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落溶溶月，月華如練，萬盞華燈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點點繁星，滿天焰火亦是為這夜色剪影添了份喧囂。

寧婳斜斜靠在榻上，左手倦懶的支著頭，月白絲綢抹胸水色荷葉襦裙外罩煙蘿紗衣，膚若凝脂，神如秋穗屏霜。

張口銜住面首遞來的荔枝，輕咬，眉頭顰起，緩緩睜開微冷的眼眸，抽刀抹了面首的脖子。

血，濺到榻下跪著的男子身上。

寧婳把刀扔到男子身側，冷嗤：“左航，你竟敢換了我身邊的人。”

她的面首，無不知道她水果要去核。

堂下那人身姿挺拔如蒼松，氣勢剛健似驕陽，劍眉下一雙本該懵懂清澈的小鹿眼此時浸滿寒芒。

他鏗鏘有力：“娘娘未免太抬舉臣了。”

寧婳幾步掠至他面前，勾起他的下頜：“不錯，比三年前更勾人了！”

她輕嗅著專屬男兒的體香，左航掙扎幾下，眸中幾經閃過狠戾之色，他發力擒住寧婳，在腰間掏出匕首，抵在她的脖頸。

寧婳眸若利刃，淡淡的睨著左航的臉，散漫的捏住刀刃，似笑非笑：“你確定你有能力要我命。”

泛著寒芒的匕首一滯。

隨之被收了回去。

左航抿唇成線，

他的武功出自她門下，殺她，沒有勝算。

她扼住他的咽喉，用波瀾不驚的語調說：“我跟你說過，刀就是你的命，任何時候都不能放下。”

驟然收緊，骨節泛白，指甲嵌入他的頸肉。

左航剛硬，沒有絲毫軟勁兒。

寧婳拂袖，回至榻上。

面首尸身與血跡早已被處理干凈。

張口銜住面首遞上來的葡萄，小舌卷起帶進嘴里慢慢咀嚼。

她看似隨意，實則鳳眸促狹著笑意，朱色絳唇，嘴角銜掛著絲絲縷縷嘲諷之意。

“左航，你該當何罪？”

如果可能，他此時肯能恨不得把她從榻上揪下來生吞活剝然后懸掛在午門上暴尸三天三夜。

可是他不能。

他只是她麾下一枚任人擺布的廢棋，除卻身上著的一身戰甲以及赫赫戰功外，于她似乎再無用途。

自打記事起，他便被養在她身邊。他深知她是他族滅的幕后幫手，仍舊無法對他她深惡痛絕暗下殺手。

她甚至把他藏匿于深宮之中，教他習武謀略，恰逢其時，又把他送去了軍營。

一路摸爬滾打，立下赫赫戰功，終于得了當今圣上的信任，得以重用。

他得意今日，到底還是出自她的手筆。

他又跪下。

“臣不知有何罪。”

他抬起眸，懶散的掀起眼皮，有的只是身為臣子的禮數。

“暗中招兵買馬，你以為圣上會察覺不到！”

“臣不明白！”

“最好與你無關，不然本宮也幫不了你！”

她捏了捏發疼的眉心，“且退下吧！”

“臣告退！”

她撩起衣袖，睨著匍匐在胳膊上的銀線已經蔓延到臂彎處，無力的瞇起眼，嘴角掛著苦笑：“我還能護你幾時。”

“娘娘，胡太醫前來診脈了。”

寧婳斂起落寞換了顏色，落下衣袖，語氣微冷：“傳。”

“微臣參見娘娘。”

“胡太醫請起，近來身子不爽，還請太醫搭了脈告知本宮。”

搭完脈，太醫行禮：“娘娘脈象發虛，元氣損耗嚴重，微臣會給娘娘開些滋補之藥。”

“謝胡太醫，佩兒帶胡太醫去領賞。”

“謝娘娘！”

寧婳移步浴殿，屏退左右，冷聲：“還不出來？”

左航沒再躲，在簾帷后走出來。

“既然來了，便服侍我沐浴吧！”

左航沒說話，只是執起她的手，緊盯著那根銀線，語音微冷發顫：“是寒毒嗎？”

寧婳未直面回答，只是彎腰撩撥著池水，藥香浮動，“它涼了可就沒有藥效了！”

她的意思，他何嘗不懂。

他走過來，圈住她的腰，埋頭在她頸窩，慢條斯理的解著她腰間的系繩。

衣衫盡數退去，少女的酮體隱約可見，他并未回避，她也不是很在意，踩進藥池中，任藥水滲透她的肌膚。

“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寒毒！”

“重要嗎？”寧婳依舊瞇著眸子，語氣冷淡。

“誰給你下的毒！”是左航自己都未察覺的怒氣。

寧婳睨著他，神色不明：“不該問的別問。”

左航冷哼：“你死了，我找誰復仇！”

“我會等你來殺我！”

“我不殺你，你不許提前死。”

“退下！”

寧婳闔上眼眸，沉沉睡去。

左航捶著樹干發憤，他實在想不通，她為何會背叛他！

*

誰應了誰的劫誰又成了誰的執念，誰也不知道。

世間情動，不過相思入骨，偏引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