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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我叫水心,年紀輕輕就實現了經濟獨立 獨門獨院,出入有人隨侍;只因我是京中五品官莫如謙的外室,說來好笑,這個人七年前,還是我的姐夫。
我嫁給了滅族仇人做姨娘。
“夫人不要責怪大人,都是奴家的錯。”
1
我叫水心,年紀輕輕就實現了經濟獨立、財富自由,獨門獨院,出入有人隨侍;
無外,只是因為我是京中年紀輕輕便官至五品的莫如謙大人金屋藏嬌的外室。
說來好笑,這個人七年前,還是我的姐夫。
七年前,掌管禮部的四皇子欲泄題斂財,我父親就是擔任主考官的禮部侍郎。
后來,父親保管的試題,不知為何就泄了出去,太子的小舅子買到了題,還考了個進士。
再后來泄題一事被人檢舉,父親受賄的鐵證就是他的準女婿掀出來的。
他跪在皇帝面漆涕泗橫流,說不忍心再看父親錯下去,還請求皇帝饒我們全家一命。
皇帝允了,我們全家被流放,好笑的是莫如謙還執意要求娶姐姐,京中上下交口相贊莫如謙光明磊落。
姐姐笑了,最后撞死在當時莫如謙的府門前,她恨她連累了全家,怎么就看上這么個白眼狼:
除了他,還有誰能從書房拿到試題?還有誰會把財物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去?
鏟除了不順眼的手下換了個新的,牽累了競爭對手太子,以及收了錢,四皇子這一箭數雕之計真是太妙了。
可惜,他和莫如謙只能笑到今晚了。
我掏出我從黑市特意打造的匕首,撫摸過它中間被特意設計出放血的槽,想來護衛應該痛苦不大,至于那兩個雜種……
我又摸了摸我后腰上沒有開刃的短劍,他們也會有他們相應的待遇的。
我委身于莫如謙,摸清他的生活規律以及和四皇子接頭的地點和時間,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看著他們二人分別進了一家書舍,而且四皇子只帶了一個暗衛,真是天要助我。
2
正待動手,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帶著丫鬟婆子著急忙慌的來尋莫如謙。
莫如謙出來之后,便走便問:“母親身子怎么會忽然如此了?
渃恬,你做的對,你去宮中請御醫,我去求太子殿下府中那位擅長醫治老年人的府醫來。”
陳渃恬?我認得她,她和姐姐同歲,也是閨中密友;
我記得我家抄家時,在漫天火光和倉促的腳步聲、短促的尖叫聲作的背景里,我看見了她一塵不染淺粉色的繡著百合花的鞋子,鞋尖還嵌著大顆珍珠。
原來七年過后,她變成了這個模樣。怎么,難道七年前的事也有她的手筆?就跟畫本子里寫的一樣她和我姐姐喜歡上了同一人?
還有,莫老太要死了?我歪著頭,眼前只回憶起她尖酸刻薄對姐姐冷嘲熱諷的模樣:
“白小姐,啊不白姑娘,我兒不嫌棄你罪臣之女的身份肯娶你就已經很好了;你要是個識相的,就自己把正妻之位讓出來,當個通房足矣,免得敬酒不吃吃罰酒!”
姐姐本來就不想再嫁,去了只不過為一說法,沒想到被這老婆子如此編排作踐,羞恨交加之下,直接觸柱身亡。
姐姐漂亮的額頭被撞的血肉模糊,可那老婆子只嫌臟了她家的地界,吐了一口唾沫,只道了一句:晦氣。
我捻著匕首尖,心下祈禱這老婆子可千萬別死成。
“主子,莫老夫人似乎是暈過去了。”四皇子跟出來看光景時,聽著手下的匯報。
四皇子置若罔聞,自顧自的搖著扇子:
“這莫夫人果真是個嫻雅貞靜的美人, 我記得她婆婆是個農婦出身,出了名的刁鉆,沒想到她侍奉婆婆倒還如此盡心。
當年白家一事,莫老夫人還親自上門來求我把他們一家四口斬草除根,她自己倒憑本事干掉了白大小姐;
我給她指了伙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她自己就乖乖上道了,白大人親眼看著白夫人被淫辱致死,自己也被打到五臟盡碎,至于他們那個小女兒,被丟下懸崖粉身碎骨,這老刁婆,為了咱莫大人的前程可真是不擇手段啊哈哈哈!”
