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晨曦做同事已經快一年了，準確地說，半年前我把他從這個廣告公司招進來，可是直到現在，他的業績依然一般的讓人著急。

我現在還記得他簡歷上的三流大學的字眼兒，和他當時真誠的目光。在我問道他有沒有學生工作經驗時，他有點不好意思，隨后便說道：“我沒有參與學生會，在社團中的工作經驗也僅僅只有一年，可是在大學四年中我做過很多兼職，我也跟三個同學合資，在學校開過一間小奶茶店。”說到這里，他仿佛又有了自信，“我認為，不一定非要在學生會和社團等學校的組織中鍛煉自己，我做兼職，盡早地接觸到社會，同樣可以鍛煉自己。”

我又翻了翻他的簡歷，“甘肅來的？”我問，盡量使自己的口氣漫不經心一點。在我的印象中，甘肅也算是窮鄉僻壤了吧，小時候地理老師總是說起大西北的缺水，土壤垂直節理發育，還有沙塵暴。江晨曦的眼睛瞬時變的堅定，他看著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我的家鄉是甘肅，她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可怕，甘肅也有5A級風景名勝，甘肅的人熱情好客，甘肅的街道很寬，公園和游樂場雖然沒有西安的大，但是一樣美麗有趣。錢總，若您有時間，我帶您去甘肅玩兒。

他的面試結果很普通，算是勉勉強強通過了吧。

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中，我們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曖昧關系，我是喜歡他，盡管他的業績永遠也上不去，他永遠也不敢接受我的邀請，我也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

公司在一個星期前接了一個大單子，老板請我們吃過晚餐，便帶我們繼續去KTV慶祝，幾杯白酒下肚，江晨曦的眼圈有些發紅。我從沒見過他喝酒，記得我第一次帶他去見客戶，他推推擋擋，死也不喝，盡管我被灌醉，他也沒有為我擋一次酒，后來，那位客戶選擇了別家的廣告公司。

江晨曦喝醉了，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江晨曦的家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里，他的工資不允許他租到更好的房子，這是個事實。

我送他回去的時候，他突然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了。

我愣住了，踉蹌著扶住他，卻聽到他說，小揚，我以后再也沒有喝過酒，小揚……

他的聲音很模糊，可我還是聽到了那兩個很刺耳的字，小揚。

江晨曦的眼淚和鼻涕蹭了我一身，現在我倒有些嫌棄的把他推開了，我在他的口袋里摸了半天，終于在那堆雜物中找到了鑰匙，一個被我翻出的不起眼的手帕，安靜地被丟到一旁。

這是我第一次來江晨曦的家，辦公桌上永遠干凈整潔的江晨曦，家里居然亂的和豬窩沒有什么區別，我去衛生間拿了毛巾，幫他擦了臉。他迷糊著抓住我的手，嘴里碎碎念道：“小揚，你回來了……？”我突然有種扇他一巴掌的沖動，可是巴掌舉起來，又放下了。

我不是故意要發現他的秘密的，我只是想幫他收拾收拾房間，卻發現了他桌子上那個破舊的小盒子。

我的好奇心讓我打開了那個小盒子。里面有一條已經過時的圍巾，還有一些被撕碎的信件以及一個筆記本。筆記本里是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大概是上課時當紙條傳的悄悄話吧。我的心里突然酸酸的。

兩個人的字跡都很青澀很幼稚，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這一定是那個叫小揚的姑娘留下的東西，她寫在上面的字很清秀，偶爾畫一個笑著的，或是留著淚的娃娃臉，做出撒嬌的樣子；而江晨曦的字卻沒有姑娘的好看，有點歪歪扭扭，可是卻能一眼看出甜蜜。

我將盒子放回原處，幫他稍微收拾了房間，然后便留下一張紙條，告訴他照顧好自己。

走的時候，我看到江晨曦仍然掛在臉上的兩行眼淚，我給他擦了擦。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又像被什么東西鑿了空空的一個洞，連呼吸都有點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