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孿星·變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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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喀爾斯島
“請去一趟警察局。”
哈娜門前站著一名警察,口音是合成的,有金屬質感,還帶著一絲絲回音。如果不是開口說話,不會察覺它是機器人。
“為什么?”哈娜問道。
“我只是執行命令。”
哈娜知道,像這樣的機器人,是沒法進行深入交流的,不理會也沒有用。它雖然不能對人采取強制措施,但是可以一直待在門口。它也可以做到如影隨形,你走到哪兒,它跟到哪兒。
“等我一會兒。”
哈娜決定和它一起去警察局。
哈娜隨手關上門。她換上了鷹牌牛仔褲,一雙長腿顯得更加筆直纖細。她上身穿著黑色純綿羊毛針織衫,外套是駝色毛呢大衣,腳上一雙加絨平底圓頭中筒皮靴。整個人顯得風姿綽約,也透著一股干練。哈娜面容精致美麗,有著一雙大眼睛,時常流露出有穿透力的眼神。
機器人警察開著警車,在鶴澤山蜿蜒的柏油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駛。哈娜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漫無邊際地遐想。
鶴澤山在德拉伊洲連綿起伏的阿隆索山脈北麓,山里溪水潺潺,山石嶙峋,瀑布猶如珠簾……風景十分宜人,是一座秀美的名山。哈娜的家在鶴澤山的半山腰上,是一幢兩層樓的尖頂原木屋。原木屋尖頂里面是一間帶有天窗的小閣樓。透過天窗,視線沒有任何遮擋,可以看到一片完整的天空。
哈娜對那片天空非常向往,便在閣樓里架設了一臺天文望遠鏡。閑暇之余,哈娜喜歡坐在天文望遠鏡前欣賞著滿天繁星的夜空。她常常把鏡頭對準滿天繁星中那顆最亮、最大的星星,它叫夏當行星。夏當行星總是安靜地反射著吉瑟恒星的光芒,像黑色星河絲絨上的一枚金幣。
警車終于到了山下,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哈娜的思緒又回到了兩年前的一天,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吉歷公元4000年7月10日。哈娜坐在屋前的搖椅上漫無目的地仰望星空,身邊的手機正播放著流行歌曲。弟弟桑托斯邊走出屋里,邊興奮地喊道:
“哈娜,網上都吵翻天了,夏當行星有了一顆衛星。”
“真的嗎?”哈娜很驚訝。
“沒錯,不但有衛星的影像,還有衛星繞著夏當轉動的3D模擬動畫。是天文學家阿維羅最先發現的,所以取名阿維羅衛星。”
“我們應該買一臺天文望遠鏡,仔細瞧瞧它。”
哈娜拿起手機,開始查詢天文望遠鏡的款式和價格。
一周之后,網購的天文望遠鏡送到家里。哈娜原本打算利用天文望遠鏡蹭點熱度,沒想到網上對阿維羅衛星的討論居然銷聲匿跡了。
哈娜想到這里,不禁微微一笑。家里的天文望遠鏡,讓她不知不覺成了天文愛好者,也讓她對夏當行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無盡的憧憬。她總是幻想著,像仙女一樣,在夏當行星的山川、河流、大海、沙漠、草原……上凌空漫步。
警車即將進入市區的時候,瑟光鉆出云層,透過樹葉的縫隙,一閃一閃地,照在哈娜的臉上。她不禁微閉上雙眼。對夏當行星的癡迷,讓哈娜知道了很多天文知識。
哈娜所在的亞諾行星屬于吉瑟星系。在銀河系銀盤中,吉瑟星系距離銀河系中心10萬光年,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恒星系。如果要說吉瑟星系有什么特別之處,那就是它擁有孿行星。
早在1100年以前,亞諾天文學家發現不是吉瑟繞著亞諾轉,正好相反,是亞諾繞著吉瑟轉。夏當也繞著吉瑟轉。吉瑟是夏當和亞諾的共同圓心,換句話說,它倆共同擁有一個“太陽”——吉瑟恒星;它倆都沒有“月亮”——沒有自己的衛星;它倆繞吉瑟公轉的周期都是1年;它倆的橢圓軌道也相同,也就是有相同的長軸與短軸,有相同的偏心率,各自的圓心距離也相同。就像一對孿生兄弟,天文學家稱它倆為孿生行星。