我的匕首對準了四皇子的后心,只要我使出五分力氣擲出,他將必死無疑。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再也下不了手,原來父親母親是這么死的……
我強迫自己放開那匕首,其差點從我濕漉漉的手心滑落;我搓了搓冰涼的手,眨了眨早已干涸到淌不出任何東西的眼眶。
死,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便宜了。我又看了看疾步遠去而裙裾不動的陳渃恬,或許她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3
我安靜的跪在陳渃恬腳底,一如昨晚我安靜的伏在莫如謙膝上說,我不要做外室了,哪怕只是一個姨娘。
他捧著我的臉,含情脈脈的說:“水心,我也不忍心委屈了你,你等我幾日。”而我卻只想吐。
果然沒過幾日,他跟已經醒過來的莫老太說了這件事,老婆子很是同意,陳渃恬礙著婆母大病初愈也不好說什么,就這么吃下了我的敬茶。
莫如謙叫下人們退下,單手把我扶起來,溫和的對陳渃恬笑笑:
“夫人,水心跟了我也有幾個月了,一開始不想把她放在府中惹你生氣;可母親那邊也不知曉還有多少時日,抱孫子一直是她的念想……
我拗不過她,更不想于你為難,好在水心性子溫和向來不惹事,日后還得你來調教她。”
莫如謙另一個數得著的姨娘長著一雙吊梢眼,看著就不好想與的樣子,想必,這就是喜歡惹事的那位了。
陳渃恬表情沒有變化,但語氣還是讓人感覺春風拂面,“郎君哪里話,這五年我一直無所出;如今新人進門,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責怪于你呢?”
確實,莫如謙府上女人是不少,但是有身份的不多,所以嚴格來說確實沒幾個。
莫如謙欣慰的攥住陳渃恬的手:“夫人,我怎么肯委屈了你?你放心,你永遠是我心中的愛妻,任哪個女人也不會越過你去!”
我在下面聽的一陣惡心,只想快些結束。
陳渃恬握住我的一只手,不住的打量:“妹妹真是美人也,鵝蛋臉、琥珀眼、桃花唇,真真是我見猶憐!我見妹妹,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妹妹家是何處?”
我眉頭一動,絕無可能。
七年前我還小,而且我只是父親母親的義女,長相上斷無相似之處。
“夫人謬贊了,我等妾婢如何能和夫人相提并論;妾身原籍鳳陽府,因為家貧被賣,幸得大人搭救,否則便只得流落風塵了……”
陳渃恬似是相信了我的說辭,她的眼神中自帶一股悲天憫人的悲傷,聽了我的話,就簌簌落下淚來。
她拍了拍我的手:“過去的事就別想了,既來了,就是一家人了!”
我回以一笑,自然。
可是,這和我記憶中的陳渃恬,卻大不相同。
4
“喂,站住!”孫姨娘叫住了我。
我停住,用眼神示意:何事?
孫姨娘冷笑著圍著我轉了個圈,還兀自揭開我的藥盅:
“白姨娘,你倒是會上趕著伺候人,生來就是個賤命,可惜你伺候的那主慣會撒潑折騰人,你上趕著巴結,也不看看對方是誰?”
“孫姨娘,慎言,你我不僅是晚輩;在這府中更是下人,侍候婆母乃是理所當然。”
孫姨娘不屑,但似乎又咽不下這口氣,裝作不經意的碰了我一下,滾燙的藥汁灑出,把我的手背燙紅一片,可我端住藥盅的手,沒有絲毫顫抖。
我用傷的那只手給莫老婆子喂藥,她老人家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不過折騰人倒是真的:
開始嫌燙一把揮開我的手罵我賤貨,只會伺候男人是不是?
