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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我的爸爸是個收破爛的瘸子,我是他在垃圾堆里撿來的。
我們相依為命,度過了無數(shù)個寒冷的冬天。
后來我生父開著豪車接我回家,爸爸親自把我送上了車。
他說,「囡囡,你應當去過好日子。」
可是爸爸不知道,在回家的第二個月,他最疼愛的囡囡就死了。
1
沈城第一次來見我時開了輛賓利,停在窄小的胡同口,分外引人注目。
「你看那車,我只在電視上見過。」
「誰說不是呢,這車得好幾百萬吧。」
……
沈城皺著眉,踩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你就是許念安?」
我點點頭,脆生生地開口,「是,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小姐,這位是您父親,沈氏集團的總裁——沈城先生。」
周圍驚呼四起,司機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神色,似乎與有榮焉。
沈城站在一旁,他很高,我逆著陽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我很早就知道我是爸爸撿來的,從小到大,周圍鄰居已經(jīng)跟我講過無數(shù)遍了。
可他雖然窮,但從來沒有委屈過我,旁人有的,我從來沒有缺過。
所以我沖著沈城笑了笑,「叔叔大概是認錯了,我有爸爸,我的爸爸叫許富。」
「安丫頭,你說什么胡話呢,誰不知道你是老許……」
我眼神落在胡同口,高興地大喊了句「爸爸」,沖出去打斷了楊嬸的話。
眾人的目光跟隨著我,落在那個扛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尼龍袋的男人身上。
男人跛著一條腿,走得不快,黝黑的臉上臟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滿是汗?jié)n,也不知洗了多少次,已經(jīng)發(fā)了白。
他牽著我緩緩走到門前,沈城的司機遞過來一個檔案袋,笑意卻不達眼底。
「許先生您好,我們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念安小姐確是沈先生的骨肉,親子鑒定結(jié)果都在這里,您請過目。」
爸爸愣了一下接過來,司機再次開口,「我知道您突然之間可能接受不了,但沈先生找了小姐很久,自是沒可能讓她繼續(xù)流落在外,所以我們希望盡可能快地接小姐回家。」
我緊緊攥著爸爸的衣袖,眼神卻瞟向沈城,他正低頭看著手表,眼神里是絲毫不加掩飾的煩躁。
「后天這個時間我會派人來接她,」他不帶一絲感情地掃了我一眼,「老張,走。」
2
初次見面,我便不喜歡沈城。
他的眼神總讓我覺得不舒服。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高高在上的有錢人對底層窮苦人民與生俱來的蔑視。
那天晚上,爸爸拿著那幾張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久,他問我,「囡囡,你想回去嗎?」
我搖搖頭,「爸爸,你別不要我。」
他沒說話,只是摸了摸我的頭,然后在燈下枯坐了一夜。
傍晚放學回家,我看到爸爸臉上多了幾道傷。
我皺眉,「怎么搞的?」
「沒啥,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正上著藥,楊嬸帶著幾個鄰居進了門。
「不是我說老許,安丫頭親爹那么有錢,跟著他不比跟著你強一百倍啊,我跟你講,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就是就是,再一個,人不是說了,也不會白讓你照顧這么些年,給你那些錢也夠你下輩子用了。」
我疑惑地看向爸爸,他卻目光閃躲。
把鄰居們打發(fā)走,我坐在他身旁,聲音哽咽,「爸爸,你真的要把我送走嗎?」
他嘆了口氣,從衣柜里拿出幾件嶄新的衣服遞給我,「囡囡,爸不是為了錢。」
我低著頭,豆大的淚珠滴在交纏的手指上。
「爸只是覺得,囡囡這么好的姑娘,應當去過好日子。」
我趴在他懷里,泣不成聲。
……
還是那輛賓利,來的卻只有司機老張一個人。
「沈先生很忙。」
我并未對見到沈城抱有什么期待,他沒來,我反而放松了下來。
我穿著爸爸買的公主裙坐進車里,兜里有什么東西硌了我一下,是一張銀行卡。
眼淚噴涌而出,我急忙打開車門朝著爸爸跑去,偷偷把卡塞回他手里。
「爸爸,囡囡是去過好日子的,這錢您留著,也要好好過日子。」
他抱住我,「以后要是囡囡受了委屈,一定告訴我,爸拼了命也要把囡囡帶回家。」
司機摁了下喇叭,「小姐,別讓夫人等急了。」
我朝著爸爸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鉆進車里,塵土中我似乎看到爸爸抹了一把眼淚。
「叔叔,我以后還能再見到爸爸嗎?」
「小姐,從今天起,你就只有一個爸爸,那就是沈先生,」司機透過后視鏡望向我的眼睛,冷漠又認真,「地上的泥,是不能,也不應該與天上的云相提并論的。」
我以為我只是很難再見到爸爸,沒想到的是,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
3
沈家的房子又大又漂亮,是之前我只能電視上看到的景象。
客廳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和一個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
「這就是念安吧。」
漂亮女人捧著我的臉左右端詳,語氣熱情得讓我不適,我呆愣愣地站著不知該做什么。
司機出聲提醒,「這是夫人。」
我猶豫地喊了聲「媽媽」,女人面色瞬間變了,沙發(fā)上的男孩譏諷地笑道,「別穿條裙子就真把自己當公主,裙子可蓋不住你身上的酸臭味,這是我媽,可不是你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下賤媽。」
我一瞬間臉漲得通紅,手指無措地卷著裙擺,仿佛全身赤裸地在被審判。
沈夫人面色有所緩和,瞪了男孩一眼,安撫似地拍拍我肩膀,「念安從小就沒有媽媽,誤會也是情有可原,阿恒不懂事瞎說的,你別往心里去。」
我連忙搖頭,卻是不敢再說話。
沈夫人見狀牽起我的手,「走,阿姨帶你去看看給你布置的房間,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沒見過公主,但我覺得公主的房間大抵與這也差不許多。
她問我喜不喜歡,我真心實意地向她道了聲謝。
「我很喜歡,謝謝阿姨。」
「那你先休息一會,有事情就喊保姆。」
她離開后我坐在床邊,環(huán)視四周,只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聽男孩的意思,我應該是沈城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而且他很不喜歡我。
既然這樣,那沈城為什么要費心把我接回來呢?沈夫人又為什么對我如此溫柔熱情呢?
