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公交車司機，我開這趟車已經三年多了，這條路上每天來來往往的人，多的是熟面孔。

這天是一個晴朗的下午，我中午從始發站開車，前三站沒什么人，因為始發站有些偏僻。

這一路車是我開過路線最長的一路車，它幾乎走過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地方。

這座城市，它很簡單，從頭到尾，兩邊是各類的房屋，中間一條寬闊的馬路。

我開著車，來到第四個站臺，兩個抱著嬰兒的婦女走了上來，孩子很乖，在睡覺，我瞥了一眼孩子恬靜的睡顏，不由得彎了彎嘴角，小孩子真的很可愛，兩人來到靠近車頭的位置坐下，偶爾有幾句交談，我聽著，大概意思是孩子生病了，要去醫院。

這座城市醫院不多，就一個，但規模挺大，只是建的比較遠，一直在我這趟車的終點站。

終點站還早呢，得兩個多小時，為啥不打個車呢？這話想問，但又覺得人家肯定有人家的道理，就沒開口。

車廂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大概也是怕吵醒了孩子。

又到了一站，中午上學的孩子們上車了，烏泱泱一群人，孩子們大概是看到車上有兩個嬰兒，又或許是夏天的中午又熱又困，都默契的沒有開口吵鬧，安靜的上了車。

后面的孩子看到人已經很多了，沒有再往上擠，往后退開，去坐下一輛車了。

發動汽車，往前又走了三站，到了學校，打開車門讓他們下車，他們陸陸續續的下了車，嬰兒好像醒了，伸手在空中胡亂的抓，偶爾有幾句聽不懂的話，咯咯的笑。

車里一下子空了起來，往后面大概沒有什么乘客了。

兩人又開始談論起自己的孩子，說起自己的孩子，話語里都是幸福的味道。兩個人講著講著，懷里的嬰兒咯咯笑兩聲。兩個孩子扭著頭看著對方，伸手往那邊抓。

有時候等紅燈，我也看兩眼，那孩子真可愛，粉嘟嘟的臉蛋兒，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小孩子的眼睛透亮，像黑曜石一樣。

城市里空蕩蕩的，這是正常的，這里不應該有那么多人，人少點好啊，清凈，少點的好。

到了醫院門口，我把車停下，看著兩人抱著孩子下車，孩子眼睛盯著我，咯咯的笑，伸手往我這邊抓，那眼睛黑漆漆的。

孩子這是認識我了，是，又不是第一次見了。

這座城市空蕩蕩的，回程的時候，路上偶爾有兩個行人閑逛，一晃眼，又不知道鉆到哪條小巷子里去了。

這趟車空蕩蕩的，空點好，清凈。

回到始發站，我從車上下來，站點里其他司機在下棋，有一輛出發，從我身邊開過去，司機揮手跟我打招呼，我揮了揮手。

破舊的公交車發出幾聲怪響，晃晃悠悠的走了。

這個城市很安靜，安靜點好。

距離整座城市塌陷，已經過去七天了，營救出來的人數越來越多，這是一個好消息，搜救隊最后看到了一輛公交車，那輛公交車上，有學生，有別的乘客，還有司機，司機的尸體被壓的稀碎，學生的血肉都黏在了一起，窗口處依稀能看得出來有兩個女人，懷里不知道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