中途喝著喝著又不想喝了,一直讓我舉著手,還支使我各種拿果子蜜餞;
最后喝完了,又陰陽怪氣什么肚子爭點氣的好,別學那只不下蛋的母雞……
哎呦,還一次內涵兩個人……
不管她說什么做什么,我都是謙卑的含笑應下,還關懷的詢問:
這病什么癥狀,太醫又怎么說?老夫人身子可有什么不適?您乃千金貴軀,可不容絲毫閃失。
等我心里有了底,夫人的丫鬟來找我,我到了她那處后,陳渃恬正在看書,看我來了,自然的拉住我的手。
許是覺得手感不對,低頭一看,才發現我的手上紅腫一片還有水泡。
“哎呀!”她短促的喊了一聲,叫丫鬟拿來針和燙傷膏,還關懷的問:“妹妹其實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去老夫人那……”
從我的視角,可以看到她長長羽睫忽閃忽閃,玉色的鼻尖泛著淡粉。
她心疼的好像燙到的是她自己,可我真的沒什么。
這個角度,和我小時候看她時真是截然不同。和小時候相同的,就是她還是喜歡看四書五經一類的書,和我姐姐一樣。
還有她這套組合拳是想表達什么?先是示好又是暗示,聽意思她好像不喜歡那老婆子,可那日莫老婆子不好,看她的著急也不似作偽。
她又繼續說:“妹妹這般漂亮的手,日后定是要留疤了,這幾日就不要練字彈琴了……”
“我不會。”我冷冷的說道。
十歲墜崖,活下去是本能和奢望,苦練武藝只為手刃仇人,哪有閑工夫去吟風弄月呢?我的文化水平,也就停留在十歲。
于是她又好脾氣的笑笑:“水心妹妹若是想學,可以隨時來我這里。”
5、
我并沒有把陳渃恬的話放在心上,每日還是去老刁婆那刷存在感,許是伺候的舒服了,也不介意總是看著我了。
“那個什么水,水心,你給我按按腳,我最近總覺著腳趾頭麻……”
我對她那雙布滿厚繭變形嚴重的腳毫不介意,抬到自己膝上盡心盡力的按著。
沒一會,她又吆喝著渴了,喝了第三盅蜜茶。
我不無擔心的說道:“老夫人,您喝茶這么多,醫囑說可以嗎?”
老刁婆翻翻白眼:“一群庸醫,只會開藥,還說什么讓我注意飲食少生氣什么的,言下之意是我心火過旺才暈倒的,本夫人是那種人嗎?”
嗯~怎么不是呢?
聽聞您那日不就是嫌鄰家的花枝長到你家,和人吵架沒吵過,回來發了好一頓脾氣才厥過去的嗎?
“婢妾覺得也是如此,他們看不出什么,只會唬人罷了;昨日老夫人不是說眼睛開始花了嘛,婢妾跟大人說今日下衙多給母親買點葡萄干明目呢!”
“哼,我算是知道我兒為什么喜歡你了。”老刁婆此話聽來好像是褒揚。呵呵,我真的會謝,沒有當初的你,何來今日的我呢?
他會碰到我喜歡我,在七年前他做出選擇時,就已經埋下后果。
“對了老夫人,喝了這么多茶,要不要來點蜜餞呢?”我無辜的眨著眼睛問道。
***
陳渃恬似乎很介懷我老去莫老太那,每次從她那出來,陳渃恬總會把我叫來各種試探,不知何意。
借口則是自從上次知道我是個半文盲,就對教我念書識字興致很高。
她拿成語來測試我的文化水平深淺,我雖說的有點磕磕巴巴,但好歹沒丟了曾經白家人的臉。
她最后祭出的一個成語是:唇亡齒寒。
我想了半天,不知如何解釋,她似看出我的窘迫,說讓我來個含義相近的詞也可以。
我絞盡腦汁,記得小時候確實是學過,但是具體怎么說來著?最后試探的來了一句:房屋失火,燒到土狗。
撲哧,陳渃恬還是那張皎皎如明珠般的臉,沒有半絲笑紋,想必那笑聲,只能是丫鬟發出來了。
陳渃恬恨不得把柳眉打個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和我說的有區別嗎?
她看我梗著脖子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回憶起什么,只怔怔的念著:“唇亡齒寒。”
她不自覺的抬手,像摸小孩子一樣摸了摸我的頭,不知是安慰我還是安慰她自己。
可我忽然,很想摸摸她的臉。
過了好久,香爐子里的煙霧都開始把她的臉渲染的模糊,我才開口:“夫人,我看老夫人這兩日郁郁,需不需要讓她老人家的親戚來陪陪她?”
