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開始，每個大年初一都要舉辦葬禮，這個葬禮需要持續(xù)到正月十五。

我問過爸爸，為什么每年我們都要這么做呢？

爸爸只小聲地告訴我，孩子，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妹妹在村里備受寵愛，是每個人心里的寶。

可當(dāng)她在大年三十暴斃的時候，每家人都?xì)g欣鼓舞。

1

村里每年都會發(fā)生件奇怪的事，每個大年夜總有一家的女人會突發(fā)惡疾死去。

我記得有一年，村長來到我家，「大壯，今年輪到你家了。」

爸爸在旁邊抽著煙，一句話沒說。

媽媽跪在地上，「村長，我肚子里還有一個娃啊，放過我們吧。」

「翠花啊，你也知道，這是村里的規(guī)矩?！?

「今年抽中了你家，劉二花可要等到成年，只能是你了?！?

「規(guī)矩是規(guī)矩，壞了可不好。」

「若你肚子里像二花一樣是個女娃，能保你們家永享富貴啊，這可是好機(jī)會啊，大壯。」

我站在門口，看著媽媽捂著臉獨(dú)自哭泣，爸爸甩了煙頭，「知道了。」

「劉大壯，別心軟。之前，你可是就差點(diǎn)放跑你媽?！?

媽媽拉著我到房間，「我的孩子啊，我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媽媽肚子里還有個孩子，媽媽想親眼見到他出生?！?

媽媽還沒說幾句話，爸爸就推門而入，媽媽瞬間不說話了。

爸爸拽著媽媽直接走了出去。

「爸爸，別這樣對媽媽?！?

爸爸摸了摸我的頭，直接把我丟到床上，走了。

睡到一半，我感覺有人在旁邊盯著我，我渾身冷汗。

「兒啊，媽媽還懷著一個呢，你替媽媽去好嗎？」

我一句話也不敢說，哪怕是家里對我最好的媽媽。

年夜飯上，爸爸讓媽媽喝酒。

媽媽轉(zhuǎn)著頭看向我，「兒啊，媽媽肚子里有小寶寶，你幫媽媽喝吧?！?

我伸著手，準(zhǔn)備接過酒杯，爸爸一把攔住了我。

「翠花，這杯酒是給你的。」

「你別忘了，只能是女人?！?

「劉大壯啊，你這個臭男的，你怎么這么狠心啊?！?

「我還懷著你的孩子呢，你就這么對我。」媽媽雙手不停打著爸爸，在發(fā)泄自己的怨氣。

爸爸一句話沒說，任由著媽媽打。「翠花，沒辦法的，我們村里的女人沒有一個能逃過這命運(yùn)?！?

媽媽走了過來，抱著我，「兒啊，媽媽以后就不在你身邊了，照顧好自己?！?

媽媽突然用力掐向我的脖子，「劉大壯，我讓你兒子陪我一起，哈哈哈?！?

爸爸搬開媽媽的手，給了媽媽兩個耳光子。

「翠花，你怎么這么狠心，劉恒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嗎？」

「憑什么你們能踏著我的尸骨活下去，我不甘啊，我肚里的孩子?！?

「你們這個村子都該死，都該死。」

爸爸把我趕走，我卻躲在門外，悄悄地看。

我捂著脖子，眼淚止不住地留。

我不知道，為什么對我那么好的媽媽要掐死我。

爸爸捏著媽媽的下巴，把酒喂給了媽媽，媽媽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淚，她不甘地閉上了眼。

我看著爸爸即將要出來，我躲到一旁。

我親眼看著爸爸拖著媽媽的身體走了。

我大聲哭起來，我知道我以后沒有媽媽了。

第二天，人人都說，我的媽媽突發(fā)惡疾，村里辦起了葬禮。

村里每個人都很高興，父親卻坐在一旁什么話也沒說。

「可惜了，肚子里不是個女娃，不然能保我們村好幾年?！勾彘L摸著胡子，十分惋惜。

「我特意去問了道士，可惜嘍，不然我們村里能太平一段時間。」

我不知道這個抽簽究竟是故意的還是隨機(jī)的。

村里好多過年懷著孕的女人都在大年夜暴病而亡。

村里沒有人懷疑原因，只不過都是知情者罷了。

在母親的葬禮，我也成了知情者。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媽媽肚子里孩子的性別的，我也不敢去問。

葬禮，明明不應(yīng)該開心的，可為什么村里每一個人都很開心？

爸爸抱著一個壇子，走到了祭壇前。

我看到了，這里面是人的骨頭。不是火化之后的骨灰。

里面還有一堆血肉模糊的，那或許是我的弟弟吧。

「翠花，你一路走好?！垢赣H的眼淚下來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父親的淚水。

然后在牌子上寫著什么。

村里每個人拿著香，拜了拜。

「男樂菩薩請保佑我們村平安?！?