夏當行星的橢圓軌道與銀河系銀盤處在同一個平面上,而亞諾行星的橢圓軌道垂直于銀盤。如果要說這對孿星有什么不同,它倆與銀盤的空間位置關系是不同的。
夏當和亞諾的橢圓軌道面垂直相交,交線經過吉瑟這個圓心,垂直于各自的長軸,故而它倆的軌道會有對稱于吉瑟的兩個交點。天文學家將這兩個交點分別命名為左肩與右肩。如果夏當和亞諾同時到達左肩或者右肩,便會發生相撞,這將是滅絕性災難。幸運的是,在長達35億年的時間里,它倆總是完美錯過:每當夏當行星通過左肩時,亞諾行星正好運動到右肩。而當夏當運行到右肩時,亞諾恰好又在左肩。
亞諾和夏當之所以被稱為一對孿星,不僅是橢圓軌道相同,還在于它倆長得也相像,它們有著相似的大小和質量;海洋面積和陸地面積大致相同;有相似的大氣層以及大氣成分;都有風、雨、雷、電、云;都有7個溫度帶劃分,無任哪個溫度帶,都有相似的平均氣溫和溫差。神奇的是,它倆的自轉速度和方向,也是相同的。
造物主為吉瑟星系創造了一對孿星,卻并沒有始終保持不偏不倚。這對孿星,原本在生物圈的進化上,也是保持一致的。但是在某個時刻,造物主出現了偏愛。就像是養了一只寵物似的,造物主寵愛了亞諾黎猿。亞諾黎猿從所有的物種中脫穎而出,快速進化成亞諾人。亞諾人有很強的記憶力與很高的智商,先是會使用工具,后來又有了語言和文字,最終發展出高度文明的亞諾社會。現在,亞諾生物學家一致認為,夏當的生物圈還在繼續進化,只是這種緩慢的進化,完全跟不上亞諾的步伐。它仍然處于原始狀態,各物種相對平衡,沒有絕對優勢物種,更不存在文明社會。
造物主在兩年前再一次有了偏愛,這次偏愛的是夏當行星。造物主讓夏當行星有了阿維羅衛星,有了“月亮”的夏當行星,比亞諾行星更美麗。
警車終于在警察局的門口停了下來。哈娜收起對天文知識的回顧,下了警車。
警長德米在接待室里與哈娜面對面坐著。哈娜的穿透性眼神,讓他顯得無所適從。哼哈了兩聲,他終于還是開口了。
“我并不能問你任何問題,也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
“我接到命令,安排專車,送你去喀爾斯島。”
“那是什么地方?”
哈娜從沒聽說過它。
“你去了就知道。”
德米顯得很無奈。
“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別問我為什么,我只是執行聯盟的命令。”
德米隨即招了招手,兩名體形高大的警察一左一右,護送著哈娜上了警車。車子啟動時,哈娜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斜挎包。
“我的包包呢,里面有我的手機。”
德米微微一笑。
“不用了,聯盟命令,你不可以帶手機。”
哈娜皺了皺眉。
德米笑容可掬,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說了一句:
“命令來自聯盟主席雷薩。”
警車門啪的一聲關上了,仿佛把德米最后一句話也關進了車里,在哈娜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不到兩個小時,警車在海邊停了下來。機器人警察的開門聲將哈娜從睡夢中喚醒。睡夢中,哈娜看見桑托斯向她跑來,邊跑邊大聲地呼喚:“浪來了!浪來了!”他身后不遠處,200多米高的海浪發出巨大的呼嘯聲,緊追不舍。
海邊有一個30米長的木制棧道伸向海里,棧道盡頭停著一艘快艇。快艇像一條圓棍子似的麥穗魚。當哈娜走到快艇前時,它的嘴巴自動張開,急不可耐地想要吞食她。魚腹里僅有一個座椅,像按摩椅一樣,哈娜坐上去后,便被緊緊地包裹在里面。魚嘴關閉時,海浪的拍擊聲讓哈娜又想起了桑托斯在巨浪前奔跑時的夢境。
快艇像一枚魚雷,在海面下40~50厘米的深度,高速地向喀爾斯島駛去。這是一艘無人駕駛快艇,能夠自如適應海浪的顛簸,保持良好的平穩性。哈娜不由地思索著這趟旅行的意圖。
這是要見雷薩嗎?這次旅行來自雷薩的命令,有這種可能性。她從沒聽過喀爾斯島,這應該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島吧。雷薩住在本格拉城的主席行署里,他會在這個小島上嗎?