6、
陳渃恬挑眉看看我,又露出那種試探般的神情。隨即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并明示打秋風的錢她可以出,于是我就找人通知了老刁婆的族人村民。
沒幾日,這府中就跟菜市場一樣熱鬧,總感覺有掃不完的瓜子皮,亂飛的雞毛和揮之不去的羊糞味。
老刁婆看見鄉里鄉親還是很高興的,畢竟人家都是拿著東西來巴結她的,走的時候還不用她出錢;
雖然拿來的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物,但都是她好的那一口,什么熏魚臘肉,都是些出苦力的人愛吃的咸物。
而且老刁婆自從跟著好兒子沾了光,每頓都沒有離開過肉。
我笑得無比開懷,真是簡單的要求啊!比那個四皇子可好伺候多了。
***
四皇子對吃河豚很執迷,但是京中的廚子無人敢給他做,還不是因為人家吃河豚都敢簽生死狀,而他不敢。
所以他最近總是在大快朵頤之后對河豚肉念念不忘的那堆人和吃了之后掛掉的倒霉蛋之間反復橫跳。
而我聽說了這件事,立即自告奮勇去當酒樓的切菜工:每五天才去做一次,只片河豚肉。
于是每隔五天我就寅時便起,確保那日莫如謙不歇在我這里,不驚動府里的任何人,喬裝打扮之后就去酒樓干活:
我用我殺人的匕首割魚鰭,切魚嘴,挖魚眼,剝魚皮,接著剖開魚肚取出臟器,再把片好的河豚肉一一放到清水中漂洗。
邊干活邊心情愉悅的哼著歌,不怕四皇子這個老饕不上鉤,就怕獵人沒有耐心。
***
這一日我回府補了個回籠覺后,發現眼睛總長在天上的孫姨娘從晨起就開始這那的,不是嫌棄早飯太腥,就是說胃口不好。
我好奇的嗅了嗅手,奇怪,雖然稍微有腥味但在飯桌上我們隔得遠,沒道理她聞得著啊!
老刁婆夾了塊梅菜扣肉塞到餅里說:“你要是不想吃,就別打擾我們。”
莫如謙也遞來“見好就收”的眼神,孫姨娘這才乖覺:“妾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近日總是食欲不振,人也消瘦,今早還吐過呢……”
陳渃恬眼中似是閃過奇異的狂熱:“莫不是有了?快讓大夫來把把脈!”
等大夫來了之后,孫姨娘果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我咬著筷子,呵呵,怕不是胎像剛穩固一天,你就迫不及待地自爆了吧!
莫如謙肉眼可見的高興,就連老刁婆的態度也是來了個大轉彎,不住的圍著噓寒問暖。
至于我,肉眼可見的心情不悅,單手支頤的看著孫姨娘,又多了個孽種要除。
飯后,莫如謙拉著陳渃恬說著什么,我莫名看著不爽,風中隱隱傳來什么孩子等她生完后就養到你的膝下……筱晨死了這么多年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娶了你之后我真的一點點的愛上你了……
筱晨,是我姐姐的閨名。
這個賊人還敢提起她?我的心下怒不可遏,隨著陳渃恬淡笑的甩開他的手走遠才好受一點。
這男人的嘴臉,真是越發惡心。
7、
因為我的刀工極快,所以根本不怕河豚毒素擴散到魚肉內,每五天吃河豚肉的死亡率就會下降到0。
以至于老板寅時乖乖等在那里問我能不能這個季度住在他們家。
工錢五倍,管吃管住,每天只上四個時辰的班,做三休一,連工服都不用自己洗。
我在掌勺大廚嫉恨的目光中微笑的謝絕了他的邀請,因為我知道我最想片的魚即將到來了。
果不其然,五日后,就是我再一次來酒樓片魚的時候,第二天來吃河豚的人數到達了巔峰。即便如此,四皇子到來的時候,人群還是給他讓出了條路。
因為我片的魚有限,所以來的越早越能吃上,但是在皇親國戚這,顯然不存在。
四皇子苦河豚久矣,眼瞧著有個萬無一失的大快朵頤的機會了,豈會錯過?
于是他故作矜持,實則就在二樓的屏風后點了所有的河豚,獨自享用。
包括但不限于:紅燒河豚、筍燒河豚、河豚刺身、西施乳、河豚粥……
望著那一道道顏色各異但無不色香味俱全的河豚被端到屏風后,不舍得走的食客都欲哭無淚。
啊,想念那彈滑的白嫩腴肉,晶瑩剔透的擺在碟子里……仿佛美人一般等待臨幸……
看著屏風后四皇子的試毒專員一道道的品嘗河豚都無事后,四皇子這才放心拿起筷子。
眾食客的一滴相思淚剛從嘴角淌出,忽然拿著筷子端坐在飯桌后的四皇子就把玉箸磕到了地上,緊接著就捂住了腹部,略微抽搐的倒在了地上。
眾人紛紛沖過去,發現四皇子已經僵硬的躺倒在地。
臉色發白,身體動彈不得,身子還有些微微抽搐,額頭掛著冷汗,瞳孔也逐漸散了起來。
有眼尖的食客發現這就是中河豚毒的樣子啊,而且短時間內身子就麻痹了,毒量甚大!
再看了看還站著的試毒員,眾人心里無不在想,這四皇子委實太倒霉了……
“太子駕到!閑人速速回避!”