4
晚餐很豐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樣樣都有。
一頓普通的晚飯,比我跟爸爸的年夜飯都要豐盛許多。
我突然就想起爸爸,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有沒有好好吃飯。
「念安,念安?」
我猛地回過神,飯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在想什么?叫你好幾聲都沒聽到。」
我下意識道歉,沈夫人微笑道,「都是一家人,別太拘謹,不用道歉。」
「剛剛正說到你爸想讓我明天帶你去辦理一下各種手續(xù),把名字改過來,順便去醫(yī)院做個檢查,你看可以嗎?」
我看向沈城,他點點頭,我不解地問,「為什么要做檢查?」
「總要對你的身體情況有個了解,萬一有什么傳染病呢?畢竟在那種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
「沈恒!」
沈恒勾起嘴角走到我身旁,「可一定要做個全面的檢查啊,妹——妹。」
沈恒揚長而去,完全不顧及沈城黑如鍋底的臉色。
我壓住心中的屈辱,笑著說了聲「好」。
5
可是做檢查真的很痛,空腹抽了十幾管血之后,我開始發(fā)暈,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我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怎么樣?」
「……配型……很成功。」
「太好了,小詞……」
他們在說什么?
好吵,吵得我頭好痛。
我睜開眼睛,晃眼的白里,沈夫人的面容慢慢放大在我眼前。
「念安,你醒了。」
「阿姨。」
「醫(yī)生說你沒吃早飯,又抽了幾管血,有點低血糖,問題不大,待會我們?nèi)コ詡€午飯,然后就去辦其他手續(xù)。」
我頭疼得厲害,「阿姨,明天再去可以嗎?我還是不太舒服。」
她笑著,「念安堅持一下,都聯(lián)系好了,很快的。」
她話語中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強打起精神點點頭。
說是快,但所有流程都走完之后,天已經(jīng)黑了。
回到沈家,沈城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看到我難得露出了笑容。
他招招手讓我過去,然后遞給我?guī)讉€盒子,「這都是最新款,手機、電腦都有,今天辛苦念安了。」
我乖巧地抱進懷里,笑得很甜,「謝謝爸爸。」
他溫柔地摸摸我的頭,臉上充滿成就感,怎么形容他的表情呢?
哦,就像是獎勵一只被牢牢控制住的,聽話的小狗。
我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心中疑惑越來越深,沈城夫妻二人的狀態(tài)實在是太奇怪了。
一定要搞清楚他們到底想要做什么,然后早點回去跟爸爸團聚,這樣想著,我終于沉沉睡過去。
6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疑惑這么快就被沈恒解答了。
沈城給我辦了轉(zhuǎn)學手續(xù),跟沈恒在一個學校,他比我高一級,在樓上。
距離學校還有一個路口的時候,沈恒讓司機停了車,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我,「下車。」
我不明所以。
「在學校盡量跟我保持距離,最好別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否則,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混不下去。」
我乖巧地抱著書包下了車,默默在心里給沈恒加了個標簽——「傻缺」。
沈城親自托人辦理的轉(zhuǎn)學手續(xù),學校里還有誰會不知道,沈家找回了個在外流落多年的女兒?
