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

一處涼亭里，齊云正埋首于石桌前，揮毫潑墨。

“又快畫完一副。”

看著眼前的人像畫，他舒了口氣。

幾年來無數日夜，他都在這畫院一角用功，甚至有同期好事的學子，將這里稱為“齊云亭”。

來這多少年了？五年，不，今年該是第六年了。

終于要完成了。

……

遠處池塘一畔，有三五學子小憩，目光所向，皆是那處涼亭。

“你們說，齊云現在，畫的是山水還是人像？”

一人笑著問道。

“這還用問？這幾年，除了人像，他哪畫過一次別的？”

另一學子搖了搖頭。

前一人哈哈一笑，道：

“確實，便是張師數次提點，也改不過他這執拗。我只是想著，他今年便要行冠禮，該是最后一次入內院的機會了吧？外院大考在即，總該開始畫山水。”

“臨時抱佛腳，恐怕也來不及。”第三人淡淡道，“他畫了多年人物，再來攻山水，哪比得過我等數年積累、刻苦鉆研？

“而且，我剛路過看了，還是人物。”

一陣嗤笑響起，有人搖頭道：

“人像不過小道耳，哪值得用心？他難道不知，若想以畫入道，還得借山水自然，感悟天地。”

“便不說那么遠，外院考核近二十年，無一人是憑人像進得內院修行。”

“畢竟，我們這南山畫院，本就只教山水，不教人物！”

“這個齊云，到底怎么想的？實在是冥頑不靈。”

眾人一陣感嘆，皆是給齊云下了怪人定論。

終有一人忍不住道：

“大考在即，你們與其擔心他人，不如擔心自己能不能過得這一關。別到時候卷鋪蓋回家，痛哭流涕。”

幾人臉色微變，大家都是同期，今年同樣是最后一次機會。

若只以外院學子身份從畫院出師，終沒接觸到修行之法，不過凡人畫師，成就有限；

若能進得內院，拜師修行，那便是超凡脫俗的開始。

前者至多只能是一鄉一地小有名氣的畫師，收幾個弟子，有點余財，便是極限——畢竟天賦再高些，早就入內院了；

而大多數人，甚至達不到這個程度，最后還是泯然眾人。

至于后者，哪怕修行只能停留在入門關卡，最不濟也能入小城富族做個客卿乃至賢婿，衣食無憂；

更優者，或是出將入仕、叱咤朝堂，或是江湖逍遙、上天遁地，所看風景皆與凡俗不同。

故而內院與外院，實是龍門之別。

幾人壓力實際也極大，聚在此處，調笑他人，方能得到一絲安慰。

起話題的那人哼了一聲，尖酸道：

“倒是忘了你王小先生是齊云同鄉。只不過我們誰能過關，尚不知曉；但誰不能過關，那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他拂袖而去，其他幾人也感掃興，都低頭回屋用功去了。

面相稍顯稚嫩的王寧安看著幾人背影，哼了一聲。

他轉過頭去，走向涼亭，臉色又轉為擔憂。

在涼亭邊站定，他欲言又止，終是決定等齊云畫完再說。

齊云落完最后一筆，將畫筆放在青石筆擱上，抬頭含笑道：

“寧安，你又和他們吵架了？”

王寧安撓了撓頭：

“我看不慣那幫碎嘴子，多嘴幾句，齊大哥勿怪。”

齊云失笑道：

“怪你作甚？只是覺得不值當，沒得浪費了你的時間。”

當初王寧安入院時年紀很小，齊云看在同鄉的份上頗為照顧，倒讓他一直念著情。

哪怕王寧安成了外院備受矚目的天才，也對齊云十分尊敬。

王寧安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

“齊大哥，我還是覺得，你該看看山水畫。我問過張師了，畫院、乃至整個大乾畫壇，都重山水、輕人物，你要以人像去考核，先低三分。”

齊云輕聲道：

“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天賦有限，憑山水畫，是進不了內院的。”

早在剛進畫院時，他就看過考核標準，也曾經努力過。只是最后發現，那些過關的作品，是他十年二十年也難以企及的高度。

“怎么會？齊大哥是我們昭縣的畫畫種子，能考入外院便是實力證明！我在來之前，亦是受你故事激勵呢！”

王寧安急道。

“歷經千難萬險、超脫一界的飛升者，不過是圍攻孫猴子的十萬天兵中的一員。”

齊云悠悠道。

王寧安有些迷糊，齊大哥又在說聽不懂的話了。

“你猜我這些年，畫過多少副人像了？”

齊云突得問道。

王寧安額了一聲，還沒回答，便聽他自己答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副。”

“來吧，寧安，這第一萬張人像，再來畫你。”

王寧安驀地感到一股莊重，也沒工夫細想為何齊大哥記得這么清楚，只是老老實實站著。

【千人千面：畫得人像（9999/10000）】

齊云已經無數次吐槽為何名字是千人千面，實際要畫像萬張，但到多年來終于要完成的關頭，他仍是有些激動。

到底能不能留在畫院，就看這自穿越起便飄在眼前的字幕，完成后能帶來什么樣的變化了。

若不能留在這，外院畢業畫師，不過凡人，出去就是當個社畜……

穿越前是社畜，穿越后還是社畜，那我不是白穿越了？

特別是在這仙俠世界，凡人是真可能被當成畜生的。

高手相爭夷平村鎮，妖魔來襲屠城滅地，屢有耳聞。

齊云深吸一口氣，提筆作畫，筆走龍蛇，不出片刻，便完成了這第一萬張人像。

剎那間，眼前有了變化，憑空浮現一排排文字。

【千人千面：畫得人像（10000/10000）完成】

“畫萬人像，識萬人命，終有收獲！”

“獲得命格【丹青圣手·人像】。”

【丹青圣手·人像】：群青命格，人物畫像，登峰造極。

【命色注：白、翠綠、天藍、明黃、朱紅、黛紫、群青、熾金】

“獲得能力【畫命】。”

【畫命】：畫人像，識命格，有一定概率可以復制他人基礎命格。

這、這是什么？

還不等齊云反應過來，王寧安的畫像上又有云山霧罩般的幾行字出現，其中一行看得十分清楚。

【修行天才·神通】：朱紅命格，于修行極有天賦，尤擅神通一道。

“觸發能力畫命——

“是否復制命格【修行天才·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