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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驢子的末路

[美]湯姆·格蘭瑟 著

謝宏超 譯

AND ALL OUR DONKEYS WERE VAIN

by

Tom Gerencer

湯姆·格蘭瑟是美國一名金牌記者,曾為BBC新聞、ABC、NBC等英、美多家媒體機構撰寫稿件。同時作為一名職業作家,他還創辦了格蘭瑟創意公司。1999年他參加了科幻寫作班,在發表數篇優秀的小說后,因忙于事業和婚姻,寫作之路一度中斷。后來格蘭瑟重返科幻圈,為我們帶來了膾炙人口的作品。

Copyright ? 2015 by Tom Gerencer

有一天,我發現外星人對我的三明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說實話,這也不能怪它們,因為我做的三明治的確很美味。畢竟,在被“斯圖午餐之家”辭退之前,我是那兒的一名優秀副廚。

幸好解脫了。那份工作毫無魅力,薪水實在少得可憐。但顯而易見,我的名聲已經在外星人的圈子里傳開了——那群小混蛋不知從哪兒得知我在制作分層食物和醬料方面頗有造詣。

如今這個年代,失業對于一些美國人來說十分難熬,但對我來說卻是一種享受。我起床打開電視,調到了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播放阿貝·維高達[1]作品的頻道,接著開了一罐啤酒。我從冰箱里拿出脆皮面包,用一把鋒利輕薄的小刀切下幾塊,然后夾了幾片熱那亞火腿、超級新鮮的馬蘇里拉奶酪以及少許烤紅辣椒和洋薊葉。接下來便是大塊朵頤的時刻。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那你可能是個怪胎,記得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穿著短褲坐在“樂至寶”懶人沙發里,雙腳搭在咖啡桌上,因為沙發腳托被我弄壞了。去年八月,我家的貓卡在腳托的縫隙里死了,我不得不取來一整套老虎鉗和真空吸塵器把那玩意兒清理掉。我的妻子對這場悲劇非常不悅,因為那只貓是她叔叔史蒂夫送的禮物——老實說,我一直都不喜歡它。但事已至此,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人們常說好奇心害死貓,但在我的家里,沙發腳托才是罪魁禍首。

電視上,阿貝·維高達正在抱怨他的咖啡喝起來有股機油味兒。突然,一個東西從餐柜下面爬了出來。我發誓,這絕對是在你最瘋狂的夢境里才會出現的畫面。

我該怎么向你描述那個東西呢?你應該從未見過我母親養的博美犬,因此無法參照它的樣子。那只博美長了唾液腺囊腫,整個脖子就像被一顆碩大的電燈泡噎住了一樣。而在我客廳的那個東西看起來就像從各種博美犬——也許還有雪納瑞、北京哈巴狗和其他品種的狗——的身上收集了大大小小的唾液腺囊腫,并將其拼湊了起來。不過,那個東西動起來時,像是一條爬行的蛇,或者是那種經營當鋪的瘦老頭——濃密的白發、黑色的眉毛、粗壯的前臂、鼓脹的眼睛,地下室里通常還埋著尸體。等移動到客廳中央的時候,它立起身子,開口道:“嗨!”

現在,請想象一下這幅畫面:你穿著短褲坐在懶人沙發躺椅里,剛開始大口享用美味的三明治和一瓶用于助興的冰鎮啤酒,突然,從餐柜下面鉆出了一個不知道來自行星X還是其他什么鬼地方的不速之客。它親熱地跟你打招呼,仿佛自己是住在隔壁的酒友。

我差點被三明治噎得喘不過氣來,猛地把馬蘇里拉奶酪吐了出來,其中三片居然插進了餐柜的鑲板里。

“我知道你很忙,”那個東西說,可它明明連嘴巴也沒有,“所以就直奔主題了。我想買你的三明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人生不會一成不變,也明白生活可能沒有意義,但現在的情況實在太離譜了。在其他所有事情上,我都可以做到毫不在乎,有兩次除外。一次是我的弟弟在成年之后跟一個妓女糾纏不清;另一次是我的丈母娘昨天坦白,她一直認為我跟蛋黃醬廣告里那個長著鷹鉤鼻、發際線堪憂的家伙一模一樣。

我吐出嘴里殘余的三明治,問道:“你想買一塊三明治?”

