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鈴鐺聲隨著寒風蕩起，掛在院子木門上的紙鶴顫動了兩下，有人敲門，咚咚咚！咚咚咚！聲音很急促生硬。

木屋門緊閉著，屋中沒有點燭臺，天黑后像是鉆進了一屋子的烏鴉，黑地伸手不見五指。一個穿著紫色麻布衣裳的年輕婦人蹲在墻角，眼神通過紙窗上的破洞朝院門盯著，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一陣冷風吹來，婦人臉刷地白了，凍地瞇起了眼睛，唯一溫暖的懷中，鉆出來一個扎著粉色頭花的小姑娘，約莫五六歲的年紀，面團般白皙的小臉，杏仁大的眼睛靈動地朝四處看著，粉嘟嘟的小嘴閉地緊緊地。

婦人心疼地摸著孩子的腦門，將她額前碎發一縷縷地別到耳朵后面，貼到耳邊小聲道，“小春，待會你躲進柜子里去，娘去和他們說。”

秦香蓮知道門外那十多個人是做什么的。

隔壁村王老財的兒子，十八九歲了，是個癡傻的小伙，要在周圍這五個村里尋一家姑娘做媳婦。

好死不死的，不知是聽了哪個該死的人嚼舌頭，竟知道了她閨女小春。

小春的確生地水靈，十里八鄉的像這樣一生出來就是白嫩細致的，幾十年了就出了這一個。

可小春才六歲的年紀，哪能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主家做媳婦去?小春爹挨了頓打，死都不同意，王老財就耍起橫來，要小春爹給他賠五十兩銀子，這樣就不再計較。

王老財是做花椒生意的，財大氣粗，家里有三十多個男丁，要是敢不答應給錢，片刻就能將他們夫妻打殘。

可家里實在是拿不出這些錢。空空的米缸，別說大人，孩子都好幾個月沒吃上米了。

今日一早，小春爹出門去，說他自有辦法，但要干啥卻沒說。

五十兩銀子不是一個小數，這么大的雪，天沒亮出去，天黑了還沒回來，可千萬別出事！

門外的鬧聲一陣比一陣大，門栓中間已經隱隱有裂縫，秦香蓮心里擔憂著行蹤未卜的小春爹，還有懷里這保不住的寶貝閨女，兩行淚從無助又苦澀的眼中流下來，滿是血口子的手像大樹的枯干般緊緊繞在蘇春身上。

蘇春伸出手抱著娘親的胳膊，杏仁大的眼睛像含水的荷葉，兩顆豆大的淚珠掛在眼睛邊邊上，奶聲奶氣央求道，“好娘親，等爹爹回來再去嘛！”

秦香蓮忍不住紅了眼睛，正要最后囑托兩句，突然一聲巨響，劃破聒噪的雪夜，秦香蓮急忙趴在窗臺上看，王老財派來的家丁把門給撞破了。徑直就要到屋里來。

她嚇地十分慌亂，抱著蘇春就往里面跑，拉開大柜子就把她塞了進去。

正要上鎖時，小春拉住秦香蓮的手，固執地把娘親一起拉進柜子，秦香蓮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小春揚起小手壓在她嘴巴上，比著安靜的手勢。

小聲說道，“噓——”

蘇春如星星般閃亮的眼睛通過衣柜的縫隙，捕捉著外面的一舉一動。秦香蓮緊緊拉著蘇春的小手，兩眼滿是絕望。

屋里短暫地安靜了幾秒。

隨后很快有人不請自來。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