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十六年。

揚州府，江都縣。

柳永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脹，頭腦有些發昏。

隱隱約約間，他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

她穿著件滿是補丁的深色長衫，露出一小截洗得發白的馬面裙。

挺翹的鼻梁，紅潤的嘴唇，還有一雙如秋水般的明眸。

柳永忍不住笑了。

長這么大，他還沒見過素顏這般漂亮的古裝素顏美女，就連做夢都沒夢到過。

這么好看的女人，如果去搞直播應該能圈很多粉吧？

“老爺~你竟醒了？”

柳永的笑容頓時戛然而止。

因為他發現眼前的女人變得越發清晰且生動了。

精致的五官上，驚愕跟喜悅互相交織。

亭亭玉立在破舊的房間里。

明明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卻仿佛是一盞黑夜中的明燈，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老爺怎么不說話，是否還有哪里不適？”

柳永的眉心開始皺緊，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

這女人……他居然認識。

潘琇瑩，足足大了自己六歲的童養媳！

隨著種種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涌上心頭。

此時的柳永覺得有些頭暈，有些耳鳴。

這是……穿越了？

還是在做夢？

如果是穿越的話，系統呢？

老資的系統呢？

“深藍，給我加點！”

柳永愣了愣，心中默默吶喊。

果然，眼前很快出現了一面透明光幕。

【最強種田系統已經激活】

【使用說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具體效果請宿主自行嘗試】

好家伙……

原來小說里不是騙人的。

系統，真的是穿越者的標配！

“老爺怎的不說話？你可千萬不要嚇我……”

柳永很快接受了系統的存在，接著視線落在潘琇瑩的手上：“你手里端著的是什么東西？”

潘琇瑩聞言，頓時長長噓了一口氣，猶如放下了千鈞重擔一般，轉憂為喜。

同時舉起手里的碗：“剛剛煎好的藥，專治痰迷心竅……”

沒等說完，柳永就自顧自把碗端了過來，硬著頭皮一飲而盡。

通過腦海中的記憶，他得知前身也叫柳永，草字長青。

這貨是實實在在的讀書狂魔。

十四歲就考中了秀才。

從那時起就開始為本次秋闈（鄉試）更加不要命的熬夜讀書。

沒曾想最后還真就在十八歲這一年考中了舉人。

盡管名次并不高，但終究是中了！

要知道，被稱為大明朝第一臣的猛人張居正，也不過是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人而已。

由此可見，前身讀書有多厲害。

可惜熬夜過多，身體十分虛弱。

就在放榜當日驚喜交加之下，當場被一口濃痰卡在喉嚨，徹底昏死了過去。

而自己穿越前，似乎也是為了追熱播劇《繁城之下》，一直熬夜來著。

或許……

這就是穿越的原因？

柳永考慮了一下，得出了一個比較靠譜的答案。

那么問題來了。

接下來該怎么辦？

是繼續讀書參加春闈（會試），還是等著朝廷選拔人才時搞個小官來當當，又或者是就此作罷？

對于這個問題，柳永甚至想都沒想便有了答案。

前世太卷，每天累死累活才得那一點小錢錢。

如今一朝穿越，不享點清福都對不起自己！

更何況此時他都已經是個舉人了，妥妥的上層階級。

不但可以見官不拜，還可以免勞役賦稅。

這不比那錐刺股、頭懸梁強？

尤其是做官，最耗費精力了。

有那點功夫，還不如去逛逛青樓喝喝花酒。

而且有了最強種田系統，不種點地豈不是可惜了？

當周圍的人都在內卷時，自己要是不卷吧，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但一個有著現代思維的人回到古代，腦子里還是充斥著內卷那就太扯淡了。

拜托！

都已經穿越到明朝了，正經人誰還去讀書??？

反正讀書是不可能讀書的。

至于做官？

那玩意兒，狗都不當！

安安心心的做個地主鄉紳他難道不香嗎？

“咔嚓！”

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柳永猛然將手里的碗狠狠往地上一摔。

抬起頭，卻發現潘琇瑩怔在了原地，目光中閃過一抹憂愁。

“老爺究竟哪里不適？我好去請神醫……”

“你瞧我像是有毛病的人？”

潘琇瑩呆了呆，趕緊換了個說法：“摔得好，摔得妙！老爺大病初醒，是該好好去去那些個晦氣！”

原來話還能這么接？

柳永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說起來前身還真是有意思。

居然放著這么個如花似玉的童養媳不管不問，一心只讀圣賢書。

那么多年來，甚至連個正式婚禮都沒有置辦。

全然把人家當成免費的勞動力去使喚了。

得虧這年頭有婚書為證，再加上思想也沒那么開放。

要不然這又當媽又做保姆的，換個人早就跑了。

雖說前身年幼時家境也算是富裕，否則也取不上童養媳。

可在八歲那年，父母先后離世，盡數家產也被素來跟父親不合的大伯巧取豪奪，還被趕出了柳宅。

而這一切不幸，都被前身歸結到了這個童養媳身上。

覺得自己落到這個地步全是被這個女人給克的。

可他根本沒想過，要不是有潘琇瑩盡力操持，別說是讀書了，可能連飯都吃不起。

就這么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美人兒。

前身平日里居然把對方當成了空氣，連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真他媽腦子被驢踢了吧？

“老爺想必是餓了，我這就去弄些吃食。”

此時柳永還有些頭暈，下意識拒絕道：“不用，這些天辛苦你了，先去好好休息一會兒吧，乖?！?

怎的……如此暖人心脾？

這般話語，潘琇瑩還是第一次自家老爺嘴里聽見。

她微微瞪大了雙眸，目光中帶著些許驚悚。

躺了那么些天粥米未進，居然不餓！

說話還那么溫柔……

這痰迷心竅，怕是還沒好透徹！

“要不……還是再去請趙神醫來一趟吧？”

“我是說，你先休息一會兒再去做飯！”

潘琇瑩聽完，立馬喜笑顏開：“是，老爺！”

“你先等會！”

在潘琇瑩將要走出房間的時候，柳永忽然面色古怪叫住了她。

潘琇瑩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情又變得忐忑起來。

“老爺還有什么吩咐？”

按理說，中了舉人之后家里的條件應該會好上不少。

可柳永看得很清楚，剛才摔的碗分明還有幾個缺口來著。

更重要的是……

沒錢意就味著沒田。

沒田，還種個屁的地？

柳永置若罔聞，環視一周。

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破舊模樣。

“難道報喜的還未曾來過？”

潘琇瑩怔了怔：“報喜？不知報的是什么喜？”

“自然是秋闈中試的喜！”

潘琇瑩看著他燦爛的微笑，忽然有些恍惚了：“難不成……老爺當日并非是未中試才被痰迷了心竅？”

難道是送自己回來的人沒說我中了？

柳永深吸一口氣：“真當我那么多年的書是白讀的？”

潘琇瑩人都傻了，一路小跑到床前，明顯還有些不可置信。

“老爺……當真是中了？”

“當真中了！”

話音剛落。

大門便被人拍得“啪啪”作響。

緊接著外面傳來高亢的叫喊聲。

“喜報喜報！”

“恭喜揚州府江都縣柳老爺秋闈高中，桂榜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