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辦公室里，一群人圍著辦公桌，整理著桌上堆成小山的材料。一個月前，學校申請了創建國家級學科，審核組一個月后就要來檢查，這就意味著小到學生的課堂作業，大到各位學科的項目申請材料，都要一一整理復核，事無巨細，一件都不能落下。張坤也是被臨時拉來的，為了這個事，全中文系的老師都忙起來了，每個老師都叫來了自己帶的研究生或者和自己親近的本科生，在辦公室里一忙就忙一整日。張坤被自己相熟的袁老師叫過來，和導員帶的幾個人被安排在學生研討室整理復核學生的期末試卷，再改成檢查組要求的形式。導員則在不停地寫材料，有時候導員被系主任叫走開會，一開開一下午，回來的時候整個教學樓都關燈了，仍然對怎么安排工作怎么組織材料沒有頭緒，但明天一睜眼，就又按照自己心里約摸盤算的方向安排下去，時間緊任務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張坤也感受到不少的壓力，平時沒參加過多少學生工作，對一起工作的人其實也是被叫到一起后才慢慢熟悉，偶爾一起聚餐緩解一下壓力，但平時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也難一起吃飯，學科已經很窮了，除了來的第一天給訂了一次盒飯，還是導員出的錢，其他的午飯晚飯都自己去食堂解決。其他人要陪對象，要么約朋友，要么訂外賣，很少能吃到一起去。現在又是暑假期間，自己是因為要準備考研沒回家，被拉過來幫幾天忙的，所以張坤常常是一個人。可沒想到這個工作會持續這么長時間，原本他以為最多一個星期，不耽誤復習，他來幫忙也算是換換腦袋，另一種放松，現在眼看時間越拉越長，他全身心忙了幾天后就跟導員和老師說自己要復習，又不好直接離開，就說只能幫半天的忙，老師同意了，但有時候實在任務量太大了，導員讓他再幫著干一下午，等忙完這幾天就好了，他也不好強行拒絕的。一直做不完的工作，導員也不好意思，說我再找找人，找到了就可以頂替你了，當然你能一直幫到底是最好的，人多力量大嘛，找了一周，人還沒到，張坤的心也慢慢冷了，只能遲到早退，多擠出時間看復習資料，一邊想著把材料弄好，畢竟是中文系的大事，成了就直接飛升國家級本科，畢業了說出去也好看，一邊又希望檢查的日子早點到來，這樣他就可以脫離“苦海”，專心復習了。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起床先復習了一下英語單詞，就出發吃早飯來辦公室，到了將近九點了，開門進去，卻一眼看到了一個新來的女生被插進來，應該就是老師新找的人，他心里忍不住一陣喜悅：這下我可以撤了吧。但一看自己的座位還被空著，顯然導員不想放他走，他又有點失望。導員又去開會了，大家都想早點弄完，刷刷地忙著自己手頭的事，偶爾因為不清楚怎么整理相互交流幾句，又是一天的埋頭苦干啊，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他邊在心里抱怨邊忙活起來。新來的女生不太知道怎么弄，雖然剛剛已經有人跟她說過一遍了，但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她看張坤剛進來，別人又低頭工作不好打擾的，就來問張坤。張坤心里憋悶，看著材料簡短回答，稍微露出點不耐煩的神色。其實大家的心理狀態都差不多，早就被這一堆事情把脾氣都磨沒了，好的壞的都沒力氣表露，苦苦地挨過勞累的一天，回到寢室連話都不想說，當然了也沒有室友。室友們都該實習實習，該準備考研就準備考研去了，像他這樣懸掛在保研和考研的一線，只能在夏令營和復習里面選一個的極少。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在糾結猶豫，最終決定考一把，即便是不成功也要努力一次，況且自己的成績不錯，這次考不上就先找個班上著，細細的學習一年也總能考上了。保研的風險實在太高太高了，除了來回跑夏令營，還有其他人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證書，隨便一加也比他這樣什么都沒有，只靠成績撐著的多。雖然也后悔自己當初怎么沒參加一些活動，但想想自己本就是不愛去湊熱鬧的性格，對那些所謂的學生會和英語比賽也提不起什么興趣，一個學中文的，怎么還靠英語比賽加保研的分呢，他覺得不合理，但也沒什么辦法，規則都是別人制定的。其他像什么琴棋書畫唱歌跳舞，自己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參加過一個省級征文比賽，但自己就得了一個優秀獎，加不上分，想來想去還是老老實實地拼成績最好，也是沒有辦法。糾結，苦悶，勞累，張坤被四面八方來的壓力包圍著。上午陽光正好，但曬得人背疼，年輕人是需要面對壓力，但他并不想背負這么座大山。

手頭的事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暫時從壓力中抽離，面對眼前的事，就暫時感受不到那么多情緒了。忙碌的一天終于結束了，太陽已經落山，夜的黑色漸漸彌漫開來，和路燈的黃光爭奪地盤。張坤走在涼爽的傍晚，抬頭看到剛出的月牙，心情也好了一些，盤算著去吃份辣味海鮮面，慰勞一下自己。忽地聽見后面有人喊“學弟”，不知道在叫誰，心想不會是自己吧。回頭一看，是今天新來的那個女生。女生來到張坤身邊，張坤今天第一次好好看她。原來她長得挺高的，眼睛也大大，一邊還有一個酒窩。算不上大美女，但還挺順眼的。

“學姐？”

“我是李卿，研一的，文獻學專業。袁老師的學生。”

“啊，學姐好。”

“我導師讓我來幫忙，順便看你考研需要什么幫助的。但你一天都沒怎么說話，大家又都忙于工作，所以現在才找你。袁老師沒跟你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