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謝長奚，我記得你曾告訴過我，命里無時莫強求。

如果……我非要強求呢？

【壹】

“對不起啊，長奚，我曾想將你拉入深淵的，可是現在…我改主意了，比起死，我更想讓你愛上我，我要你，與我，共沉淪。”

我看著被鎖鏈拴著已經昏死過去的謝長奚，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道。

顫動的睫毛再告訴我，他聽見了，我滿意地勾了勾唇，緩緩起身，站的離他遠了些。

指尖結印，涂滿蔻丹的手指帶著法印輕輕撫過他的眉眼，鼻尖，最后停留在那張白如紙的雙唇上，法印消失，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我不由得有些貪戀，卻在目光觸及到那雙猛然睜開的冰冷眸子時，收回了手。

嗯，他還活著，在被我折磨了十七天后，他還好端端的活著，甚至…在法印護持下，還有力氣睜開眼盯著我。

“笑兒要乖乖，糖葫蘆我給你買。”

“笑兒，陛下上林苑射鹿，我帶你去！”

“笑兒，城南桃花開得正盛，我們明日去瞧瞧？”

“笑兒，陛下派我去除妖，出征之日，你記得折柳送我才好！”

“笑兒，等我凱旋，我們就成親。”

“笑兒，聘禮我都備好了，你定要嫁給我，只能是我。”

“笑兒，你是妖…嗎？”

“唐笑，我心悅阿梓，你走吧。”

“唐笑，若有的選，我恨不得食汝之肉，飲汝之血，啖汝之骨，方解我心頭之恨…”

心口一陣刺痛，我強壓下心神，看著他瞧，隔著沾滿血污的臉，我試圖看清他，我想看看曾經那樣濃烈而熾熱地愛過我人去哪了？

我想看看這雙無神的雙眸之下到底潛藏了多少恨意。

我想看看他的，我想告訴他，我是妖，我存世百載，世間恨過我的人在我手中都活不過三日，只有他謝長奚，是我這百年時光中的唯一的例外。

我想告訴他，終究是我…手下留情了。

“長奚，你看，桃花開了。”

我指了指昏暗地牢里唯一能看到外面的窗戶，窗口狹小逼仄，正好能看見窗外的灼灼桃花，那株桃樹是我十六歲生辰時，他送給我的。

我記得，那也是我來到他身邊的第六個年頭，是他們口中女子最好的年華，豆蔻之年，所以要格外特別些。

于是，在那天的清晨，我便收到了這株由他親手種下的桃樹，彼時還是個嫩綠的小樹苗，如今已是亭亭如蓋。

唯一叫人覺得可惜的，可能就是無論我們這些年來對它如何的悉心養護，它都沒有結過一顆果子。

謝長奚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朝窗外看去，許是桃花開的實在妖冶美麗，他的神色竟難得的柔和了下來。

“唐笑，你不得好死。”

“是么？謝長奚，沒人告訴過你，九尾狐族有九條命么？你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千年萬載。”

“喝酒么？”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酒，緩緩補充道。

“你喝了，你心愛的阿梓才能活命。”

我知道，他愛著那個女人，一個忽然闖入我們之間的女人，單純、嬌憨，一如當初出現在他面前的我，諷刺的是，那個女人也喜歡桃花。

謝長奚在被我關起來后，除了看桃花的時候他會流露出一點情緒以外，其他時候，他總是淡淡的，一如此刻我提到阿梓時，他也恍若未聞。

我不喜歡這樣的無視，從來都不喜歡，我快步走到他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將他垂著的頭抬了起來，強硬地逼他看著我。

“謝長奚，我不是要你選擇，我要你臣服，臣服于我。”

終于，他的神色開始有了變化，就像是一張完美的面具忽然開裂，他笑了起來，地牢內燭火搖曳，映的他眉目癲狂。

我揮了揮手困住他的鐐銬便自然開解，一身血污的謝長奚，高貴出塵的謝家二郎，在數日的折磨下早就跌進了塵埃里，乖巧地匍匐在我的腳下，十分聽話地，拿起地上的酒杯，在嗅到酒香后，他的動作忽然一頓，半晌后，才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一飲而盡。

謝長奚，我想要你，我只要你，為了留住你，我把心頭血都去了，此酒，可以讓你重新愛上我，不計代價。

心口刺痛再次襲來，我強撐著身體，躺進了他的懷里，只是這懷抱再也沒有了熟悉的氣味，有的只是血腥氣。

原來，我也跌進了塵埃里，為了他。

謝長奚，睡吧，醒來后，一切都好了。

二十三歲的我和二十四歲的你，我們會拜天地，會養育幾個孩子，會兒孫滿堂，順利的話，我們會黃土枯骨，共載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