“不是其他的三明治,”那個東西說,“而是你手里那塊。”

我看向已經咬了一口的三明治,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連手都沒有洗。盡管如此,面前的生物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它看起來是多么畸形、骯臟、古怪啊……一不留神,三明治掉到了我的身上,我繼續問道:“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噢,你把三明治弄掉了?!蹦莻€東西說,“用你們人類的話說,我是一個外星人,來自M31星云其中的一顆行星。你聽說過嗎?”

我當然沒聽過。我猜,是它們的對外宣傳做得太差勁了。于是,我誠實地回答道:“沒有。”

它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昂冒??!彼^續說,“我的行星在某些外星圈子中相當有名,因為我們有全宇宙最美味的茲里博克?!?

“最美味的什么?”

“茲里博克?!蹦莻€東西說,“有點像你們的紐約比薩,只不過少了奶酪和表面的脆皮。另外,茲里博克在吞進肚子里的時候還是活的。”

好吧,我可不太認同它的話。沒有什么東西能比得上紐約比薩,除了紐約比薩本身。實際上,我對此還有一套理論:比薩的美味程度跟它到紐約的距離成反比。我曾經在西弗吉尼亞州吃過一塊,至今也不愿回憶那次特別的美食之旅。此刻,那個東西正坐在我妻子的小地毯上。聽完我的比薩理論后,它說:“你說得對。事實上,M31星云也有紐約比薩。通過監視和綁架人類,以及在你們身上植入探測器,我們在幾個世紀之后終于掌握了比薩的制作方法,其威力足以殺死一頭驢。”

我沒有繼續問它為什么驢子會出現在外星球上,或者為什么要讓驢子吃比薩。在有限的經驗里,我明白不能追問外星人有關食物的那些毛骨悚然的細節。可是,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最后,我開口問道:“紐約也有茲里博克嗎?”

“有的?!蹦莻€東西回答道,“你的比薩理論對此同樣適用,不過要以我們的星系而不是紐約作為參照坐標。這里的茲里博克是一種特別惡心的冷凍快餐,好像是叫索爾茲伯里牛肉餅?!?

聽到這句話,我差點想從沙發里跳下來,舉起娛樂設備下方的低音音響好好教訓這個丑陋的小東西一下?!袄鋬觥焙汀翱觳汀边@兩個詞語頭一回出現在我的客廳里,但說話一方并不是在討論南極食物。

“聽著,不管你是不是外星人,”我接著說,“都不準再提茲里博克之類的東西了。我家里還有小孩?!彪m然他們還在學校,但類似冷凍快餐這樣的垃圾食品會像輻射或者討厭的親戚一樣,在我的房子里陰魂不散。

“好吧?!蹦莻€東西說,“在我們的星系,茲里博克非常美味。它讓我們的教育、藝術和科技上升到了一個新臺階。品嘗一份精美的茲里博克的感覺,絲毫不亞于經歷一次奇妙的宗教體驗?!?

“真的假的?”我說。

“真的,我親身體驗過?!蹦莻€東西說,“再告訴你一件事:在我們那兒,制作茲里博克的廚師備受尊崇,是大家的偶像。只要做出一盤美味的茲里博克,你就能得到別人最崇高的敬意。”

我開始對M31星云感興趣了。無論它們的對外宣傳做得多差勁,但只要它們崇拜廚師,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所以你們才對三明治如此感興趣?”

“不是所有的三明治,”它說道,“而是你身上那塊?!?

我低頭向下看去。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塊不錯的三明治,而且美味程度遠超我的想象,以至于吸引外星人橫跨宇宙來到這里。我知道美國東部有一家希臘風味的小餐館,他家的羊肉串據說有拯救婚姻的奇效——不過,附近實在太難停車了,我已經有好幾年沒去過了。

“事情是這樣的,”外星人抖動著身上的瘤子說,“早在幾百年前,你的比薩理論就被我們的族人知曉了?!?

“然后呢?”我示意它繼續說下去。

“我們最偉大的先知預言了你創造那塊三明治的過程。它還知道你會坐在這張懶人沙發里觀看阿貝·維高達的作品?!?

“真的嗎?”我問,“那它有沒有提到我穿短褲的事?”