這趟旅行,更像是押送犯人。是被監禁嗎?如果是犯人,為什么沒有審判?沒有審判的監禁,那就是讓人消失。讓人消失,國家機器有很多種方法。待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上,讓人徹底地與世隔絕,成為失蹤人口,有必要這么麻煩嗎?完全可以直接扔進海里。即便找到尸體,警察局出具一份意外身亡的報告,便會塵埃落定,再無漣漪。
哈娜今年25歲。大學畢業后在一家激光制造設備公司工作。作為一名普通的技術人員,工作內容就是核驗產品電路圖。亞諾社會早已實現制造業的智能化,產品設計、產品生產、產品運輸、產品安裝、產品維修等環節,全部都可以實現智能化、無人化,這在技術上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聯盟有規定,人必須要有事做。不做事就會失去機能,就會退化,最終機器人會取代人,人會成為機器人的奴隸。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企業生產任何產品,都必須在各生產環節設置人力崗位,安排職員從事核驗工作。只有職員簽批同意,才可以進行下一步智能化生產。
哈娜的這份核驗工作很合法,也很普通,怎么可能會引起聯盟的關注?而且還是來自主席雷薩的關注!
哈娜日常生活也很簡單,業余愛好除了觀測星空之外,喜歡聽聽音樂,偶爾逛街購物。弟弟桑托斯今年20歲,還在大學讀書,平時住在學校旁的出租屋里。姐弟倆周末在家的時候,會開車下山,到城里吃飯看電影。弟弟放暑假的時候,哈娜會利用休假時間,和桑托斯一起旅游。哈娜的父母在5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喪生。哈娜承擔起撫養少年桑托斯的責任,姐弟倆感情很好。5年來,生活雖然有些艱難,但也算順利。這些生活瑣碎,也不可能引起雷薩的關注呀。
在左思右想中7個小時過去了。快艇突然減慢了速度,哈娜從思緒中驚醒,應該是到達喀爾斯島了。
哈娜踏上島時,已是夜晚了。島上有一個機器人警察在岸邊等著她。它帶著她從小碼頭下來,沿著一段緩緩向上的小路,走到坡頂。在那兒,哈娜看清了島的全貌。
整個島只有大約0.25平方千米的面積,地勢比較平緩。島上長滿了茂密的、低矮的灌木叢。在這片灌木叢右半部分的中間,建有一排長約40米、寬約15米的拼裝式平房,腳下的小路一直蜿蜒到平房前。哈娜借著屋外的壁燈,看清了這排平房。它有10間房。東邊頂頭的是設備間,接著是一間廚房兼餐廳,再接下來的8間房便是臥室。
機器人警察打開其中一間臥室,請哈娜進去。哈娜看了一眼房間,陳設很簡單。外間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柜,里間是集成式一體衛生間。
“請休息吧。”
機器人警察準備關上房門離開。
“等一等!”
哈娜急促地問道:
“我需要在這兒待多少天?”
“不知道,到時候會通知你的。”
機器人警察關上了房門。
哈娜躺在床上,反復回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心情低落到極點。顯然,這個島是荒島。島上僅有的那條小路是才開辟的。路邊翻開的泥土還很新鮮。這排拼裝式平房也是嶄新的。它可以在工廠做好后直接在島上拼裝。這些工作能夠在一天之內完成。很有可能,她來這兒,是雷薩的臨時決定。
哈娜又仔細回憶昨天的點點滴滴。昨天是周日,夏當行星凌晨兩點在夜空中出現,為了觀測,哈娜直到凌晨4點才睡覺,大約上午11點才起床。起來后做了午餐。
裝在天文望遠鏡上的相機拍了一些夏當行星的照片,需要下載到手機上。哈娜吃過午餐后,便來到閣樓里,下載完照片后,選取了兩張效果最好的照片,上傳到TNR上。TNR就像微博一樣,是亞諾互聯網上非常受歡迎的社交平臺,大家在平臺里發布的圖片、視頻、文字,其他用戶都可以看到。
桑托斯下周有考試,這周末沒有回家,哈娜便獨自開車下山進城。在城里,哈娜像往日一樣,在超市里買了一周所需的食物及日常用品,然后回到了家里。晚飯之后,哈娜看了一部電影,做了家里的衛生。大約在11點左右,哈娜洗漱完畢,便上床睡覺了。
哈娜翻來覆去地將這兩天的活動在腦海中回放,始終想不明白,究竟因為什么事,雷薩要動用警察,將自己送到這個荒島來。
清晨,哈娜起床,來到餐廳,機器人警察已經為她準備好早餐。哈娜隨口問道:
“現在幾點了?”
機器人警察默不作聲。
哈娜心里很沮喪,這是要讓她徹底地被遺忘,甚至是被時間遺忘。強壓著無名的怒火,哈娜接著問道:
“我可以在島上散步么?”
