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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驚鴻一瞥
“你對我是一見鐘情吧?”
二十五歲的季脩筠和三十一歲的季脩筠問過同樣的問題。
扶曉的答案都是:“不是。”
季脩筠哪里肯信,仗著身高優(yōu)勢,居高臨下瞪著她,氣勢奪人:“別不承認(rèn)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扶曉想分辯,轉(zhuǎn)念一想又不說了,抿唇望著他笑。
當(dāng)真不是。
真正的初識,是在十七歲。那年她即將升入高三,以管理嚴(yán)苛出名的甘城一高,暑假只有一周的時間。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怎么都睡不夠,她放假第一件頭等大事就是睡覺,美美地睡夠七天。
可惜放假第二天,睡足七個懶覺的宏愿就被好友陸靈犀給打破了。
陸靈犀小時候頑皮,右眉落了一個小傷,傷好之后那個地方就不長眉毛,若不細(xì)看,也看不出來,可是十六七歲的少女最是愛美,每日照鏡子的時候,都會無限放大自己臉上的缺憾。尤其是鐵桿好友扶曉,還長了一對漂亮至極的眉毛,一對比越發(fā)地讓她看自己的不順眼,向老媽提了好多次想要去文眉。
張文琴原先一直不肯,后來親眼看見鄰居黃淑英在“星光”做的韓式文眉漂亮自然,這才松口給了經(jīng)費。
陸靈犀拿了錢立刻興沖沖地來找扶曉。
扶曉問:“你到底想好了沒有,聽說很疼啊。”
陸靈犀用手捂著劉海,篤定地點頭。自從上了小學(xué)三年級,她就一直留著齊劉海,一有風(fēng)便用手掌蓋住劉海,以免劉海被風(fēng)吹起來,露出她的眉毛。
扶曉說:“其實沒你想象的那么明顯,真的,離你半米才能看見,也就缺了幾根而已。”
陸靈犀翻了個白眼:“呸,少來哄我。足足缺了兩毫米。”
扶曉跺腳:“哪有兩毫米!根本就不顯!”
陸靈犀撅撅嘴,“萬一將來謝麟要親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是個禿眉毛,肯定親不下去你信不信?”
扶曉樂得直笑:“你有膽去文眉,怎么沒膽去告訴他?”
陸靈犀吐了吐舌頭:“等考上大學(xué)了再談,我可不敢在一高頂風(fēng)作案。”
謝麟和她們同校同級不同班,小時候也住在春曉劇團(tuán)的家屬院,就在五樓,和陸靈犀對門。
在電視機不普及,電腦沒誕生之前,劇團(tuán)也曾風(fēng)光過一些年月。那時,扶曉的媽媽王雅蘭唱花旦,陸靈犀的媽媽張文琴唱青衣,謝麟的母親周玉玲唱小生,大家都住在一個樓洞里,相處得十分和睦。
陸靈犀遺傳了張文琴的天分,喜歡表演,沒事就拉著扶曉和她配戲。
扶曉雖然外表是個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小姑娘,因為從小跟著她爸扶廣林習(xí)武,心里灌滿了英雄豪杰,不僅對唱戲毫無興趣,友情客串也只肯扮男人,絕不肯扮小姐。
于是,唇紅齒白的謝麟在扶曉小拳頭的威嚇下,委委屈屈地打扮成小姑娘給陸靈犀配戲。
后來,電視機普及,很多小劇團(tuán)紛紛倒閉,春曉也不例外。臺上的王侯將相,生旦凈末,開始自謀出路。
扶廣林仿效大城市跆拳道館,開了個少年武館。可惜,縣城不像是大城市,武館招不滿學(xué)生,勉強維持兩年,賠得一塌糊涂,最后改成一個幼兒園。幼兒園辦了幾年剛有起色,又發(fā)生了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扶廣林夫婦為了息事寧人,四處借錢賠孩子家長,借得最多的就是謝家。
謝恒生在劇團(tuán)倒閉之后,有如神助,也不知哪里來的本錢,先是開礦,后涉足房地產(chǎn),生意越做越大,幾年之間便成了甘城首富。而謝麟也一躍而成為富二代,在學(xué)校里成為女生們的偶像,被稱為校草。
扶曉家本來就不富裕,后來又被她爹兩次創(chuàng)業(yè),徹底創(chuàng)成了窮光蛋,小小年紀(jì)就有經(jīng)濟壓力,考慮問題十分的務(wù)實,一點都不羅曼蒂克。
陸靈犀要去文眉,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貴不貴,一問文眉的價錢,眼睛瞪得老大。
“你買支眉筆不就行了。”
陸靈犀美滋滋地說:“眉筆麻煩,這個一勞永逸。”
兩人到了“星光”美容美發(fā)院,星光的老板娘正好送一個剛文過眉的姑娘出來。那兩道眉毛又紅又腫,像是頂著兩只黑黢黢的胖蟲子,奇丑無比。陸靈犀本來是滿腹熱情,迎頭被潑了一盆冷水,眨巴眨巴眼睛,小臉有點變色,心里默默地敲起了退堂鼓。
老板娘察言觀色,立刻解釋:“剛文好就是這樣,過幾天慢慢消腫,然后顏色也會變淡,自然得很,就跟真的似的,不信你看看這些照片。”
老板娘指著墻上各種各樣的漂亮照片給陸靈犀做介紹,又替她分析哪種眉形適合她的臉型,拿出了舌燦蓮花的本事。
陸靈犀看著墻上的美圖壓了壓驚,再加上黃阿姨的成功先例,于是很快又恢復(fù)了激情,問老板娘:“阿姨,疼不疼啊?”
老板娘笑了:“又想美又不想疼,那叫想得美。”
兩個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
老板娘又說:“沒多疼,忍忍就過去了,比文眼線可輕多了。剛好你現(xiàn)在放暑假,這幾天躲家里不出門,一開學(xué)美美地去學(xué)校,多漂亮啊。”
陸靈犀也正是這么想的,特別是明年還要考到大城市去念大學(xué),更要美美的才行。
她咬了咬牙,扭頭對扶曉說:“你回去幫我拿頂太陽帽過來,一會兒我可不能頂著兩條大黑蟲子回去,萬一路上被同學(xué)看見,我得去跳甘河。”
扶曉故意逗她:“最好讓謝麟看見。”
“快去,要大帽檐的。”陸靈犀急匆匆推著她出門。
樓梯口的一個房間,門敞開著,扶曉經(jīng)過時,無意朝內(nèi)瞅了一眼。
房間里有一張床,白色床單上趴著一個人,赤裸上身,后肩上覆著透明的一張薄膜。
原來二樓不僅文眉文眼線,還文身。
扶曉只在香港警匪片里看過文身,這還是第一次現(xiàn)實中見到,腳步一頓,情不自禁地停下來。
她從小就好奇心特別旺盛。十分好奇那個文身是什么,躡手躡腳地往門里走了兩步,踮起腳尖悄然無聲地看過去。
趴著的人,仿佛后背長著眼睛,忽地從床上撐起胳膊,一道眼風(fēng)掃過來。
扶曉動如脫兔,嗖地一下跨過房門。
驚鴻一瞥的一眼,不曾看見他的臉,只看見他后肩上飛起的一只鷹。
扶曉也是很久之后才發(fā)現(xiàn),那驚鴻一瞥才算是她和季脩筠之間真正的初見。
再次重逢,已是六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