“這個細節并沒有出現在預言中?!蓖庑侨苏f道,“不過,先知聲稱,你的那塊三明治是史上最美味的東西之一?!?

我絲毫不懷疑它說的話。這并不是自夸,而是因為我在制作分層食物方面擁有與生俱來的直覺。有的人也許在音樂上天賦異稟,有的人也許是數學天才,而我則可以用兩塊面包和幾片咸肉組合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花樣。其他人只會把火腿、奶酪和調味品混在一起,并自詡美味,但我卻可以非常精準地拿捏好分寸,充分考慮食材的比例、擺放的位置、食物的口感以及搭配的風味。我曾經做過一份雞肉堡,相當確定它以烹飪的形式傳遞了關于宇宙的所有奧秘。那時,我還在“斯圖午餐之家”工作,愛麗絲碰巧去那兒吃午餐。她只嘗了一口雞肉堡,便問能不能給我生孩子。我們因此結緣,但她也許時常會后悔。盡管如此,只要嘗到我做的三明治,她仍然會激動得渾身顫抖。

我看著這塊三明治,多希望外星人能晚一點來,最起碼等我再嘗上一口?,F在,三明治掉在我的平角短褲上,已經毀了一半——馬蘇里拉奶酪緊貼著短褲印花,油滴到了我的大腿上。這場面讓人不忍直視。

“你確定想要這塊三明治?”

“做夢都想?!?

“可它已經殘缺了?!?

“這不是問題。”

“不是問題?”我接著說,“那給你有什么用?”

“我的意思是,”那個東西解釋道,“我可以修復三明治。”

它的話聽起來有點像《無敵金剛》[2]的開場白。于是,我接著問道:“你打算怎么修復?給三明治裹一張超能力餐巾紙嗎?”

“與你無關?!彼f,“你只需要知道,我會開出天價買下那塊三明治?!?

“你說什么?天價?!”

“你將永遠不必為錢發愁。”

“可以再講清楚一點嗎?”我問。好吧,你大可以說我畏首畏尾,但母親總是教導我,凡事不要高興得太早。

“一億美元怎么樣?”

“就為了這塊三明治?”

“聽著,”外星人說道,“我真的很需要那塊三明治,它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顯然,它沒有說謊。我又考慮了一下。一億美元對外星人來說可能不算什么大事,天知道外星幣兌換美元的匯率是多少?“你打算用三明治來做些什么?”我追問道。

“你到底想不想要一億美元?!”

每當回顧這一刻時,我都確信自己瘋了。不過,外星人的出現讓我堅信,這塊三明治的價值遠遠超出我的想象。聯想到早前關于紐約比薩殺死驢子的對話,我感覺自己此刻責任重大。此刻,我仿佛回到了高中,正面對著唐娜·里奇不戴避孕套做愛的邀約,而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決定可能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如果你活得夠長,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三明治對你來說意義重大,”我語氣激烈地說,“那就告訴我,你打算用來做什么!”

外星人嘆了口氣,身上的一些囊腫癟了下去?!昂冒??!彼f,“據先知說,你那塊三明治的美味程度大約是一塊紐約比薩的五十三倍。如果我將三明治帶回M31星云,然后通過烹飪設備進行復制,其威力——毫不客氣地說——將是毀滅性的。”

“比殺死驢子還厲害?”

“厲害得多?!蓖庑侨嘶卮鸬?,語氣突然嚴肅起來,“幾個世紀以來,各方勢力對那塊三明治覬覦已久。你不知道我為了來到這里,一路都經歷了什么。現在,我要帶走那塊三明治,如果必要的話,你靈活的手指也可以一齊切下。”

我母親養的博美犬不可能從唾液腺囊腫里擠出一把巨大的彎刀,但面前那個東西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做到了。六只長長的爪子從它身體里伸了出來,從爪子尖端滴落的液體一沾到地毯就冒起了煙。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將三明治交到外星人手中——誰知道會不會造成無盡的宇宙毀滅呢?但我的人生信條告訴我,不要與可怕到足以燒穿地毯的畸形生物起沖突。

“你想順便帶一些啤酒回去嗎?”我問。畢竟,回程相當漫長,而太空旅行很容易口渴。

幾個小時之后,我擦拭著餐柜鑲板上的油漬。當我轉過頭時,一臺可樂販賣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妻子的小地毯中央。我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可樂販賣機先開口了:“別告訴我它已經走了。”

我絞盡腦汁地思考起來:什么東西會對這臺說話的可樂販賣機造成困擾?正當毫無頭緒的時候,我猛地想起了那塊三明治。

“你來自M31星云?”我試探地問道。

“人類,你反應倒挺快。”

“你看起來像一臺可樂販賣機?!?