機器人警察仍然默不作聲。
哈娜知道,這類機器人只能在設定的場景中與人對話,超出這個范圍,機器人只能以沉默應對。
哈娜吃完早飯,沿著島上唯一的小路向海邊走去。途中仔細觀察著路邊的灌木叢。突然,一叢灌木引起了她的注意。這是凍藍,桑托斯曾教她認識過。凍藍是猴李屬的落葉灌木,盡管是冬天,奇怪的是,它的葉子居然沒有掉落。凍藍的葉子可以用水浸泡出染液,染液能夠直接吸附在纖維上。她俯身采摘了它的葉片,把大衣兩側的口袋裝得鼓鼓囊囊的。
回到屋里,哈娜將采摘的葉子揉成團,裝進杯子,然后再盛上水浸泡。哈娜從衣柜里取出備用床單,用樹葉梗蘸著杯中的藍色染液,在床單上寫下了一串數字:40021130。這是昨天登島的日期——吉歷公元4002年11月30日。哈娜要記下昨天這個日子,她怕忘記了時間。
吉瑟升到天頂時,機器人警察請她去餐廳吃午餐。飯后,哈娜頂著瑟光,在島上轉悠了一圈。除了茫茫大海,什么也沒有,她索然無味地回到了房間。
一坐到床邊,哈娜便默默地流下了眼淚。一上午沒見到任何人,她的心就涼了半截,雷薩壓根兒不可能來這兒了。她很后悔,當初不該聽由警長德米的安排。桑托斯被巨浪追逐的夢境,就是不祥的預兆。下車之后,不應該登上那艘快艇。當時她有過這樣的片刻猶豫,但是又想著是聯盟主席的命令,沒敢輕易違抗。
她不知道會與世隔絕多久,還能見到桑托斯么,會不會時間一長,模糊了他的面容。孤獨、悔恨、委屈、憤怒,交織在她的心中。
突然,屋外似乎傳來腳步聲,哈娜急忙起身出門,看見一個男人跟在機器人警察身后,正向著平房走來。
不一會兒,他來到她的面前,和她對視了一眼,便被機器人警察請進了隔壁房間。看來不是我一個人,可能還有人要來這兒。也許等人都到齊了,雷薩才會見我們吧。哈娜心里這么想著,感到了一些寬慰。
整整一個下午,陸續住下了五個男人和兩個女人,將八間臥室都填滿了。晚餐的時候,機器人逐一敲門,將他們邀請到餐廳。大家圍坐在餐桌前,互相看著對方,默不作聲,氣氛顯得很尷尬。
等大家默默地吃完飯菜,哈娜打破了沉默。
“我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我先來吧。”
哈娜簡短介紹了自己的姓名、年齡、職業。接著把目光投向第二個到達島上的男人。
按照上島的先后次序,大家依次介紹了自己。年齡最大的是羅德里格斯,53歲的高個子男子,從事服裝設計工作。年齡最小的是威廉,剛滿18歲,略顯肥胖,準備來年上大學。艾倫,47歲,一名從事牲畜養殖的男子,身材魁梧,看上去很有力氣。博格,33歲,即將退役的男子冰球運動員。考伯特,29歲,和桑托斯差不多高,身材勻稱,面相英俊,大學講師,從事物理教學。兩位女性分別是沙瑪和格曼妮。沙瑪22歲,剛剛走出校園,正在證券公司實習,以謀求一份經紀人工作。格曼妮40歲,是一家超市的倉庫管理員。
大家介紹完畢,氣氛活躍起來。
“聯盟主席讓我來這兒的,你們呢?”
威廉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期待。
看到大家紛紛點頭,哈娜說道:
“我不相信雷薩會在這兒見我們。”
“這么說還早呢,也許明天他就會見我們的。”
艾倫其實說出了哈娜埋在心里的期盼。
“這究竟是什么地方?”
沙瑪問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很明顯大家都沒有聽說過喀爾斯島。
“這小島叫喀爾斯。”
哈娜的回答顯然有些答非所問。大伙兒關心的是小島的具體方位,而不是小島的名稱。
“我有辦法知道小島的方位。”
考伯特的話,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告訴我你們來自何地、乘坐的交通工具的速度、到達小島所用的時間。我可以算出喀爾斯的大致方位。”
哈娜立刻明白了考伯特的方法。雖然島上沒有時間,但是載她來的警車和快艇上的電子表盤,顯示有時間,也有速度。依據這兩個數據,可以算出從警察局到喀爾斯島的大致距離。如果以警察局為圓心,以路途距離為半徑,喀爾斯島必定位于這個圓內。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圓。8個圓的交集,可以圈出喀爾斯島的大致方位了。
“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速度。”
格曼尼失望地說。羅德里格斯和艾倫也沒有留意,報不出距離來。
有5個圓也是可以的。5個圓心位于德拉伊洲的不同點上,有的來自東部,有的來自西部……半徑也不同。沒有草稿紙,全憑心算,要計算5個圓的交集,確實比較難,但是考伯特還是估算出了喀爾斯的大致方位。
“喀什斯島應該在北緯39°,東經98°附近。”
考伯特睜開微閉的雙眼,又解釋道:
“我們在德拉伊洲的東面,在達拉爾大洋里。”
德拉伊洲是亞諾行星最大的大陸。達拉爾大洋是亞諾行星最大的海洋,從北極一直延綿到南極,東西寬度平均達1萬千米,占亞諾表面積五分之一。
“游泳能游上岸么?”
