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年。

距我出生之日已有九千年。其間之事大多沒了印象，這世間于我似是并不相融，或說我并不曾入世。

寂靜的山谷沒有一絲顏色，入目之處皆是灰調。唯有抬頭仰望，才有那一輪明月稍有色彩，吾謂己曰：月下。

此地無名，至少以我多年久居經驗也不曾聽人說過。這山谷雖有日月，可我總是在夜間才會出現，若是有幸白日落雨，我也是可以出來的。只是大多時候都只有這月下寂靜。

就像此刻。月光籠罩著這一片街道，路上坑洼，偶有積水盛了些許月色。路旁兩側皆是房屋，或是低矮相連的平房，或是錯落的高門大院，屋門或敞或閉，卻無一有鎖，只需輕輕一推，即可進入。安靜。入目之處沒有一絲的聲響。沒有一個活人的氣息。它是空巷。而我就在此處長久徘徊有兩千余年。

我樂此不疲的走在這空巷中，看著朦朧月色下的房屋建筑，想象著白日此處的熱鬧情景，也許會有小販的叫賣，也許會有當街縱馬的官吏，也許是三五好友的閑逛。總之比這月下荒涼繁華許多。

時間越久，我就越覺得自己似一縷游魂，還是被困在這里不得四處游蕩的可憐游魂，可我真的是嗎？好想出現在白日熱鬧的街頭啊。

算了，不若與我一同在躺椅上賞月，今夜的月亮格外的順眼。盯地時間久了，還能想起當年些許的記憶。

想當年啊，天地大旱，除了雜草枯木，此間再無活物。而我當然不在其中。對啊，為什么我會在這種荒地行走呢？頭疼，細想不來。反正天地間除了我，雜草，枯木，真的是再無其他。我就在這片空間四處游走，好似是在尋找什么，昏黃的光影籠罩在這片空間，比之月光要亮上許多，實在不適合入睡。而我只知低頭尋找，四處翻著路邊的雜草，翻著翻著，竟有幾分趣味，甚至開始期待下一片雜草會有什么樣的光景，越翻便越覺得它們是有靈的。有些故意探出枝頭擋著我的去路，泛黃的枝椏搖搖晃晃，無風自動，似是好友間的低語，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躺臥于枝椏之下，看它竊竊私語，一年兩年竟也不覺乏味。

思緒飄回，時間真是讓人無聊。這么躺著著實無趣，還不如變一個搖椅，一把蒲扇，一壺美酒，還有一叢人影，對影小酌。拿起酒杯，看著阿景：“吾影，滿飲此杯，如此良辰，不可辜負！”言罷，我與阿景皆仰頭痛飲。勞什子的月罰，隨他而去，日月于我有何干系，萬人空巷又能如何。

杯落，不過一秒便化入塵埃，連一粒塵土都不曾驚動。搖椅前后搖擺，發出嗒嗒的聲響，讓這空間總不至于過于安靜。清淺的呼吸漸漸響起。不是酒醉，只是月罰開始了。而已。而已。

搖椅上的人一動不動，紅色的裙擺隨著晃動飄飄然。雙手平整搭于腹間。垂落的長發也在隨之搖擺。周遭的黃色星點也在不斷聚集而來，緩緩沒入月下身體，惹得此人雖在夢中，卻依舊眉頭不展。月罰啊，又豈是崮于荒景。最折磨的便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