可最讓我迷惑的，牌子上寫的不應(yīng)該是媽媽的名字嗎？

2

我注意著村里的動向，我想知道村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問過爸爸，「爸爸，為什么媽媽會突然去世呢？」

「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拱职衷谂赃吙粗?，眼里充滿著故事。

我發(fā)現(xiàn)，村里基本每個生出來的都是男孩。

這些年來，除了我妹，沒有一個女娃子。

村里的叔叔伯伯總是突然一天就有了媳婦。

很多媳婦生了孩子之后就跑掉了。

跑掉被逮回來的總是很容易在大年三十晚去世。

而我妹妹劉二花生出來的時候，全村都來到了我家。

「哎喲，這是什么福兆啊?！?

「來來來，借借喜氣。」

可是，之后再也沒有一個女娃出生。

劉二花，成了整個村子里的寶貝。

哪個家里有個好的都送給劉二花吃。

劉二花每天都到不同人家去住。

沒過多久，爸爸又娶了新媽媽。

3

新媽媽真的很漂亮，她完全不像是我們這邊的人。

我不知道新媽媽是從哪里來的。

新媽媽跟媽媽不一樣。

新媽媽一直被鎖在爸爸的房間里。

每天我都能聽到新媽媽的咒罵，痛哭。

「我不可能這輩子都被困在這個破地方的?！?

「你們這些人販子都該死，怎么世上會有你們這么惡毒的人。」

新媽媽走出房間已經(jīng)是她懷孕之后了。

新媽媽摸著我的頭，「你叫劉恒，是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把妹妹悄悄給我的雞蛋，給了新媽媽。

我想把我最好的東西給新媽媽。

我真的很想我的媽媽。

「媽媽，這是妹妹給我的雞蛋，給你吃?！?

家里不窮，父親卻總不愿意給我吃雞蛋，「現(xiàn)在家里的好吃的，好玩的全緊著你妹妹用，你個男娃想什么呢。」

這是我瞞著爸爸，偷偷藏起來的。

新媽媽聽到我的話，臉色一變，直接抓住我的頭，「誰讓你喊我媽媽?！?

一邊踹著我，一邊咒罵著。

而爸爸就在旁邊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爸爸拿走滾落在地上的雞蛋，也踹了我一腳。

「老子跟你說了不要吃雞蛋，我下次再看到你吃雞蛋，我就打死你?！?

爸爸抱著新媽媽，安慰著，「寶貝，不生氣了，到時候給我生一個丫頭，那就開心死了。」

后來，新媽媽跑了，爸爸氣個半死。

「這個破娘兒們，我一沒注意，就給我往外跑，看我把她抓回來，給她點(diǎn)顏色瞧瞧?！?

爸爸抓著新媽媽回來的時候，新媽媽渾身都是血，「劉大壯，可惜，沒把你的孩子給弄死。」

我知道，說的不是我，而是肚子里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4

新媽媽又被鎖起來了。

爸爸經(jīng)常不給新媽媽飯吃，想讓她服軟。

而我有時趁爸爸不注意，偷偷給新媽媽送點(diǎn)饅頭。

我跑過去看著新媽媽越來越大的肚子，新媽媽就像死了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媽媽，爸爸今天有事走了，我?guī)湍惆焰i解開，你，要不要走啊。」

「滾，你個惡心人的玩意，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給我滾啊?！?

新媽媽瘋狂地掙扎著，像個瘋子，鎖鏈在旁邊瘋狂地響。

我看著新媽媽，我當(dāng)初幫不了媽媽，可是我想努力一下。

我?guī)托聥寢尳忾_了鎖，塞了幾個饅頭，跑出去找妹妹玩了。

我看著妹妹，整個人被喂得圓圓滾滾，每一家大人都哄著她。

看著她身上的新衣服，我也很羨慕。

家里每年都做新衣服給妹妹穿，而我穿的都是妹妹不要的，爸爸找人改改了。

我穿都小了，我總是被村里其他人嘲笑，還靠著妹妹。

可是我有妹妹，你們沒有。

「二花，記住是你李嬸對你最好。」

「去去去，二花，是你黃嬸對你最好?！?

妹妹就在旁邊笑呵呵地，一句話也不說。

我跑過去，想拉著妹妹出去玩，「你個毛頭小子，別帶你妹妹到處跑，到時候把你妹妹傷到了怎么辦?！?

我直接被趕了出去，也沒人跟我玩，我就一個人到處逛。

這一次，我逛到了一個我之前從沒來到過的地方。

那是一個祠堂，陰森森地，破爛不堪。

我懷著好奇走了進(jìn)去。

那里有許多牌位，我看見了我在媽媽葬禮上的牌位。

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可是，為什么，每一個牌位都是一樣的。

村里究竟在做什么？【此處為付費(fèi)節(jié)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