博格突然問道。
“不可能。”
考伯特心里覺得好笑,這還用問么。
“據我所知,這兒離西海岸估計有1000千米。”
大家聽了這話,都很泄氣。
三天過后,所有人的心情都低落到極點。再也沒有人來島上。島上僅有的8間房都住滿了,大概率人是都到齊了。雷薩也沒有來見他們。他們被流放了,被隔離了,仿佛這世界,只剩下他們8個人了。
這天晚上,哈娜坐在屋外的巖石上看著夜空,羅德里格斯走近她身邊。
“你喜歡看星星。”
他注意到了哈娜的愛好。
“夏當很美,真想上去看一看。”
哈娜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抬頭看著天空。羅德里格斯也順著她的視線,抬頭看向天空。
“我來這兒之前,在網上看到過有人發的兩張夏當的照片,蔚藍蔚藍的,很漂亮。”
羅德里格斯順口一說,引起了哈娜的注意。
“是在TNR上看到的么?”
“是的。用戶名叫藍色星球。”
“那就是我,是我發布的。”
“真是太巧了!”
“真的是巧了。”
哈娜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等大伙兒在餐廳用完早餐,哈娜問道:
“大家來這里的頭一天是不是在TNR上看到過兩張夏當衛星的照片?”
大家都點了點頭。
“發布照片的是@藍色星球,對吧。”
大部分人都肯定地點了點頭。
“配發的文字是:變軌——夏當行星改變了運動軌跡。”
大家再次點了點頭。
“我在評論區還留言了:真的還是假的?”
沙瑪補充道。
“那就是我。”
哈娜指著自己。
“只要瀏覽了你的照片,就都被流放到這個島上。也包括你。”
威廉反應很快,看著大家,期待著他的觀點被認同。
“沒錯,這就是我想要說的。”
哈娜點著頭。
“難道雷薩要流放我們,就是因為你發布了兩張該死的照片?”
艾倫嘟噥著。
“兩張夏當的照片,也沒什么呀,有關它的照片,網上多著呢。”
博格搖搖頭,表示不可理解。
“我一直沒明白,你配發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格曼妮看著哈娜。
“大家還記得嗎,兩年前,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夏當有了一顆衛星。是天文學家阿維羅最先發現的。”
哈娜舊事重提。
“是的,是的,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羅德里格斯示意哈娜接著說。
“自那以后,我經常用天文望遠鏡觀測夏當。我觀測了兩年,也查閱了相關資料,發現夏當的運行軌道,都和歷史數據不相符。它的橢圓軌道偏心率變大了,橢圓軌道被拉扁了。”
“真的嗎?”
威廉和沙瑪異口同聲地表示懷疑。
“我也不確定,所以在TNR上發布了這個觀點,希望得到網友的認同。不過,夏當確實變了。”
大家一陣沉默,都在思考著,夏當的這種變化,究竟意味著什么。或者說,對于雷薩來說,意味著什么,以至于他要把所有知道哈娜這一觀點的人,都流放到這個島上來。
“如果雷薩介意這一點,那恰恰說明哈娜的觀點是正確的。”
格曼妮像是領悟到什么,接著又皺了皺眉,說不出下文來。盡管這樣,所有人都還是不約而同地點著頭。
“我知道為什么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考伯特發話了。
“哈娜的觀點是正確的。我當時看到她的觀點,就有過短暫的思考,只是被其他事情打斷了。現在看來,雷薩確實有必要流放我們。”
考伯特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紅茶。
“亞諾和夏當,是一對孿星,有相同的軌道。一直以來,同步運行,完美錯過,所以永遠不會相碰撞。夏當在捕獲阿維羅衛星的過程中,兩者之間的引力作用,讓運行軌道發生了改變。它遲早會與亞諾相撞的。”
“軌道不一樣,為什么一定會相撞?我們和其他行星軌道也不一樣,也不是沒有相撞么。”
威廉反駁道。
“我手頭上沒有數據,無法具體計算出目前夏當的運行軌道。正如哈娜講的,夏當的運行軌道可能只是略有改變,僅僅是軌道偏心率變大了一點。左右肩沒有變化。”
“什么是左右肩?”