果不其然,一天下來至少有二十個人來問我是不是沈恒的妹妹,估計他那里,要更多吧。
晚課結(jié)束,我接到了沈夫人的電話。
「阿姨,有什么事嗎?」
「念安,我打不通阿恒的電話,你去告訴他,今晚讓老張送他回外公家。」
「好的阿姨。」
沈夫人雖然語氣溫柔,但言語之間似乎把我當成了她的傭人一樣。
收起電話緩緩走上樓梯,走到沈恒教室門口,正巧聽到他們在談?wù)撐遥彝O履_步。
「樓下班里新來那個真是你妹啊,長得不錯。」
「一個小三生的賤種,也配稱得上是我妹?我妹妹可只有小詞一個。」
「那你爸為什么大費周章把她弄回家?」
「要不是為了小詞,她能進我們家門?」
「你是說……」
「她的腎源跟小詞配型成功了,過段時間小詞就能做手術(shù)了。」
沈恒的話宛如在我耳邊炸響了一個驚雷,眼看他們要往外走,我連忙調(diào)整好表情走上前去。
「哥哥。」
見到我,沈恒有一瞬間的慌亂,「你什么時候來的?」
我一臉疑惑,「剛來啊。」
「你沒聽到什么吧?」
「沒有,阿姨說你的電話打不通,讓我來轉(zhuǎn)告你今晚回外公家。」
沈恒見我神色如常,終于放下心,「以后少來我們這層,看見你就煩。」
我低下頭應了一聲,沈恒肩膀狠狠撞了我一下,從我面前趾高氣揚地走了過去。
7
我追過去的時候,沈恒已經(jīng)讓司機已經(jīng)開著車走了,只剩他朋友靠在門口的機車上。
「呦,這不是沈家妹妹么,你哥沒等你啊。」
他上下打量的目光像是在看待一件商品,言語間盡是輕佻,說著話的功夫,甚至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哥哥著急去看望外公,我能理解,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去。」
「坐公交多沒意思啊,不如我送你回去,」他一臉驕傲地拍了拍車座,「我這車可是限量款,剛提的,哥帶你兜兜風。」
我緊了緊書包帶,「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說著我就要轉(zhuǎn)身,可我似乎忘了一件事,向來被人捧著的二世祖,怎么可能容忍得了被人多次拒絕呢?
他見我不答應,突然變了臉,一把拽住我的頭發(fā)。
我痛得大叫起來,努力想從他手里掙脫。
「干什么呢!報警了啊!」
「操,」畢竟還是孩子,對于警察有著天然的畏懼感「算你走運,下次別讓我再逮到你。」
「姑娘你咋樣,沒事吧。」
我搖搖頭輕聲道了謝,趕上了最后一班公交。
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沙發(fā)上,而我頭發(fā)凌亂,活像個乞丐。
看到我這副樣子,沈恒出聲諷刺,「這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去了,把自己搞的跟鬼一樣,果然小三的女兒就是上不得臺面。」
一直等到沈恒說完,沈夫人才佯裝說了他幾句,而我這位親生父親,手里拿著報紙,完全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就連眼神都吝嗇給我一個。
我以為我最起碼是他的親生女兒,他至少會關(guān)心我,會問一句我是不是在外面受了欺負。
可是他沒有,他就像沒看到我一樣。
我咬了咬唇,終究是什么也沒說,沉默著回到了房間。
原來,我的親生父親,他根本就不愛我。
多年尋女是假的,沈夫人的溫柔、沈城的獎勵也都是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他們?yōu)榱俗屛倚母是樵缸鏊麄兣畠耗I源的假象罷了。
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在此刻爆發(fā),我靠著墻滑坐到地上抱頭痛哭。
爸爸,這里根本就沒有好日子,囡囡想回家。
8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我數(shù)次嘗試給爸爸打電話,可是一次都沒有打通。
我嘗試以各種方式想要獨自出門,但沈城的戒備心很強,每次都讓司機跟著。
我并不會傻到以為沈城是真的為了我的安全著想,他只是怕他女兒的腎源跑了而已。
就在我焦頭爛額時,我無意間撞見了沈城和沈夫人的對話。
「那小丫頭片子最近老想著往外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是你多心了吧,再者,就算她真知道了,一個小孩能翻起什么風浪。」
沈城話中的篤定,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口中的小孩是他的親生女兒。
「還是謹慎點好,」沈夫人一頓,話音一轉(zhuǎn),「那個收破爛的處理好了嗎?閑著沒事就給家里打電話,沒見過誰這么樂意給人當?shù)摹!?
我緊張起來,這是我回到沈家之后第一次聽到爸爸的消息。
「嗯,跟上次一樣,老張帶人去教訓了一頓。」
「沒搞出人命來吧?」
「老張有數(shù),廢了只手而已。」
爸爸本就是殘疾,沈城廢了他一只手,那他以后要怎么生活?
房間熄了燈,我站在門外的黑暗里,渾身發(fā)冷,忽然就想起了爸爸送我回沈家前一天臉上的傷。
我心里像揣了一塊石頭,一夜無眠。
第二天見到老張,趁著車上只有我們兩人,我終究是沒忍住,開口問了他爸爸的情況。
老張把車停在路邊,冷冷地開口,「小姐,我提醒過你,你爸爸只有沈先生一個人。」
我低下頭,「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樣了。」
「當初許先生想把小姐留下,沈先生很不滿意,所以讓他吃了些苦頭,」他笑起來,「可他還是同意了,因為我說,只有跟著沈先生你才能過上好日子。」
果然,爸爸臉上的傷也是他們打的。
見我沉默,老張又開口,「小姐如果安心待在沈家,那他就不會有事,但如果小姐動了別的念頭,那就不一定了。」
我突然就理解了爸爸,或許他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吧。
我第一次抬頭直視老張的眼睛,「好。」
只要爸爸能不再受傷,我怎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