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馬芙飛艇在空中接近靜止，大幅廣告在兩邊占據了大部分面積。

“歡迎訂購蘭卡姆多聯盟的蒸汽車，史上最快的交通工具！”

飛艇下方，是高聳的塔樓屹立在懸崖之上，被浪花不斷拍打，卻依然堅固。

機械輪滾動一周，指針發(fā)出沉悶的擺動聲，時間指向午后三點。

塔樓正前方，靜謐的建筑群被薄薄的蒸汽籠罩，若隱若現的房子頂端，每一個都架著一架巨大的蒸汽機，正不斷噴吐出煙霧，碩大卻無聲。

匆忙的腳步聲在綠蔭道中跑過，這里是蘭姆公學，斯塔利帝國排名第一的高等學府，但是此刻，一名身著黑色鑲金邊校服的少女，打破了寧靜。

“赫斯特！你站住！”

少女的身后，禿頂的男人，身著考究的禮服，但此刻卻在氣喘吁吁的跑步。

他揮舞著手中的手杖，朝著少女憤怒咆哮。

“你再跑就要通知你父母來學校了！”

“赫斯特！你這個壞學生！居然往廁所里丟煉金彈！”

“我們公學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學生！前所未有！”

理查德教授眼看著追不上人，把手杖支在地上，一邊大聲呼喊，一邊休息。

上了年紀后，他就跟不上年輕人的活力。

哪怕馬上就要抓到罪魁禍首了，也只能望而興嘆。

“赫斯特！給我站住——！”

理查德教授的最后一聲咆哮，消散在晴朗的天空下。

遠處的少女已經跑遠了，她的腳程很快，一溜煙的功夫，就用老年人難以達到的速度，到達了蘭姆公學最外圍的區(qū)域。

這里地形復雜，作為下城區(qū)的貧民們居住的場所，違章建筑到處都是，頭頂上逼狹的天空只殘留一道巴掌大小的縫隙，投射下的光線更顯得四周昏暗無比。

不過在新皇帝的政策要求下，哪怕是這種陰溝老鼠眾多的地方，路面依然顯得干凈。

下城區(qū)的民眾怨聲載道，卻不妨礙他們老實按照要求。

畢竟誰都不想被督察隊帶走，吃上幾天混雜木屑的黑面包。

赫斯特來到這里的時候，也引來不少人關注。

衣著襤褸的人們，眼神又亮又黑暗，他們佝僂著和溜墻通過的老鼠別無二致。

不過看到她身上的蘭姆公學標志性黑金校服，再沒有更多的視線。

蘭姆公學的學生可不是好惹的，即使是討生活的貧民，也不會把主意打到他們的身上。

因此這些被驚擾的居民，又再次進入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用不動來減少生命消耗。

眾人沉默猶如木頭，任由少女從眼前穿行。

赫斯特跑到一處拐角，靠著滿是青苔的墻壁，全然不在意身上昂貴的校服破損。

以她的家世，校服的更換不需要她操心。

她平緩下自己的呼吸，扯了扯領口，將綁的規(guī)矩的領帶扯得松垮。

“老頑固，不就是炸廁所嗎？”

“看看那些傻子的樣子，真是太樂了。”

赫斯特一想到自己將制作的煉金彈丟進廁所后，那些人懵逼的反應，還有飛上天的糞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炸屎的快樂是人類的本能，赫斯特不過是遵循了心靈的指引。

她絕不會承認，因為廁所里有個惹人討厭的家伙，所以才會殃及池魚。

不過那也是后話了，就算學校要找上家里，也不是現在。

至于家里的反應，她也已經預料到，但那又如何？

沒人能阻止赫斯特的復仇！

赫斯特打算在下城區(qū)再逛一逛，看看有沒有不長眼的小混混，等待她的親切指導。

不過因為蘭姆公學時不時就來下城區(qū)維護治安，——這是來自里格斯納港總督的命令，就為了鍛煉這些未來帝國的棟梁。

不過赫斯特對此不以為然，就那群傻子，能夠成為什么棟梁？

笑死人了。

不過她身著顯眼校服簡直就是靶子。

赫斯特果斷把自己的外套和長褲換下，變成了更符合下城區(qū)的裝扮。

附近斯德萊集市上隨意購買的襯衫和長褲，穿在她身上也顯得仿佛是高檔衣料。

從小培養(yǎng)出來的習慣，早就深入每一處細節(jié)，加上赫斯特也不準備將偽裝做到位，更是有幾分敷衍。

不過這樣已經足夠了，更像是一個誤入下城區(qū)的無辜獵物。

是找樂子的時候了！

赫斯特摩拳擦掌，將衣服都收到背包里，慢悠悠地在下城區(qū)散步。

這就叫做釣魚執(zhí)法，過去老師曾經這么教過她。

赫斯特無聊的時候總會到下城區(qū)來，等待一個不長眼的家伙，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這才能緩解她上學的煩悶。

畢竟學校里的那些同學，實在太蠢了，根本沒有玩耍的必要。

學校里教的東西早就掌握了，赫斯特又不能做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畢竟在督察隊任職的兄長，要是知道自己親愛的妹妹，竟然私底下做出違法的事，他一定不會介意大義滅親。

赫斯特當然知道這個頭腦頑固的家伙，腦子里會有怎么樣的思路，因此她根本不打算被抓到把柄。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城區(qū)安靜極了，平時總是在外閑逛的小家伙們，都不見了蹤影。