艾倫問道。
“這是亞諾軌道和夏當軌道的兩個交點,兩個交點以吉瑟恒星為對稱點。以前亞諾運行到左肩時,夏當一定運行到右肩。所以,它倆一直以來不會碰撞。”
考伯特耐心地解釋著。哈娜沒想到他也懂得這些天文知識,心里有了些親近感。
“你的意思,現在亞諾運行到左肩時,夏當不在右肩,是嗎?”
沙瑪問道。
“是的,隨著時間累積,一年又一年,一圈又一圈的運行,最終,我們會和夏當在左肩或者在右肩相遇。那將是兩者的毀滅!”
考伯特有點激動起來。
“這就好比圓形跑道上的兩個運動員,一前一后同向跑步,如果他倆速度相同,誰也追不上誰。如果有一個速度變慢了,遲早會被另一個追上,是這樣么?”
博格問道。
“大體就是這個意思。”
“多久會相撞?”
羅德里格斯問道。
“手頭沒有數據,我無法計算出來。”
考伯特聳聳肩。
“如果被所有人知道,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亞諾社會將動蕩不安,甚至陷于戰爭。這不是雷薩希望看到的局面!”
大家開始有所明白了。
“也許雷薩早就知道了世界末日,他一直隱瞞著所有人!難怪夏當有了衛星一周后,網上輿論突然就銷聲匿跡了。原來是被封殺了。”
哈娜又氣憤地說。
“現在看來,雷薩關于夏當的所有言論,一直在暗中監聽,也一直在暗中封殺。”
考伯特補充道。
為了封殺,雷薩不惜將哈娜等8個人流放到喀爾斯島上,真是夠狠心的。喀爾斯島再沒有人到來,說明雷薩是成功的,世界末日的消息沒有被擴散。現在,只要他們待在島上,這個秘密永遠不會被世人知道。
要想逃離喀爾斯島,并不容易。單憑個人游泳,是游不到岸上的。島上也沒有可以利用的木材,做一艘船也是不可能的。即便沒有機器人警察看管,他們也插翅難飛。餐廳里彌漫著悲哀的氣息。
“也許這樣是公平的。世界末日來臨,待在哪兒都一樣。”
羅德里格斯寬慰道。
“我們還是要想辦法結束這一切,無論如何,民眾不能被蒙蔽。他們需要知道真相。”
哈娜表情堅毅。
“唯一的辦法,就是要和外界建立溝通的渠道。”
大家聽到考伯特的這句話,也都無動于衷,感覺說了也白說。
“我們可以在機器人警察身上想辦法,它肯定是和外界有聯系的。”
考伯特沒有理會大家的無動于衷。
“它能聽我們的嗎?”
艾倫有些譏諷地表示懷疑。
“我們取下它的通信元件,便可以對外通信。機器人警察能夠運轉,也是靠著它的通信元件與聯盟的數據云保持聯系。”
大家一致覺得考伯特說的確實是個辦法,決定捕獲機器人警察。艾倫和博格一起采集了一些灌木,編織成一條又粗又長的灌木條,再將床單撕成布條,將灌木條捆扎密實。艾倫和博格準備用它襲擊機器人警察。
事情進展得并不順利。機器人警察腳底有振動傳感器,使得它仿佛像一只貼在地面的貓,稍有動靜便可察覺。艾倫和博格的背后偷襲,總是還沒近身,就被機器人警察扭頭發覺。
艾倫和博格只能守株待兔,埋伏在機器人警察必經之地。等待它經過之時,一躍而起,用木條襲擊它。可惜事情仍然不順利,兩次伏擊都被機器人警察輕易化解。
“島上的機器人警察,不止一個。”
艾倫有些故弄玄虛的樣子。
“我曾做了整天的觀察,機器人警察都是一模一樣,肯定是同一個。”
沙瑪不相信,一副不屑的神情。
“女人就是喜歡看外表。伏擊機器人時,我看到了它腋窩里的編號。兩次伏擊,它的編號不一樣,肯定是兩個機器人。”
艾倫挑釁地看著沙瑪。
大家都感覺很驚訝,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個小島肯定有一個秘密的地方,儲存著其他機器人。在哈娜的安排下,大家開始對島上的每一寸土地進行檢查。此時,機器人警察看著他們的忙碌,無動于衷,仍按部就班地做著它的事情。
哈娜對自己負責的區域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感覺到很疲憊,便向平房走去,想回臥室休息一會兒。此時,她遠遠看見機器人警察走進這排平房頂頭的設備間,關上了門。等到哈娜走到臥室門口時,它才從設備間出來,走向餐廳。哈娜思索了一會兒,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打開臥室房門,休息去了。
晚餐的時候,大家都表示,一整天的檢查,沒有任何收獲,一切看起來很正常,沒有可以存儲機器人的地方。
“我們的食物從何而來?”