沒一會,眾人看見穿著一襲明黃色蟒袍的年輕人帶著個背著藥箱的老者疾速趕來。
那老者先看了看四皇子的樣子,眉頭就皺到了一起;緊接著把脈的動作來回確認了好幾次,最后垂頭喪氣的說道:
“殿下,四皇子……怕是不成了;瞳孔已然發散成這個樣子,而且根本摸不到脈;況且……河豚毒本就無解,估計,也就是一個時辰的事了……”
眾食客的耳朵恨不得豎的跟驢一樣高,四皇子的陽壽就剩一個時辰了。倒也正常,他們還見過一盞茶人就沒的呢!
緊接著,太子雷厲風行的讓人把四皇子就近抬東宮去,下令抓捕那個片魚之人,要給四皇子陪葬。
可是因為河豚肉硬,所有做河豚的酒樓都是提前一天片好,這時候去找人,能找的著嗎?
還有的食客在想,四皇子倒霉,恰了口正好有劇毒的,那他們這些人再吃剩下的魚,是不是死亡的概率又會小了呢?
8、
這幾日的莫如謙格外煩躁,往日看著沉穩陰狠不知道給太子吃了多少暗虧的四皇子居然是這樣可笑的死法,他一時也成了無頭蒼蠅。
剛進府,就看見院子里一串接一串圓不溜丟的羊屎蛋,狗攆著雞,家丁攆著狗。
莫如謙:……
“這是怎么回事!那群族人又來了嗎?”莫如謙怒不可遏。
往日他心情好的時候也就罷了,今天看來成何體統!
“來人,都給我攆了!”家丁們連忙稱是,追雞攆狗的步子更起勁了。
莫如謙:“蠢貨,我是讓你攆人!”
沒等莫如謙踹那個愚不可及的仆人一腳,那廂孫姨娘的丫鬟慌慌張張的來請,直說孫姨娘的胎受驚了不穩。
這還得了!莫如謙慌忙跑去孫姨娘的院子。
一炷香之后,莫如謙臉色陰沉的出去找人。
尋了小半日,才在正妻這看見陳渃恬和我這個姨娘一派和諧的讀著詩經。
莫如謙一把薅出我的書,狠狠的給了我一個耳光,打斷了我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你這個賤人,孫姨娘肚里的胎到底是哪里礙著你了,你竟要去害她!如今一波未平,你是又要給爺找不痛快是嗎?”
我一下子被他摜到了地上,晃了晃頭,想把腦子里的金星搖出去。
陳渃恬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大人這是做什么!水心今日一直在我這里,并未去見孫姨娘!”
我苦澀的一笑,“夫人就讓大人打吧,我原就是個物甚,高興了哄兩聲,不高興打罵兩句都是主家的權利。”
陳渃恬聽著心下更是內疚,前幾日倒是那孫姨娘想碰瓷她,還是水心眼疾手快的隔開了她,沒讓孫姨娘碰到自己的一片衣角,沒想到孫姨娘就把注意打到了她身上!
莫如謙根本就不聽:“渃恬,你可別被這賤人蒙蔽了!除了她,還有誰喜歡養水仙花!
此花含毒,孕婦是萬萬不能多聞的!近日她身上的花香分明更濃郁了,她分明是存心不良!”
我確實是加種了水仙,只是因為我母親姐姐都愛水仙,四皇子已倒,莫老婆子也時日不多,我一高興種多了不可以嗎?那個孫姨娘真是欠錘。
唯有陳渃恬,聽完更是心痛,面上卻還是極力維護著我:
“是我!我近日五心發熱,月事不調,水心自己悄悄用水仙配藥,她又有什么錯呢!
那孫姨娘自己不注意身子,就要怪全世界都沒有看顧好她嗎?又不是只有她懷過孩子!”
我心下又有種不知名的情緒涌動,可戲還得做,又用哭腔說道,似乎不覺間還帶了兩分真情流露:
“夫人,您不要再和大人爭吵了!原本就是婢妾的不是,您千萬不要遷怒于大人……”
莫如謙心里是又愧又覺得詭異。
陳渃恬也是失過孩子的人,還因為那次傷了身子……
但是水心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這種類似的話他倒是常聽,但是被女人用這種語氣傾訴的對象一般是他啊!怎么如今站到對立面去了,這是什么道理……
“水心,還疼嗎?”陳渃恬在莫如謙走后用熟雞蛋幫我敷著臉,小心翼翼的問。
“夫人,我不疼。”
“水心,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呢?”
“……我自己。”
“是希望‘心如止水’的意思嗎?還是元稹‘幽質獄中埋,神人水心守’這詩中的水心寶劍呢?”