“我從你的潛意識里選擇了這個形態。實際上,我可以變成任何東西,甚至包括由狗的唾液腺囊腫拼湊出的生物,如果有必要的話。”

“我懂了?!蔽艺f道。

“我是斯克羅布洛尼人。”可樂販賣機繼續說。

“這名字聽起來像一種意大利面?!?

“從你們人類的角度來理解,這是一個外星種族的名稱?!彼箍肆_布洛尼人說道,“那個希恩人拿到了三明治?”

“如果你指的是那個看起來像唾液腺囊腫組合體的家伙,那我的回答不得不讓你失望了?!?

那個東西給了我一億美元的巨額支票后,又爬回了餐柜下面。當時,我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驗證支票真偽上,它那十多厘米長的尖爪和不斷滴落的酸液絲毫沒有吸引我的目光。

“天哪,簡直糟透了!”斯克羅布洛尼人大叫道,“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嗎?”

“賣出去了一塊三明治。”我說。聽見我的回答,可樂販賣機的燈光開始閃爍起來——它后來解釋說,那是在表達某種負面情緒。

“你毀了我的世界!”接著,這個斯克羅布洛尼人向我講述了希恩人的情況。希恩人居住的行星距離它們不遠。那是一個生性殘暴的種族,兼具帝國主義的傲慢和野心,有點像古代的羅馬人。

“有一段時間,我們從地球綁架驢子來抵御它們的入侵。”斯克羅布洛尼人說道。

“驢子?”

“驢子是太空軍事戰略方面的天才,”它解釋道,“但前提是你得改造它們。除了對其大腦進行擴容,加快新陳代謝的速度,還要提供居家培訓。你知道給基因改造過的驢子清理糞便是什么滋味嗎?最好永遠別去嘗試?!?

外星人抽搐著身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確信它一定是回想起了某段生不如死的經歷。然后,它接著說:“當然,紐約比薩改變了這一切。希恩人僅用幾塊比薩就讓所有驢子喪失了戰斗力?!?

比薩理論又在起作用。紐約比薩既可以用來做好事,也可以用來做壞事,對此我一點也不驚訝。過去這些年,我的人生面臨一堆爛攤子,而分層食物方面的天賦則是老天對我的賠禮,仿佛在告訴我:“人類啊,死亡、納稅以及你嬸嬸治療肝病的巨額負擔著實痛苦,我非常理解。那就給你一點補償吧?!爆F在看來,這種天賜的能力同樣是一把雙刃劍。

“原來如此?!蔽艺f道,“還好茲里博克只是某種難吃的冷凍快餐,謝天謝地。”

“根本不是什么冷凍快餐?!彼箍肆_布洛尼人說,“那個希恩人騙了你。茲里博克就是你們人類口中的原子彈。你以為白沙導彈試驗場以前就是軍事基地嗎?太天真了!那只是希恩人在沙漠開餐館的失敗嘗試而已。正因為那次失敗,它們第一次意識到符合比薩理論的食物具有可怕的威力。幾百年來,敵我雙方都熟知這一理論。曾經有一次,我們的一名先遣哨兵在古代的中國不小心掉了一小塊零食,結果導致蒙古部落第二次入侵中原;還有一次,一個希恩人落下一罐沒喝完的飲料,最終引發了第二次世界大戰?!?

“我的老天!”我驚呼道。

“好在這兩次事件中的食物不太美味,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如果不想辦法提神醒腦的話,我的神經恐怕就要承受不住了。我沉思片刻,然后往可樂販賣機的硬幣槽里投了幾枚硬幣,買了一瓶碳酸飲料。

“不準再有下次了?!彼娴溃斑@種行為非常無禮。”

“抱歉。”我說著,抿了一口手中的飲料。

“你確實應該感到抱歉,因為你的三明治給我的世界判了死刑?!?