停頓了一下,哈娜又接著問道:
“我們的電力從何而來?我們的淡水又從何而來?”
“我仔細觀察了的,我們的食物就是從這餐廳里而來。這個餐廳好像可以源源不斷地輸出食物。”
格曼妮看來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她在超市工作,對食物、日常用品和生活垃圾等東西的關注,有著職業的習慣。
“我們到來后,也有6天的時間了,從來沒有看到機器人警察搬運過食物、日常用品和生活垃圾。也從來沒有看到船舶停靠這個荒島。我就感覺,我們的食物和日常用品,就是從這個餐廳產生的,我們的生活垃圾,也是從這個餐廳消失的。這讓人匪夷所思,但這就是事實。”
格曼妮語氣堅決。
“這個餐廳下面是不是有個地下倉庫?”
哈娜扭頭問機器人警察。
機器人警察默不作聲。自從8個人在喀爾斯島安頓下來后,它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即便艾倫和博格伏擊它的時候,也沒有說過話。
“我們要仔細檢查一下這個餐廳,說不定有通往地下倉庫的通道。”
考伯特支持哈娜的觀點。
“如果艾倫說得沒錯,其他機器人也可能在這個地下倉庫里。”
哈娜補充道。
大家都覺得這個地下倉庫肯定存在。而且入口就在餐廳的某個地方。大家不自覺地分頭找了起來。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哈娜心想,當代亞諾人的制造工藝非常精湛,入口肯定做得很隱蔽,很難用肉眼找到。如果真的有地下倉庫,真的有多個機器人警察,那機器人警察一定會換班。它們會在換班時,帶上來食物和日常用品,帶下去生活垃圾。也許夜晚就會換班,不如等到它們換班時,看個究竟。
哈娜向大家使了個眼神。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跟隨她走出了餐廳,各自回到了臥室。
“別睡了,數到2000,我們再去餐廳。”
當沙瑪路過哈娜的房間門口時,哈娜邀請她一起去,沙瑪點頭同意了。
哈娜安靜地平躺在床上,用右手搭在左手腕的脈搏處,心里默數著脈搏的跳動。當她數到2000下時,起身走出了房門。不一會兒,沙瑪也出了房門。島上沒有時間,大家靠數脈搏來約定時間。
平房的屋前屋后,所有的燈都熄滅了。雖然有滿天的繁星,但是喀爾斯島的夜還是很黑。哈娜和沙瑪,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著走到餐廳前。當哈娜和沙瑪慢慢起身,透過窗戶想看看餐廳內的情景時,機器人警察亮著綠閃閃的雙眼也出現在窗戶前,面對面地盯著她倆。哈娜突然意識到,機器人警察腳底有靈敏的振動傳感器,可以輕易覺察她倆的腳步聲。艾倫和博格偷襲沒有成功,也是這個原因。
哈娜很懊惱行動前沒有仔細盤算。她扭頭示意沙瑪先回臥室休息,自己索性留下來,待在餐廳里,看看會不會發生機器人警察換班的情景。機器人警察看她不走,也只好陪她坐著。一晚上艱難地度過,當吉瑟從海平面升起,第一縷瑟光透過窗戶照進餐廳時,通向地下倉庫的入口始終沒有打開,這里一切正常,只是機器人警察的綠色雙眼變成了紅色。
沙瑪早早地來到餐廳,急切地問她情況如何。一夜未眠,疲憊不堪的哈娜搖著頭,很失望地告訴沙瑪,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隨后,又信心滿滿地指了指機器人警察。
“它快沒電了。我就不相信,地下倉庫不派新的機器人來!這個入口肯定會打開!”
此時,沙瑪看到機器人警察紅色雙眼頻頻閃動。突然,它打開餐廳門,沿著小路急速地走去。哈娜和沙瑪愣了一下,也跟著追了出去。機器人警察很快來到海邊小碼頭,身后的哈娜和沙瑪,情不自禁地大聲喊道:
“你要干什么!”
