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出征回來，還帶回了一個女子。

他把原來獨屬于我的寵愛給了另一個女子。

而我看著這樣的他。

知道他一定不是蕭昀。

他早在那三年的戰場上死了。

1.

征戰三年的蕭昀終于回來了。

一大早，京城上下鑼鼓喧天，鞭炮聲震耳欲聾，歡呼著凱旋歸來的將士。

我還在朦朧的睡夢中，一聽到此消息，就興奮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手上還攥著每日為他祈禱的平安符。

“小姐，你別急呀，頭發馬上個給你梳好。”

“行了，不梳了，我得馬上去見蕭昀。”

我甩著一根還沒盤上去的發髻，坐上馬車，風風火火地趕往蕭府。

“蕭昀，蕭昀。”

我一路高興地喊著，狂奔向蕭昀的房間。

可我一站到房門口，看到日思夜想的蕭昀，臉上的笑容卻戛然消失。

2.

蕭昀坐在床上，光著結實有力的上身，纏著大塊的紗布。

他面色慘白如灰，雙眼暗淡，看上去很虛弱。

而他的身旁正坐著一位看上去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子。

女子端著一碗藥湯，舀起一勺藥，遞到蕭昀的嘴邊，輕聲著:“給，將軍。”

蕭昀眼含淡淡的笑意，注視著她，喝下那勺藥。

他微微地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那一幕，忽一道驚雷劈在我的身上。

他竟然對那個女子笑了，還摸了她的頭!

要知道，蕭昀向來都是不茍言笑，不與旁人觸碰，更絲毫不沾女色，可唯獨對我會展露笑顏，與我親密接觸。

但現在，他竟然把這份獨屬于我的寵愛，給了另一個從未相識的女子。

那一瞬間，醋味在心頭迅速蔓延。

但我還是保持著一定的姿態，端正地站在門前。

“蕭昀，她是誰?”

我語氣平和。

女子看向我，站起來，眼神畏懼，肩膀微聳，如一只擔驚受怕的兔子。

“我，我是…”

她抖聲著。

“你又是誰?”

蕭昀突然冷沉地說出一句。

我心頭微驚，看向蕭昀。

而蕭昀的眼中竟沒有見到我的半分驚喜，盡是疑惑與陌生。

“蕭昀，我是纖纖呀?”

“纖纖?”他擰眉，低聲呢喃。

“不認識。”

他搖搖頭，漠然道。

我驚地瞳孔驟然一縮，走上前。

“你怎么就不記得我了?我們從小可是一起長大的。”

我握住他的手。

他眸光顫動了一下，卻抽了回去。

那一個小小的舉動忽像是一把刀子，狠扎在我的心底。

我怔怔地看著，眼底彌漫上一層霧氣。

“我從未見過你。”

蕭昀挪開目光，語氣依然冷得讓我窒息。

我腦中空白，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小黎。”

蕭昀溫和地喚了一聲那女子。

那女子輕聲道:“將軍。”

“繼續給我喂藥吧。”

女子畏怯地看著我。

我先讓開，她便坐下來，喂著蕭昀喝藥。

蕭昀望著她的眼神，又盡是柔和。

我忽如一個多事的外來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心卻隱隱作痛。

“你出去吧。”

蕭昀沉聲著。

“蕭昀。”我哽咽道。

“出去。”

我渾身顫栗，跑了出去。

3.

我來到后院，趴在欄桿上，控制不住，痛哭了出來。

整整三年，我日日夜夜祈盼著蕭昀能平安歸來。

我徒步登上千層臺階，去一符難求的觀音廟，費勁千辛，為他祈來一張平安符。我每日都要到城門口望著，想著下一秒，他就會歸來。

我也夜夜到溫府，替他安撫蕭伯伯的情緒，讓下人整理著他的房間，讓他的房內始終規整干凈。

我跪在菩薩前，也不知磕了多少腦袋，念了多少佛經，跪了多久，膝蓋上已經結了一層厚繭。

可是，終于等到他回來，他竟不記得我，還帶回一個女子。

那種痛，比馬車活生生地碾碎我的身體還要痛。

“溫姑娘。”

聽聞有人叫我，我抬起臉。

淚水濕潤地黏住我的發絲，糊在我的臉上。

蕭昀的侍衛展楓向我走來。

“展楓，蕭昀，他怎么了?他為什么都不記得我了?”

展楓眉心蹙了蹙，向我遞出一條手帕。

我無心擦臉，撥開展楓的手，說著：“不用了，謝謝。”

展楓動了動嘴唇，收回手，負在身后，面色凝重。

“兩年前，我們在懸崖邊不慎重了敵人的埋伏，將軍墜入崖下的河水，被住在山間一所小村落的小黎姑娘救了上來。”

“她盡心盡力地照顧將軍，幫將軍養好了傷，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沒有了記憶。將軍把她帶入軍營，她也就悉心陪伴在將軍的左右。”

“所以蕭昀就把她帶回來了?”

我哀聲著。

展楓垂下頭，側過身，不再多言。

“蕭昀只是失憶了，那我只要把我兩之間的點滴告訴他就行了。”

展楓走近我，眸光意味不明：“溫姑娘，將軍他現在畢竟對小黎姑娘情深意切，他就算恢復了記憶，也很難回心轉意。”

“我和蕭昀相伴了十多年，十多年的情分不可能就這樣說沒就沒呀。”

我信誓旦旦地說著，便不再與展楓多說什么，離開。

4.