好吧,我承認自己有些自責,為即將造成數以億計生靈的死亡感到內疚。但最初制作三明治的時候,比薩理論只對我一人適用而已。更何況在那個希恩人的威脅下,要是不把三明治交出去,我將性命難保。我能怎么辦?為了公認的美食,拿自己的生命冒險?這可不是我的風格。就像母親常說的,在臨終之時,我最遺憾的事莫過于即將死去。

不過,我也不能放任奶酪和冷盤輕易毀掉一個世界。于是,我開口問:“我現在能做些什么來彌補嗎?”

“你可以再做一塊三明治給我。”它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要比之前那塊更美味?!?

請回答我:在經歷冷戰期間不斷加劇的緊張局勢之后,再展開一次軍備競賽有什么意義?答案當然是沒有意義。但當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可樂販賣機之后,它回答說,至少可以阻止既定的死亡、毀滅和種族滅絕。我再一次無言以對。

不過,我轉念一想,僅僅因為這個家伙擁有發光面板和各種冷凍飲料,就能證明它誠實可靠嗎?我雖然不想讓人失望,但權力是一種危險的東西。另外,我向來不喜歡提各種不合理要求的顧客。

“不行?!蔽易詈蠡卮鸬馈?

“‘不行’是什么意思?”

“擦一擦硬幣槽的潤滑油吧?!蔽医又f,“‘不行’就是‘不行’的意思。你沒看到過去幾十年的反性侵報道嗎?”

“但在我們的世界……”它反駁道。

“你們的世界不會有事的。”我回答道,“你把那個希恩人叫回來告訴它,我為你們分別準備了一種可以驚掉下巴的武器。”

可樂販賣機開始控訴我的做法不可理喻,但當我舉起魚缸砸過去時,它頃刻間消失了。我一個人愣在原地,揮了揮殘留的煙霧,看到地板上躺著小丑魚的尸體。

接下來的四個小時我都待在廚房里。我從未做過史上最美味的菜肴,但也從未承擔過關乎兩個種族命運的大任。實際上,因為常年在午餐高峰期工作,我在壓力下的表現反而更好。我折騰著新鮮的羅勒葉和足以熏出眼淚的大蒜,把自己逼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整個人瀕臨瘋狂。憑借神啟的靈感,我手中的松子和橄欖油也達到了極致的狀態。當一切完成的時候,我發誓再也不會下廚了。不知怎的,我在發揮巔峰廚藝后遭受了重創,其程度比長年吃意大利面而累積的脂肪還深。正如雕塑家打破模具以保證自己的雕塑是獨一無二的那樣,我把自己“打破”了。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在剛才的過程中動過手腳。另外,據我所知,附近沒有一家博彩公司對這件事下注。

等我重新回到客廳時,可樂販賣機又回來了,跟它在一起的還有唾液腺囊腫組合體。它們站在客廳相隔最遠的兩個角落里,好像生怕沾染到對方身上的霉菌一樣。

“所以你告訴它了?干得不錯?!蔽艺f。

“我沒有告訴它。”可樂販賣機開口了,“它們的先知預言了這件事。”

“它可是一位很厲害的先知!”希恩人說,“那是香蒜醬,對嗎?”

我點了點頭,試著忽視香蒜醬近在咫尺的誘惑,但無法做到對如此美妙的藝術品視而不見。端著盛有香蒜醬的碟子,將一根香芹插在香濃的醬汁中……一想到這里,我就忍不住流口水。

“這是相當不錯的香蒜醬。”我說道,輕描淡寫地展示著自己的驚人天賦,“告訴你們吧,雖然我不知道它將對M31星云造成怎樣的影響,但一定很可怕。紐約比薩在香蒜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兩個外星人激動地顫抖起來。希恩人伸出了滲著酸液的尖爪,可樂販賣機則發出了一種越來越尖銳的噪音,仿佛即將發射一道強激光將人劈成兩半。

“現在給我聽好了?!蔽艺f,“我會把香蒜醬同時給你們,這樣兩個種族就可以消滅對方了。”

“你不能那樣做!”可樂販賣機急了。

事實上我會的。我從老版《星際迷航》的某一集里看到過這樣的方法,簡直堪稱柯克艦長和伙伴們的靈丹妙藥。

“要么人人有份,”我說,“要么好好談一談,放棄戰爭,開放外交。選擇權交給你們?!?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蛷d里唯一的聲音來自電視里的某個家伙——他抓了一條比自己大兩倍的槍魚,現在被折騰得半死。畫面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要么,你把我的三明治還回來。”我對希恩人說。

“不可能?!?

