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班師回朝那日，撞見我淪為喪家之犬。

混在凱旋的隊伍中，撿些吃食，受人指責。

他眉頭深皺，說不出來的冷漠： “夏輕歌，趕我出門可曾后悔？ ”

我笑笑，答非所問，“齊將軍，可否借我十兩銀錢？ ”

他生氣，拂袖而去：“做夢。”

后來我死了，他在我的墳前哭紅了眼。

一把又一把的銀子灑了下來：

“你拿走啊！你來拿啊，我都給你，什么都給你……”

落魄至此，我從未想過與齊奕辰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鎮國大將軍班師回朝那日，市集上圍滿了熱情的百姓。

他們紛紛向他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擲果盈車。

我摟緊了自己身上的兜帽，在熙攘的人群里穿梭著，尋覓著那些尚且完好的果子。

晚上的食物，就有了。

“齊將軍，我們的英雄！宋京的百姓永遠感激你！”

一旁激動的百姓揮舞著手臂，一個沒注意將我懷里剛撿拾好的果子盡數打掉。

他剛要歉意地向我低頭道歉，卻在看到我周身散落的果子，鄙夷地冷哧一聲。

“鎮國大將軍的隊伍里，怎么還混入你這等鼠輩！”

話落，眾人眼神聚焦在我身上。

無數地指著與謾罵伴隨著唾沫四處飛濺。

“真是給將軍丟臉。”

“有手有腳，非要來混吃混喝，真是道德敗壞。”

“侮辱了英雄，我們應該把她抓起來，還將軍一世英名。”

“……”

我緊緊地按住了自己的帽子，我想逃離這里。

可人群中，不知是誰拽住了我的手，有些疼。

這樣的目光和與之匹配的粗魯，我早已不知受了多少。

我咬咬牙，只用一只手匆匆忙忙將地上尚且完好的果子，盡數拾撿在懷里。

這點東西雖然對他們無關痛癢。

但它可以是我和那些孩子們一兩日的飽腹之物了。

罵聲更大了。

可又突然安靜了。

耳邊傳來了百姓的喊聲：齊將軍！

他騎著赤兔馬，矗在我的面前，一身銀色白色甲胄，宛如天神，颯爽的模樣，不禁讓人愣神。

他為什么會過來，不是早就過去了嗎？

一時間，我慌了，又趁那人不注意，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臂，這才掙脫開來。

掙脫中，我頭上遮住容顏的帽子掉落了。

“輕……”我聽到了他的一聲呢喃。

左彎右拐后，我溜進了一條罕為人知的小巷里。

直到身后再無聲響。

我靠著墻壁，有些慶幸。

齊奕辰，安全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

定了定心神，正準備離開，一道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夏輕歌，你準備跑到哪去？”

我身形一下子就僵硬住了，沒想到還是被齊奕辰逮住。

自知跑不掉后，我愣愣地轉過身。

“好久，不見……”

我努力想擠出一抹笑容，卻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微微低下了頭。

“哧——夏輕歌，許久不見，混成這樣了？”

齊奕辰將我步步緊逼退至墻角，他伸手撐在了我耳廓旁的墻壁上。

我嚇得沒拿穩手上的果子，掉下來一個。

他看我的眼神愈發鄙夷起來，和剛剛那撞掉我果子的人面上的表情如出一轍。

厭惡。

“你現在后悔趕我走了嗎？”

齊奕辰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搖搖頭，“不后悔的。”

“呵，你后悔也是來不及了的。”

他猛地一錘我身后的墻壁，簌簌的灰塵落了我滿身。

可我并未覺得不適。

這些，都是我應該受著的。

畢竟當初罵他，趕他走的人，是我。

齊奕辰轉身甩袖就走，我囁嚅了下干涸的唇瓣，試探出聲，

“齊將軍，可以借我十兩白銀嗎？”

前面的人動作一頓，卻沒有回頭。

“做夢！”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