空氣的臭味都淡了不少。

偶爾看到一兩個原住民，也只是垂著眼不感興趣的模樣。

赫斯特觀察了一陣，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古怪。

她摸了摸下巴。

“看來在我沒來玩的這段時間，這里出現了有意思的變化。”

赫斯特嘴角上揚，她更加興奮了。

下城區(qū)的變化乍一看是更加平靜了，但赫斯特一眼看穿平靜下的波濤洶涌。

她果斷挑選了附近的一棟房子，打開門。

這時候還是直接問居民，才能知道答案。

“不好意思，走錯了。”

赫斯特一打開，就看到一顆人頭落在樓梯邊上，睜大的眼睛帶著恐懼，看向門口的方向。

她果斷關上門，不過下一刻，赫斯特卻又再度打開。

這次她沒有出去，反而反手關好門，走進了這棟和下城區(qū)眾多建筑一般，同樣是違章建筑的三層小樓。

不過上城區(qū)的法律可管不到這里——除非是來自偉大的阿克曼皇帝的命令，雖然他通常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大帝。

根據外面和里面的結構來看，本來這里只有一層，卻額外被居住者加了兩層樓，顯得怪異不搭調。

最底下是磚樓，而一二層則是木造和黃泥，湊合在一起顯得丑陋又古怪。

赫斯特沒有在意地上的人頭，而是抬頭看向樓梯，上面一具無頭尸體背朝下倒著，看起來像是要逃出去，卻被人從背后襲擊。

她沒有貿然上前，而是仔細地看周圍的情況。

地上沒有腳印，周圍猶如垃圾堆的擺設并沒有被人破壞。

仿佛一個隱形人將屋主人殺死。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垃圾臭味，獨屬于下城區(qū)的氣味。

光線昏暗，樓梯頂端全部隱入黑暗中，完全看不見還有什么。

墻壁上的汽燈此刻已經關閉，赫斯特沒有去打開，只是借著被垃圾遮擋到僅剩一半的窗戶，觀察房間內的情形。

這很明顯是入室兇殺，但不是那么簡單。死者的衣物破舊廉價，可以排除為錢的可能性。

赫斯特小心避開血跡，往上走。

蘭姆公學雖然不是什么督察組織，不過這種時候她需要調查一下現場，倒不是為了給督察隊一些方便，僅僅是個人興趣。

她喜歡超出常規(guī)的東西，也喜歡直面一般人恐懼的場景。

仿佛她的腦中沒有恐懼的神經一般。

事實上赫斯特的雙腳有些顫抖，生物的本能在恐懼在尖叫，但她的理性卻控制自己的腳步，平穩(wěn)又無聲地行走著。

按照現在的情況，赫斯特是第一發(fā)現人。

她要盡力維持現場完整。

她來到二樓，這里的地板發(fā)出吱呀聲，像是在抗議赫斯特的到來。

微弱的燈光印入眼中，這是赫斯特只在下城區(qū)見過的蠟燭，據說是使用了海魚的脂肪燒制而成。

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魚腥味，卻因為價格便宜成為貧民的主要照明工具。

畢竟每一根只需要非常廉價的一錫晶。

按照老師過去所說的，錫晶跟毛沒什么區(qū)別，雖然赫斯特不太明白為什么用毛發(fā)對比金錢，但的確非常形象。

因為這價錢就是如此輕飄。

至于汽燈，那是屬于上層人士的最愛。

畢竟一個月的費用是一銅晶。

雖然不過只是赫斯特一杯茶的錢罷了。

她的大腦一邊發(fā)散思維，一邊靠這種方式維持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她需要保持適度的緊張，應對可能的危險。

二樓似乎被擴展成了這個垃圾房的客廳，此時展現出來的景象，即使是赫斯特也發(fā)出了哇哦聲。

“這是明顯的異端祭祀現場啊。”

“不過，看不出來是哪個教會，沒聽說過這樣的標志。”

赫斯特面色平靜，客廳此刻灑了大量的鮮血，從這個量來看，根本不是一具無頭尸體能夠提供的。

鮮血繪制了一個復雜的法陣，法陣中央則是擺放著被剃干凈的人類五臟六腑。

而法陣四方，則是分別放著被肢解的人體。

海魚蠟燭將法陣圍在其中，搖曳的燭光將赫斯特的影子在墻上拉長縮小，仿佛某種怪物。

這樣的情景正常人都會被嚇到腿軟，而赫斯特卻雙眼放光，她的身體顫抖，卻沒有移開視線。

“太有趣了，竟然有膽敢挑釁斯塔利帝國的異端，這是第一次祭祀嗎？還是第幾次，背后的邪神又是哪個家伙？”

赫斯特雖然好奇，卻不打算自己去找，畢竟這種事情一想就很麻煩。

倒是可以等兄長的消息，打聽一些內幕。

斯塔利帝國上次的戰(zhàn)事已經是五十年前，自從蒸汽機的發(fā)明，使得世界迎來高速發(fā)展時期的和平，而現在帝國和平了這么久，這個惡性事件應該會得到上頭的高度重視。

就在赫斯特思索的時候，樓下傳來了尖叫聲。

“瑪麗太太，您定的餐點送到了——機械神在上！救命啊！瑪麗太太！這到底是什么惡魔！拜托快來人啊！”

有人來了，赫斯特的思路被打斷，她當即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蒸汽的嗡鳴在外面響起。

督察隊這次到的這么快嗎？

赫斯特看了眼前的兇案現場，再看看自己，這下好像有點麻煩了。

如果說是路過的話，督察隊能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