我聳了聳肩。其實,無論哪種選擇都與我無關,而這正是身為調解員最可貴的要素。“既然這樣,我還有第四個選擇?!蔽艺f著,裝作要將盛著香蒜醬的碟子交給斯克羅布洛尼人。

“等等!”希恩人急忙說道,“好吧,三明治還給你?!?

它不知從哪兒把三明治變了出來,扔到了地毯上。我彎下腰,動作非常緩慢地撿起那塊三明治,模仿著阿爾·帕西諾獨自解決黑手黨高層時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三明治雖然破損得有點嚴重,但看起來確實像我給它的那塊。我咬了一小口,滿意地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我就像一位珠寶鑒定師,而希恩人盡可以試試用塑料珠子來糊弄我。

“做得好?!蔽艺f著,悄悄退后幾步。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我或許應該選擇別的解決方式。也許一開始我就該分別給它們一份香蒜醬,那樣說不定我可以永遠終結它們之間的戰爭。但在不了解故事全貌的前提下,最糟糕的做法就是扮演上帝,而我不喜歡干預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因此,我認為最好的解決方式是完全不插手。我之所以扯這么多,只是為了解釋自己為什么把香蒜醬涂滿三明治,然后把它狼吞虎咽地吃光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口氣吃掉所有大蒜是什么感覺。我的眼淚被辣了出來,這些混雜在一起的奇妙味道讓我短暫地瞥見了世界的真相。然而,跟希恩人和斯克羅布洛尼人受到的致命打擊相比,我受的這點苦簡直無足掛齒。它們尖叫著瘋狂地沖過來,但好在我早有準備,掏出了“路易斯維爾強擊手”棒球棍。通常棒球棍被保存在壁櫥里,當我豐富的想象力把電影和現實混為一談的時候,它就會派上用場。

令人驚訝的是,砸爛一臺可樂販賣機簡直不費我吹灰之力,盡管它安裝了防護裝置。我甚至不需要告訴你棒球棍還能做些什么。在右手邊,一大堆生物組織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以上就是我的故事。如若涉及任何現實人物,無論生死,可能都是我的錯。我最近聽說的消息是,希恩人和斯克羅布洛尼人受的傷已經好,并起訴我發表了這個故事。有一天,一個小伙子出現在家門口,聲稱自己是一名律師。他在詢問我的姓名后遞過來幾份文書,那時我才得知自己被起訴的事。我問:“你是法律方面的律師嗎?”他開玩笑說:“不,維修管道方面?!边@真是一個愚蠢的問題。算了,任由它們起訴吧。

趕走外星人的那個晚上,愛麗絲下班進門就聞到了我嘴巴里濃濃的大蒜味兒。在被她痛罵一頓之后,我感覺自己有能力面對任何事。不管怎么說,自從我回去為“斯圖午餐之家”工作后,她就放過我了。我知道自己發誓再也不會下廚了,但希恩人給我的支票其實是某種橡膠,跟車子輪胎沒什么兩樣。另外,斯圖似乎并不介意我失去了以前的才能。實際上,他當初之所以炒我魷魚,就是因為我在廚房里過于高傲了。

“我們不需要藝術品,我們只需要午餐?!彼@樣解釋道。

我在“斯圖午餐之家”的工作一切正常,直到上周四,一只額頭高高隆起的驢子走進了餐廳……

“我一直很好奇正宗的比薩吃起來是什么味道?!彼c了一塊比薩之后說道。

注釋

[1]即亞伯拉罕·查爾斯·維高達(1921—2016),美國著名演員,因在電影《教父》中飾演沙瓦托·泰西歐一角而聞名。

[2]美國1973年至1978年播出的一部科幻動作電視連續劇。

譯者:謝宏超等
上架時間:2023-10-31 18:50:26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已經獲得合法授權,并進行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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