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常常過分地低估自己，并時常嬌柔地自憐自艾：“生命是如此脆弱”。

但人類似乎忘記了，他們在地球四十五億年的進化中，占據了最高的寶座。

人是一種擁有無限可能的生物。

這是林楓經歷上百次末日重生后得出來的結論。

“林楓，在想什么呢？”

“你啊，總是一臉呆比樣。”

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

幻影在眼前漸漸實化，無數張精致的瓜子臉重疊起來，映照在林楓的瞳孔。

“我又重生了么？”

林楓喃喃。

哐當。

削蘋果的刀瞬間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說話了？你說話了？”

“138……”

“媽，林楓他醒過來了，他能開口說話了！”

病床邊的女孩激動不已，連忙沖上前去抱住林楓，很快又如觸電般縮了回來，生怕弄傷了他，轉頭打開手機摁了一串號碼。

“林雪？”

林楓皺著眉頭問了句。

“還記得我啊。”

眼前的女孩穿著高領圓口米色針織毛衣，黑亮的頭發盤在腦后，大眼睛上的長長睫毛掛著朦朧的霧氣。

“先喝口水，不急著說話。”

林雪理了理掛在椅子上的深褐色風衣，將削到一半的蘋果放在盤子里，身子微微前傾，遞了一杯水過去。

林楓接過來，捂在手心，感嘆道：“在末日里，喝一杯干凈的水都是奢望。”

“什么末日？你都昏迷兩年了。”

“還說糊話呢？”

林雪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眉間閃過一抹憂慮。

這小子，不會是被兩年前的車禍撞壞腦袋了吧？

兩年前，林楓出車禍，昏迷至今。

很奇怪的一點是，林楓的狀態似乎一直介于植物人和正常人之間。

喂他吃飯，他會機械地張嘴。

想尿尿，也會自己站起來找到病房里的廁所。

似乎一切都遵循著昏迷前的本能。

每個周末，林雪都會來到十三區區立醫院，看望自己的弟弟。

“沒事，姐，你別擔心，我都好了。”

見林楓正常說話了，林雪總算松了口氣。

也就是說，所謂的上百次末日重生，都是兩年間的一場夢？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很溫和，但林楓卻覺得有些刺眼，在陽光的照耀下，他感到暈乎乎的。

浮生如夢。

林楓第一次對這個詞有如此深切的體會。

上百次的末日重生，竟然只是一個做了兩年的夢。

血與火、生與死、悲歡離合，不過大夢一場。

林楓呆坐在病床上，望著窗外，海濱小鎮濃重的魚腥味灌入鼻腔。

林楓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當然，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那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就像自己曾經真的在末日里奮起抗爭一樣。

那鋪天蓋地如蝗蟲般的外星生物，只是一場夢么……

“姐，我想出去走走。”

“哎呀，你急什么？身體剛剛好誒。”

林雪嘀咕了一句，鼓起嘴，像小時候對林楓表達不滿那樣。

“姐，你放心，我身體沒什么事了，真的。”

說著，林楓還用力甩了甩胳膊，原地大掄圈。

“你說了可不算，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叫醫生來檢查一下你的身體，要沒事了才能動。”

林楓點點頭，配合得躺在床上休息。

“這兒是南江市，十三區區立醫院。”

“每次末日重生的讀檔點都不一樣，這一次，會不會仍然是末日重生？”

林楓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看著墻上掛的鐘表怔怔出神。

分針秒針滴答滴答走著，現在是2022年6月27日晚上5:40分。

距離印象中的末日，只有短短十分鐘，也就是5:50分。

每一次的末日重生，林楓都會在不同的地點讀檔、經歷不同的事情，就像一場游戲。

最短的一次，林楓只重生了幾秒鐘就嘎了。

上百次末日重生唯一相通的，一是時間，每次都是6月27日晚上5：50。

二是記憶，每次的末日重生，記憶都會保存下來。

上百次末日重生真的只是一場夢嗎？或者說，不是夢，這一次我仍然會歷經末日？

林楓依舊難以分清，但時間會給出答案，只需要靜靜等待十分鐘就夠了。

“他除了身體有些虛弱，并沒有什么別的問題，出院后多補充些維生素、多吃魚、牛肉，適量運動。”

醫生走過來，給林楓認真地做了檢查后說道。

“謝謝你了，醫生。”

林雪感激道。

“姐，什么時候能出院啊？”

林楓問了句，他不太喜歡病房，雪白的墻壁、雪白的床單、雪白的被罩，似乎要把人埋進去。

“瞧把你急的，等幾分鐘，我去把出院手續給你辦好。”

……

十三區區立醫院住院部，一樓的玻璃大門被推開了。

林楓猛地深吸一口氣。

上百次的末日重生，他對這個世界的變化早已有了一種近乎直覺的敏銳。

然而，這一次，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悸動。

末日，確實沒有來。

“也許，一切都是夢吧。”

林楓嘆了口氣，坐在汽車的副駕駛上，心中掠過一抹慶幸的感覺。

微微側過頭，他看到姐姐林雪正在專心開車，目不轉睛盯著前方。

淡淡的妝容裹著紅暈，難以掩蓋住內心的激動。

是啊，弟弟醒了，這個家又能恢復正常了。

林雪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淺淺的笑意，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剛好照在她的嘴角上，看起來明媚動人。

林楓忽然覺得，這樣簡單的日子也很好。

車窗外，塵土飛揚，一輛巨大的泥頭車開在跟前。

“這附近是你們學校，還記得不？”

“你們學校都準備建醫學部了，好多泥頭車在這里。”

“說起來，還真是便宜你了，我大四畢業那年，學校剛好建成新的圖書館，沒享受到，可惜了。”

林雪看著車窗外的青州大學，饒有興致地和林楓聊起了天。

“這就是我離開了兩年的地方嗎？看起來又陌生又熟悉啊。”

林楓在心里感嘆，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了前面的泥頭車，那隱隱松動的鋼板。

“姐，小心，左轉！”

林楓看著鋼板就要飛出來砸中汽車，連忙喊道。

剎那間，飛出來的鋼板就朝著駕駛位直沖而來，林雪的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

但是，在林楓的眼中，這塊鋼板就好像被點了百倍慢放一樣，以龜速撞來。

林楓連忙側過身，握住方向盤往左打，讓汽車偏離了鋼板撞來的位置。

“呼……”

停下來的汽車內，姐弟兩人相視而笑，長出一口氣。

林楓的內心卻并不輕松。

因為就在剛剛，他不經意間開啟了眼部基因鎖——一種他只在末世中使用過的修煉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