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不老山之前，我就曾經夸下過海口，一定要小如來跟曇先生這倆陰險狡詐的孫子不得好死。

要不是有他們在，我的人生該多充滿陽光啊！

從我入行開始直到現在，這倆孫子都陰過我多少次了？都壞過我多少次好事了？

媽的不除他們不行啊！

但到了他們真正要走的時候，我卻一點都不想讓他們死，真的，這并不是在開玩笑。

或許是我心軟，也可能是我一直都會意錯了。

我一直都把曇先生跟小如來當作敵人，哪怕是后面關系緩和了，也一直這么認為，但現在仔細想想……他們真的跟我是敵人嗎？？

除開立場之外，我們有什么值得拼個你死我活的原因嗎？

現在一切都如我最初所愿了。

曇先生死了，小如來馬上也要死了，但是……我他媽怎么就這么難受呢……

“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咱們也沒辦法挽救，就只能順其自然了。”瞎老板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低聲對我說道：“甭想那么多，先過了這個節骨眼再說。”

話音一落，瞎老板就把捂著我嘴的手松開了。

“咱就這么看著？！！”我忍不住問他。

“不這么看著還能怎么辦？”瞎老板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復雜：“小袁，我是不是怕死的人，你也清楚，如果這一次沒有小如來出手，那必然是我去擋住那些邪魔，但在那之后，你十有八九也得給我陪葬……”

聽見瞎老板這么說，我沒吱聲。

“我不怕死，是因為我看得開，但那也不代表能幫你看得開啊。”瞎老板說道：“如果沒有你在這里，說不定我還會跟小如來聯手試試，看看能不能一口氣干掉那幫剛冒頭的邪魔。”

“這傻逼……”我緊咬著牙說道。

“有時候，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不代表他，明白嗎？”瞎老板拍了拍我肩膀，停下了腳步，語氣很是無奈：“命是小如來自己的，如果他是鐵了心想死，你能攔得住嗎？就算你想攔，我也不一定會讓你去攔他！”

“什么意思？”我一皺眉。

“別拿自己的思想強套在別人身上。”瞎老板低聲說道：“小如來到底是咋了，這事我沒鬧明白，回頭還得你給我說說，但我能感覺到他是沒有活下去的決心了，與其讓他違背本愿的活下去，你還不如讓他死了呢。”

我愣了一下，沒說話。

“死對于某些人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瞎老板的笑容很是無奈，眼神之中，有了種我看不懂的神色：“在一些情況下，活著比死掉更需要決心，也更受折磨，你還不如給小如來一個逃避現實的機會呢。”

我嗯了一聲，點點頭：“明白了。”

“尊重他的選擇吧。”瞎老板笑道：“相信我，他會感激你的。”

……

在這個時候，那些向著我們走來的邪魔，已經走到了距離小如來不過四五百米遠的位置。

由于現在的距離比剛開始要近得多，所以那些邪魔身上的某些細節，也一一映入了我們的眼里。

這些邪魔的裝扮跟樣貌，我確實是看不清楚，畢竟它們身上都罩著一層薄薄的黑霧，看著就跟半透明的面紗一樣，只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來。

就在我細細打量這些邪魔的時候，只聽一陣極其清脆的木魚聲，毫無預兆的從小如來那邊傳了過來。

“篤……篤……篤……”

這陣木魚聲聽著不大，很是清脆，就如在我們耳邊響起的一般，聽著那叫一個真切，其敲打的節奏很快，聽著都有種被催眠的感覺，似乎腦袋都開始暈沉了起來。

但很快，這種暈沉的感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空明。

仿佛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了一般，沒有害怕，沒有緊張，什么都沒了，像是在發呆，但大腦卻出奇的清醒。

“篤！篤！篤！”

忽然間，小如來似乎是使上了勁兒那般，猛地用力敲打了三下木魚。

每敲打一下，其木魚所發出來的聲音，已如雷鳴炸響，震得我耳膜都疼了起來。

在這時，小如來也開了口，緩緩念叨了起來，而木魚聲也變得輕柔了許多。

“燃身供佛……”