我面上不顯,心中大震,她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夫人取笑了,您也是知道妾婢是沒有讀過什么書的……”那詩,是姐姐教我的。
陳渃恬笑笑,“是嗎?可看著你的模樣,我總想起旁人,不是一個,而是,數個故人……”
9、
七年前
當姐姐把我從高高的圍墻下推出去的時候,我磕在青草上,看見了一雙粉色的鞋子,上頭還嵌著明珠。
再抬頭往上看,來者荊釵凌亂、氣喘吁吁,斷沒有一絲大家小姐的模樣。
青青的綠茵,粉嫩的鞋子,似乎是我噩夢開始那天唯一還鮮亮的顏色。
鞋子的主人扶起了我,還拍了拍我弄臟的衣服,對我說:“筱星,你沒摔傷吧?”
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后,抬起頭對那頭的姐姐說:
“白筱晨!你也快出來!我給你們備好了銀錢,我會對外說你們回老家祭祖了!京城這邊白大人和白夫人我爹會求情的!”
姐姐在那頭的聲音異常堅定:“渃恬,我們白家斷做不出連累親朋的事來,父親這一遭,最輕也是流放!
我只求你帶走我妹妹,她是義女,遠遠的走了,指不定可以安穩的過一輩子!我要去找姓莫的問個明白!”
“筱晨,你別去啊!”
陳渃恬帶著我,就直奔了莫如謙家。她緊緊的抱著我躲在人群后,莫如謙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姐姐就被那老婆子羞辱而死。
我目眥欲裂的沖了出去,陳渃恬根本拉不住我,我一把咬住了那老刁婆的手,恨不得啃下一口肉。
再后來,差役分開了我們,老刁婆狠狠的打了一頓,猛踹我的肚子,還給我幾個耳光。
若不是差役要帶我回去交差,只怕我的小命,也得交代在那里。
我抱著腹部蜷縮在地上,對著遠處的粉鞋子輕輕搖著頭。
后來,我家就得到了最輕的“刑罰”——流放;然后,我掉下懸崖、父母俱亡;再然后,我踏上了流浪亡命的日子,拜師學著殺人的功夫;再后來,我就回到了故地。
只是一切似曾相識卻又截然不同:四皇子、莫如謙、莫老夫人更加顯赫尊貴,府邸更大地腳也好;而陳渃恬,從一個閨閣小姐變成誥命夫人,笑容更加溫婉大氣,也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
“夫人,妾婢……”
陳渃恬支起一只手指堵住我的唇:“別這樣叫我,我喚你水心,你叫我渃恬可以嗎?若是你覺得我大你許多,也可以叫我渃恬姐姐。”
“渃恬姐姐。”這個闊別七年的稱呼,在我口中不過轉了一圈就喊出了口。
這不止是一個稱呼,好似又帶我回到了七年前無憂無慮的時光。
我甚至貪婪的想,我能不能得到更多呢?
10.
四皇子并沒有死,當然這事只有我和太子知道。
四皇子的河豚里本就無毒,毒下在了他的筷子上,而且是斷腸草毒。
發作起來和河豚毒相似,而且脈象極弱,但是斷腸草卻是有解藥的。
那日四皇子被就近抬到了東宮,可是進了東宮,四皇子就只能被“下葬”了。
我的要求不多,只挑斷四皇子的手腳筋即可。但是我沒想到太子恨四皇子入骨,救治好他之后不僅讓他斷手斷腳,還毒啞、毀掉了容貌。
就把他日夜放在皇城根底下,乞討為生,日日看著那些達官貴人,他視若眼中釘的兄弟們進進出出,參政議事。
可他還不想死,就是顧盼著那深墻里頭他的父皇母妃,或者是某個受過他恩惠的臣子侍從,認出他接回他,讓他擺脫這噩夢般的日子。
我覺得此計甚好。
孫姨娘近日也不怎么老實,來回找我和陳渃恬的茬,這是她自找的,反正她肚子里的雜種也早晚是要除的。
今晚莫如謙留在宮里,深夜的時候,我就去了孫姨娘的住處。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
孫姨娘正袒胸露乳的壓在一個男人的身上,一個陌生男人。
瞧著腹部略微鼓起,卻是有孕不假。
“俏兒,這孩子究竟是我的還是那人的?”男人問道。
孫姨娘打了個哈欠,“我也不曉得,但我覺得是你的可能性大一些……畢竟你日日夜夜弄我……”
“嘿嘿嘿~”男人笑的也淫邪:“管他呢,反正老子不虧,要我看這就是我兒子,日后還能繼承這家業呢!”
