」從孟晗的書包里翻出了沒有更換試卷之前的語文答案。

于是風波的重心從孟晗和池烈背了同一篇范文到兩人偷了答案。

「不是，老師，我就看見孟晗的包里有，班長他……」

小跟班手忙腳亂地解釋，大劉淡淡表示：「要有問題，也不可能只有孟晗一個人有問題。」

小跟班：？

李錦瑟：？

青春版池烈：？

10

系統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混亂搞得中止運行。

這些事，都是上一世不曾發生的。

李錦瑟的媽媽是年級主任，有辦公室的鑰匙，李錦瑟要想拿出一份作廢的考試答案，易如反掌。

況且她這次進步這么多名次，是誰作弊，顯而易見。

不過無憑無據，我攀咬主任的孩子，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我一口咬定，什么答案，不知道，沒聽過，有監控看見我偷答案了嗎？

我們學校的監控壞過一次線路，高考前才緊急修好。

年級主任氣憤我的詭辯，大劉卻一揮手讓我回教室。

「劉老師，不能為了鼓勵學生就縱容，而且孟晗連年級前一百都不是，你這樣做，無異于在培養社會敗類?！?

說話真難聽，和她閨女說話一樣難聽。

大劉收起笑臉：「主任，我自己的學生自己會管。」

回去路上，我聽見孟晗抽泣的聲音。

「你怎么了？」

「嗚嗚嗚我好感動，班主任好好。」

……

出息。

11

系統恢復了正常，更新的時間線顯示，孟晗會考上本市的一所分數線較高的本二。

我剛來時，系統給的信息是她只上了一所大專。

「這算你妥協了嗎？」

我和系統的對話，孟晗聽不見。

「用戶，系統只是根據現有信息，預測出本時空最接近原軌的走向?！?

系統要是個人，火化完之后還能看見嘴在熠熠生輝。

開始我也不是單純為了孟晗，可看見她的未來改變，我卻有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我根據孟晗的情況，給她制定了一攬子學習計劃。

她因為大劉的維護，更加拼命學物理。

雖然收效甚微。

「加油孟晗，年級主任不是說你考不進年級前一百嗎？那你就考進去給她看看！」

孟晗放下筆，語氣認真：「學習是給自己學的，不是為了賭氣?！?

「那你就為了自己考進前一百！」

「好，前一百！」

她深呼吸著給自己加油打氣，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自言自語的舉動落在旁人眼中有多怪異。

「錦瑟，她不會被你媽媽說了之后，瘋了吧?！?

「呵，說兩句就這樣，還考什么高考，回家烤紅薯去吧。」

李錦瑟揚著臉，十七歲的面孔在夕陽的映射下，不乏青春靚麗。

可惜長了張嘴。

孟晗一如既往沉默，假裝沒聽見。

十七歲的池烈從外面進來，不顧旁人的搭話，徑直朝倒數第二排走過來。

李錦瑟瞬間換了副笑臉，「池烈，你有上次講話的演講稿能給我看看……」

「晚上去食堂吃飯嗎？」

他看著孟晗的頭頂發問。

李錦瑟的臉頓時青一陣紫一陣。

孟晗抬起頭，「好啊，去吃烤紅薯嗎？」

12

學校新開晚自習后，我們這些走讀生偶爾也在學校吃晚飯。

交錯的腳步聲從周圍走過，坐對面的兩個人一個低頭干飯一個好奇地看著對面。

「班長也不吃胡蘿卜誒。」

「你說什么？」

對面的人疑惑地抬起頭，孟晗笑著說。

「你跟我一個朋友，都喜歡食堂的宮保雞丁，但是不吃胡蘿卜?！?

她說的那個朋友就是我。

甚至因為我的口味問題，她也形成了吃飯先夾胡蘿卜的肌肉記憶。

「不過相比較胡蘿卜，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跟我寫出幾乎一模一樣的作文的。」

「你應該知道，那不是什么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