可我一踏入蕭昀的房間，就看到他們正歡聲笑語著。

“你這身衣服太舊了，待會兒我讓下人給你多買幾件新衣裳。”

“不用，將軍，小黎穿這一身，挺舒服的。”。

蕭昀屈指刮著她的鼻尖，眉眼間盡是寵溺。

小黎兩手夾在膝蓋處，嬌羞地笑著。

我的心又如針扎般，紅腫的雙眼又頃滿淚水。

但我強收住，邁進去，笑著喊了一聲:“蕭昀。”

他們二人卻笑容頓失，我好似打攪了他們。

小黎一見到我，又無措地站起來。

我走過去，手臂輕碰了她一下。

小黎卻“啊呀”一聲，忽然摔倒在地，胳膊肘撞到一旁的桌角，桌上的湯碗又掉了下來。

蕭昀眼底閃現一層驚慌：“小黎。”

他拖著還傷重的身子，從床上快速地下來，撲在小黎的身上。

他一只手護住她的頭，湯碗砸在他的手臂上，裂成碎片，割傷了他的手臂，流出滴滴殷紅的血。

蕭昀面容微抽。

而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道她是故意的。

小黎驚叫一聲：“將軍!”

我緩過神來，緊張又心疼地走上前：“蕭昀。”

“滾。”

蕭昀眼神陰鷙，沖我大怒了一聲，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怔住，全身僵直不動。

憋屈的淚水又從眼底奔涌而下。

蕭昀與小黎兩人相扶著站起來。

“蕭昀，我沒有推她。”

我解釋著。

但這解釋顯然無力而又蒼白。

小黎可憐巴巴著:“將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都怪我身子弱，站都站不住。”

蕭昀輕拍著她的手背：“不怪你。”

而我心頭一顫一顫。

“你給我滾出去。”

蕭昀冷冽的雙眸直視我，吼道。

“蕭昀，我是溫纖纖，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你總是纖兒地叫我，你帶我去吃各種好吃的，你教我騎馬，我教你吹笛，在你出征的時候，你還向我允諾，如果你平安歸來，就會娶我。”

我急切地說著。

可這話一出口，屋內忽如冰窖，空氣透著股股寒意。

小黎瞳孔震動，隨即瞳色驟沉，扶住蕭昀的手松開。

蕭昀卻面不改色，又猛地握住她的手。

“溫纖纖，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也沒有見過你，更未對你許下過什么婚約，我心里只有小黎，你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你趕緊給我滾。”

蕭昀雙眼赤紅，剜了我一眼，眉宇見充滿厭惡。

我霎時泥塑木雕。

展楓這時走了進來，見到這一幕。

他輕觸了一下我的手臂，說著:“溫姑娘，你還是先離開吧。”

“蕭昀，你再好好想。”

我不甘心，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想碰一下蕭昀。

蕭昀卻摟住小黎，冷漠地轉過身。

剎那，我心如刀絞。

展楓拉住我，無奈著:“我們還是先走吧。”

我內心悲涼地望著他們，擦去淚水，離開。

“你別急，溫姑娘，將軍他會慢慢想起來的。”

走出來，展楓安慰著我。

“只要蕭昀想起來，一切就能回到從前嗎?”

我失神地望向展楓。

展楓欲言又止，眼瞼低垂，隨后含糊著:“或許吧。”

“只要蕭昀想起來，一切就能回到從前，到時候，他也定會娶我的。”

我理了理凌亂的頭發，豁然開朗地笑了笑。

5.

我們溫家與蕭家是世交。

我們父母交情深厚，我也與蕭昀是一對青梅竹馬，相伴長大，他只比我大兩歲。

而蕭昀的母親在他很小時去世。

我家中殷實，從小養尊處優，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里，但也被父母嚴苛教育。

從我記事起，父母要求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五歲時，父親帶著我來到蕭府做客。

但恰巧這個時候，蕭伯伯在庭院里訓斥著蕭昀。

蕭昀那會兒，只比我高一點點，他縮著身子，一個勁兒地抽泣著。

蕭伯伯見到我們，鐵青著的臉又笑容滿面。

“昀兒，這是你溫伯伯，這是纖纖妹妹，叫人。”

蕭伯伯厲聲著。

可蕭昀臉皮薄，被當著眾人的面訓斥，自尊心受損，不管蕭伯伯怎么威逼利誘，蕭昀都不開口。

旋即，他便轉過身，倔強地跑開。

“這個蕭昀，都怪我平時對他缺乏管束，到時，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蕭伯伯氣得鼻子直抽氣。

父親與蕭伯伯他們二人相談甚歡，而我聽不懂，就一個人溜出來，在府邸隨意閑逛。

我走到后院，看到蕭昀獨自一人，坐在石凳上。

旁邊的下人都不敢靠近。

我想逗他開心，就從衣袖里掏出隨身攜帶的笛子，吹了起來。

歡快的笛聲很快吸引了蕭昀的注意。

他轉過身，直愣愣地盯著我。

笛聲吸引著他，慢慢地向我靠近。

“你吹得真好聽。”蕭昀說著。

我笑道:“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真的?”蕭昀眼中閃爍起光。

“嗯。”

那日，在后院里，我就教起蕭昀吹笛，我們兩個逐漸熟識，蕭昀也向我展示起他的拳腳功夫。

蕭昀那會兒雖然年紀小，但他的身手已經嫻熟深厚，我在心底也對他燃生一種崇敬之情。

離別時，我們兩人還依依不舍。

但一有閑暇之余，我就會跑到蕭府，或者蕭昀跑到我們府上，我們一起玩。

我們兩人形影不離，也互生情愫，但現在，這看似牢不可破的關系竟出現了一條裂縫。

可我堅信，這只是暫時的，蕭昀他還會回來的，我們也定會像從前那樣如膠似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