緊接著又說:“正好你胎像也穩了,今晚老子就先教教兒子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說完,兩個人又滾到一處。
我仔細的回想的一陣,那日孫姨娘宣布有孕時每個人的神情……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我腦海,我因為這個猜測進而升起狂喜。
我改計劃了。
我立馬通知太子原計劃反其道而行之,我希望他,扶持莫如謙。
***
莫如謙也不知道最近是喜是憂,真如老子所言的“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四皇子死了,太子反而對他做拉攏之勢,把給西北籌措糧草的差事交給他,并暗示自己,此事辦好,不愁不會升官封爵。
小妾已經有孕五月有余,大夫說看懷相極有可能是個男胎,但是母親最近病來如山倒。
這次比上次卻是氣勢洶洶,大夫說是確定了消渴癥,本來上次暈倒就是征兆,可是母親不遵醫囑,還是喜歡大魚大肉。
前段時間吃的更是兇,腌漬的食物、蜜餞和紅肉等,更是日日不離。若非如此,大夫說不會這么快下不來床。
“那為什么上次沒看出來?”
“上次莫老夫人確實是急火攻心啊,病發的快……老夫人身體康健,況且這個年紀也不應該得消渴癥的,便沒往那上面想……”大夫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莫如謙無奈的閉了閉眼:現在母親人已經浮腫的厲害,眼睛也是半盲的狀態,也只能仔細將養著,否則丁憂這關怎么辦……
想到這,莫如謙還有些愧疚,水心和妻子無一不上心母親的病情,親自熬藥甚至延請名醫。自己委實不該老是偏信孫氏的……
當日就封了水心貴妾之位。
這幾日也是盡心盡力不眠不休的籌措糧草,誓要辦的漂漂亮亮。
11、
五個月后,孫姨娘臨盆,在偏房叫的撕心裂肺,而我和陳渃恬則在花園里快意的賞花。
陳渃恬微笑的看著我做一個“采花大盜”,明日就是端午,我薅了一把艾蒿,拿去給陳渃恬:“渃恬姐姐,你拿點艾蒿回院子放起來吧!驅邪避祟。”
陳渃恬笑笑沒有說話,摘下幾片艾葉,變戲法般的掏出一個三角香包解開放了進去。
香包是綠緞子做的,上面還繡著一只小小的龍舟。
陳渃恬起身,環過我的腰身親手給我系上;我一低頭,就能看見她頭頂的發旋,略一伸手,就能觸到她臉上小小的絨毛。
剛想鬼使神差的伸手,陳渃恬起身:“水心,姐姐更希望你離邪祟瘟疫遠一些,過些時日,你就走吧……”
我明白她說的邪祟瘟疫指什么,可依然不影響心下惱怒。
“呵呵,”我攥緊了手中的香囊,“那就如渃恬姐姐所愿!”
我氣勢洶洶的往外走,陳渃恬在后面喊著我,沒想到沒追上已經走出巷子的我,卻正好碰見急急忙忙趕回來的莫如謙。
孫姨娘已經叫了半日,穩婆說快了,他回來的還真是時候。
陳渃恬一愣,臉上掛起一種即將解脫的快意,把他拉到產房外,莫如謙聽到這撕心裂肺的聲音很不適,問道:“你拉我來這做什么?”
陳渃恬拍拍手,仆從就把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押了上來,“說吧!”
男人許是被打怕了,似是為了尋個痛快,便把他和孫姨娘的茍且之事一五一十的道來。
邊說,便打量著陳渃恬,看到陳渃恬不滿意的神情,直把故事說的活色生香,甚至用過什么姿勢,陳渃恬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但是他不會注意到的是,屏風后的莫如謙臉色已經綠成了韭菜;
而里面的孫姨娘,更是聽的一清二楚,痛楚的吶喊已經成了驚恐的嘶叫,還夾雜著不間歇罵陳渃恬的聲音。
直至嗓子啞到什么都喊不出,沒一會,穩婆慌忙來報,男胎平安產下,但姨娘血崩了!
莫如謙綠油油的臉繃的緊緊,也不下令救人。
就這樣,產房里剛才的熱鬧逐漸變成了死寂,還充斥著孫姨娘生命氣息的血腥味。聽到秘辛的下人們甚至大氣都不敢出。
“圣旨到!”直到傳旨的到來,大家才如蒙大赦般紛紛跑出去接旨,沒有人在乎屋里剛剛生下嬰兒的死人和剛剛鬼門關走了一圈的嬰兒。
公公笑瞇瞇的把提前封爵和冊立世子的圣旨交給莫如謙:
“莫大人,哦不,莫伯爺,那灑家就提前恭祝伯爺啦!