“篤……篤……篤……”

“是舍塵身……舍百苦皮囊……”

“篤……篤……篤……”

“大愿以化……供諸佛菩薩……”

“篤……篤……篤……”

當這三聲木魚敲響的時候，原本還在小如來手掌上燃燒的火焰，忽的一下，就蔓延到了小如來手臂的位置。

而另外一只斷臂上，也出現了點點火星。

“小袁，你知道他用大愿力引來的這些火是什么火嗎？”瞎老板冷不丁的問了我一句。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業火。”瞎老板一字一句的說道：“這種火焰，可比咱們道家引來的符火強多了，甚至于比你引來的地火都要強！”

“業火？”我一皺眉：“這不是佛家說的，在地獄里用來焚燒罪人的火嗎？”

“和尚先起殺念，之后再用大愿力引來業火，用以降妖伏魔……”瞎老板笑道，并沒有給我解釋得很清楚：“都說眾生平等，和尚要滅了這些冤孽，你說他有罪嗎？”

我皺了皺眉，沒吱聲。

“業火伏魔，先伏己，后伏魔。”瞎老板說道：“業火燒身，這就是燃身供佛，當這一世的臭皮囊也被燒成灰燼，自然就明了大道，也明了自己的志，在那時，佛陀自然明悟，和尚求的是拯救蒼生，而不是一己之念，他供養的是天下萬物，并不是遠在西天的佛陀菩薩。”

“沒懂。”我說道。

“以后你就明白了。”瞎老板笑了笑，沒再多說。

說來也怪，任憑小如來身上的業火熊熊燃燒，他手中拿著的小木棍，以及那一個木魚，都沒有半點燃燒的跡象。

甚至于小如來身上穿著的衣服，也都沒有燃燒。

唯一被業火焚燒的，只有他自己的肉身。

“因果顛倒相……皆是由此身……”

“篤……篤……篤……”

“將身供佛陀……為求報佛恩……”

“篤……篤……篤……”

“八萬四千金剛眾……十方法界諸如來……”

“篤……篤……篤……”

“唯聞弟子誦佛音……當見九億劫光明……”

當小如來念到這里的時候，我很清楚的聽見了，天空之中傳來的陣陣誦佛聲。

那些聲音，絕對不是小如來的聲音，這點我敢打包票，我絕對沒有聽錯。

這些誦佛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聲音各不相同，但語氣之中，卻充滿了難以描述難以形容的慈悲感。

他們的聲音，與小如來的聲音完全是同步的，似乎是在隨著小如來一起誦經念佛那般。

剎那之間，鎮魔峰上，已沒了邪魔的氣息。

唯一留存在這里的，只有那帶著無盡慈悲的陣陣佛音。

“無我相……”

“無壽相……”

“無人相……”

“無眾生相……”

木魚聲連響，誦佛聲不歇。

那無數的佛音，混雜在小如來的誦經聲中，并沒有半分突兀的感覺，甚至連小如來的聲音都沒有蓋過，而且每一個誦佛聲都是那么的獨立，絕不會被人所忽視。

就如長空之中，盡現了漫天神佛一般。

諸佛菩薩，萬千羅漢，似都到了鎮魔峰上鎮壓邪魔。

所見所聞之處，盡是佛音浩蕩，金光普照的景象。

“誦經聞蓮……”

“寶香縱頂……”

“綻百寶光……”

“三世光明……”

“篤！！篤！！篤！！”

又是三聲極其震耳的木魚聲炸響，天空中的誦佛念經聲，也隨之停歇。

只見小如來放下了手中用來敲打木魚的小木棍，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然后他便沖著木魚跪伏而下，將正在燃燒的手掌，作單手合十念佛狀，低下了頭。

“世尊等見……”

“南無阿彌陀佛……”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