話音剛落,機器人警察就走進了大海里,消失在起伏的海浪中。
哈娜和沙瑪沮喪地返回餐廳。等大家都到齊后,哈娜講述了事情的原委。
“沒有了機器人,沒有食物,我們會餓死在這個島上。”
哈娜感覺有些歉意,昨晚的行動草率了。
“機器人警察死也不愿意讓我們知道入口,那我們趕緊回到房間別出來了。餐廳沒有人了,說不定機器人警察就會帶著食物出現。”
考伯特寬慰著哈娜。
“怎么可能,我們暴露好多次了。我們的行動,雷薩一定清清楚楚。在他眼里,我們這是要逃跑。他巴不得我們早死。我們死了,秘密就不復存在了。”
艾倫脾氣有些暴躁,顯得氣急敗壞。
“只能等待了。”
羅德里格斯拍著艾倫的肩膀,示意他應該平靜下來。畢竟,哈娜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家盡可能早點逃離這兒。大家按照考伯特的想法,都待在房間里,度過了忐忑不安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大家來到餐廳時,機器人警察已經做好了早餐,就像沒什么事發生似的。所有人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再不供應食物,真的要面對死亡了。
在喀爾斯島上,就像是在監獄里。一個個房間就是監舍。出了監舍,在島上閑逛,就是放風。機器人警察就是獄警。哈娜等人和犯人沒有實質上的區別,甚至還不如犯人,犯人還可以看看報紙或電視,了解監獄外發生的事情。島上的人,一無所知,甚至連時間都不知道。他們除了吃飯睡覺,無所事事,自然總會想一些事情來做。
從哈娜登島算起,島上的生活只有兩周,應該還是寒冬季節。奇怪的是,周邊的海水看上去并不冰冷,呼吸的空氣也沒有寒意,仿佛春天已經來臨。島上沒有沙灘,陡峭的懸崖圍著喀爾斯島一整圈,僅僅在小碼頭那兒開出了一個缺口,讓出那條小路,一直通到那排平房前。博格站在離小碼頭不遠的一處懸崖上,舒展雙臂,一個猛子跳下懸崖,扎進海里。
“真是個瘋子,沒事找事做。”
艾倫情緒一直低落,對眼前的任何事都看不順眼,總是滿腹牢騷。
沙瑪站在小碼頭上望著海面,終于看到了海浪里若隱若現的博格,向他揮著手,示意他趕緊游回來。博格慢慢地游上岸。兩個人簡短說了幾句,便急忙走向平房。博格進了他的臥室,而沙瑪召集大家前往餐廳。等大家都在餐桌前坐定時,博格也淋浴完,換好衣服來到餐廳。
沙瑪見到博格出現在餐廳門口,急忙招手,示意他趕緊坐在她身邊。
“博格有重大發現。”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博格。博格坐定后,興奮地說道:
“這是一艘航空母艦。”
博格認為,喀爾斯島很有可能是航空母艦改裝的人工島。拆掉艦橋、堆砌巖石、覆蓋泥土、種上灌木,甲板就變成巖石與灌木叢混雜的地表,再將露出海面的船舷,澆筑水泥,鑲嵌巖石,仿造成懸崖,無論是空中俯視,還是海上平視,或者島上環視,都會以為是一座自然天成的小島。
“我潛泳了大約5米深,在3米深的時候,看到了爬滿微生物和浮游生物的船舷。船舷向下延伸,看不清盡頭。我估計應該有60米以上吧。”
博格深信,吃水這么深,只有可能是航空母艦。
“喀爾斯島的面積大約是0.25平方千米,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航母。這不是航母改造的,這就是雷薩打造的漂浮島。”考伯特提出自己的想法。
大家都點著頭,覺得他說得也很有道理。
“不過海里的部分,和核動力航母差不多,肯定有動力機組和核反應堆。”
“你也覺得這座島在移動呀。”
她很驚訝他也知道這一點,覺得和他很有共鳴。
“那你之前對喀爾斯島的定位,豈不是毫無意義?”
哈娜想到考伯特皺眉閉眼,心算5個圓交集的樣子,又覺得他很可愛。
“確實毫無意義,我們現在究竟在達拉爾大洋的哪個位置,無從知曉。”
考伯特嘆了口氣。
“它真的在移動么?也許就在原地漂浮。”
威廉不相信。
哈娜贊同考伯特的觀點。喀爾斯島確實在移動,只是移動速度不快,在茫茫大海中,沒有陸地參照物,無法感覺到。哈娜觀察夜空,根據星圖中星座位置的變化,已經有了這樣的猜測。在北緯39°,只有在深夜的時候,才可以看到巨狼星座。昨晚,夜幕降臨時,它已經高掛夜空了。這說明,喀爾斯島已不在北緯39°了,確切地說,它應該往南移動,所處的緯度更低了。由于每天日出的方位沒有變化,喀爾斯島是往南直線移動。哈娜還觀察到,用來做書寫的染料植物凍藍,居然在寒冬里沒有落葉。這說明,喀爾斯島下有機組在運行,散發出熱量,讓地表很溫暖。
哈娜還指出海風的溫度漸漸變暖,博格的游泳,說明海水也在變暖。所有這一切都意味著,島上的人,再也無法確切地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只有下去,去航母,才是我們的出路。”
無論島的下面是不是航母,那兒可以源源不斷地供應食物和日常用品,可以肯定它連接外界。哈娜的話,又為大家點燃了一絲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