這恩典都是太子替您求下來的呢!您籌糧有功,只待從西北送糧回來,您一家都會跟著您換宅子呢!
快準備準備去西北吧!若非讓您安心,怎會提前降下恩典呢?”
莫如謙的拳頭攥的生硬,一個賤人生的賤種,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血脈,就當上了世子?
罷了,一切等自己回來再說,夭折的孩子不多的是嘛!
府門前上了馬,陳渃恬湊上前去說了悄悄話:
“伯爺,您強娶妾身,妾身豈會甘愿生下你的孩子呢?那個孩子,是妾身親手弄掉的;
妾身還給自己下毒,只為讓您中毒,您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啦~
對了,老夫人定會延年益壽的,癱到七老八十妾身也會‘盡心’照料的。”
莫如謙驚恐的看向陳渃恬,可世人看到的無不都是對臨行的丈夫說悄悄話的妻子,誰能想到,這是讓莫如謙騎虎難下的惡魔低語呢?
12、
莫如謙路上魂不守舍,走了整整一個月,才來到西北。
是夜,莫如謙心情不佳出門走走,眾將士也都習以為常,要不是他一路上有太多“心情不佳”的時候,他們早就到了。
莫如謙望著天邊的一輪孤月,剛想傷懷兩句,就聽得有人比他先嘆息:
“唉,我們家家破人亡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輪月亮。”
莫如謙循聲望去,是翩然坐在樹梢上的水心。
***
今夜的我一身素白,披麻戴孝。
“水心,你怎會在此處?”莫如謙很顯然還不知曉情況。
我笑了笑,“很顯然啊,今晚我就將大仇得報,能不祭奠一下我父母嗎?”
“你父母不是……”沒說完,莫如謙的臉看見我的素服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霎時臉色慘白,張嘴就要喊人——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躍而起,擎著未開刃的劍寒光一閃宛如暴起的蛇,插到了莫如謙的嘴里。
我渾身上下的借力點只有磕到他牙齒上的劍尖,我隔著劍身,都能感到他牙齒的打顫。
我笑笑,“看樣子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姐夫——
不妨告訴你,四皇子是我做的,他正在皇城底下斷手斷腳的指望誰能發現他呢;
你娘也是我做的,我知道她定是得了消渴癥,服侍的甜膩之物一日多似一日,不過你放心,她的待遇比四皇子好,我會找數一數二的好大夫吊著她的,不過拉屎尿炕褥瘡這些小事,恐怕就照顧不到了;
至于你,呵呵,不遠處就是行營,我又怎么會說殺人就殺人呢?況且尸體怎么辦……”
莫如謙絕望的神色甚至剛剛升起希望,我就抽出劍,拿刀一般用盡全力向脖子劈去——
因為沒開刃,脖子只劃開了三分之一的厚度,可是噴出的血沫子似要染紅半邊天,他的氣管里發出嘶嘶的聲響,就是發不出半個字。
我看著他還有的一口氣,吐出真正的惡魔低語:“剛才最后一句,是騙你的。不過其他事,都是真的~”
***
“唉,你們聽說了嗎,新晉的伯爺,原本押運糧草回來就要年紀輕輕封爵的那個,死了!”
“我也聽說了,據說是晚上一個人出去讓大漠里的狼啃了呢!”
“是啊是啊,聽說死狀可慘了,護衛找到他的時候,脖子被啃得只剩一層皮連著了!眼睛卻是怎么也閉不上呢!”
“莫夫人還跟圣上請旨,遣散家中通房姨娘,絕不改嫁,伺候好婆母,照顧好世子成人,圣上特地賜牌匾了呢!”
“那這空蕩蕩的家里就剩她一個人了?”
“哪能啊,莫大人當時還有個唯一的貴妾也留在里面呢……”
外界的一切爭論都吵嚷不到我和陳渃恬,養個小野種守著偌大的伯府,每日種花澆菜,想想就美哉。
因為封爵,莫如謙的新府邸恰好是之前的我家,七年了,父親母親姐姐,我又回來了……
在我請回他們三人的排位那天,我發現那只粽子一樣的香包沾上了莫如謙的血,我皺皺眉,晦氣。
但是扔掉又實在可惜,正頭疼之際,陳渃恬一如當時親手給我系上般結下,笑著對我說:“等重陽時,我再送你一只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