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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總理消失謎團(tuán)
蔚藍(lán)色的星體,覆蓋著百分之七十五的海洋面積,在浩渺宇宙中徐徐自轉(zhuǎn),當(dāng)柔和的陽光灑入緯度東經(jīng)80度時,亞洲大陸上那古老的國度印度迎來了又一天的早晨。簡陋暗色的建筑群間,穿梭著黝黑膚色的人,恒河寂靜地流淌過這片大地。
難得的假日,相熟的人們?nèi)宄扇旱鼐奂谛〕缘昀铮Х绕娈惖南銡饫p繞著充盈了整條街道。十點(diǎn)整。電視畫面突然切到現(xiàn)場直播,吵嚷的街邊頓時安靜下來。
每一個印度人都緊緊盯著電視機(jī)。此時,他們敬仰的總理閣下,出現(xiàn)在畫面中。
“電視機(jī)前的印度人民,本人宣布從今天起,國家將進(jìn)入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有證據(jù)表明,巴基斯坦在克什米爾邊界囤積了重兵,甚至有部隊(duì)越過了邊界。據(jù)指示,國防部……”
電視里,總理一臉花白的胡須,正在國會進(jìn)行演講。戰(zhàn)爭的陰云籠罩在這個城市的上空,一雙雙眼睛關(guān)注著屏幕。
“國家領(lǐng)土不容侵犯!”總理再次重申,他站在臺前,握緊拳頭,臉上堅決的戰(zhàn)斗意志感染了在場的國會議員。大家紛紛起身鼓掌。隨著震耳欲聾掌聲出現(xiàn)的,卻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白煙。
那團(tuán)白煙猶如惡魔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迅速籠罩住演講臺。總理的身影頃刻吞沒其中。
“發(fā)生了什么事?”底下的議員們一陣騷動,紛紛掩鼻退后,生怕這煙有毒。而電視機(jī)前的民眾亦面面相覷,不明就里。這番突發(fā)情況如一段舒緩曲中猛然插入的凌亂曲調(diào),瞬間,所有人都陷入不安的觀望之中。
白煙中,不見總理的身影,亦不聞他發(fā)出任何聲響。
很快,一個厚重的休止符結(jié)束了這段音樂——白煙漸漸消失,演講臺重現(xiàn)眼前。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吃咖喱的食客拿著湯匙靜止;理發(fā)師理了一半光頭靜止;追逐的小孩仿佛都成了木頭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的所見。
不見了!——在千萬雙眼皮子底下,在眨眼的工夫間,沒有任何征兆,沒有可疑的東西出現(xiàn),就在拍攝的鏡頭底下,總理不見了。
像是化在了那團(tuán)白煙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的總理……憑空消失了!”
幾分鐘后,呆若木雞的電視主持人才如夢初醒地驚呼,仿佛咚的巨鐘一聲敲響了混亂的序幕,電視機(jī)前的人們的神情才由呆滯轉(zhuǎn)向了無比的訝異。
鏡頭頓時搖晃起來,攝影師紛紛去搶拍那個講臺,而議員們像無頭蒼蠅一樣進(jìn)入了搜尋之中,現(xiàn)場陷入一片混亂。
然而,最終一無所獲。
“這是一次突發(fā)事件。”現(xiàn)場中,一個女記者進(jìn)行陳述,鏡頭里,她的大眼中充滿了不解和恐慌,“一個非常悲傷的消息,就在上一刻,我們的總理在一片白色的煙霧中,離奇消失了……神,怎么會這樣……”她仰望天空念起了梵語,哀傷地雙手合十,閉著眼做起了禱告。隨之,廣告插播進(jìn)來,這次的現(xiàn)場直播被硬生生終止了。
電視機(jī)前,只剩一群瞠目結(jié)舌的印度民眾。
誰也沒有注意到,鏡頭中,在那個演講臺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只白色面具。
“演講臺上印度總理離奇消失,尚無任何組織宣布對此次事件負(fù)責(zé)。”、“國會總腦無故失蹤,毫無先兆事件詭異,”、“各國記者發(fā)來關(guān)于印總理失蹤案的相關(guān)資料”……第二天,這個消息飛越四大洋,成為了各地報紙的頭條。
幾天后,新德里帕拉姆空軍機(jī)場,一架灣流IV-SP安靜停靠在一角。機(jī)艙里,一群身穿西服的人正緊鎖眉頭。這些人長著深邃的西方面孔,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張當(dāng)天的《紐約時報》。而他們的西裝口袋里佩戴的證件,一致地燙印著三個字母,F(xiàn),B,I。
印度總理消失的新聞,是這次紐約時報的頭條。
在FBI團(tuán)隊(duì)的對面,坐著另一群來自印度警方的交涉員。
“怎么樣,有頭緒嗎?”帶頭的高級主管是個高大孔武的男人。他黝黑的額上,帶有幾滴焦慮的汗水,手足無措的神情證明他對這件案件的頭疼程度。而讓他再次失望的是,這些世界上最頂尖的破案專家也紛紛無奈搖頭。
“唉!”主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走出機(jī)艙外,點(diǎn)燃一支煙。
這不是唯一一個破不了案的小組。這次突如其來的失蹤案,比任何復(fù)雜難解的案件都讓人焦頭爛額,他們幾乎請盡了世界上最頂尖的破案組織來協(xié)助此次案件。可,無論是他們,還是軍情六處、FBI,國安局,都只能無奈地?fù)u頭。
“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線索。”忽然,F(xiàn)BI為首的探員從機(jī)艙里走出來。
“什么線索?”主管微微側(cè)身,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神采。探員靠近他,拿出一組案發(fā)現(xiàn)場的照片,指出了那個被忽略的白面具。
“就是它,這個面具。”
“這個面具是犯人留下的。”高級主管其實(shí)心里早就糾結(jié),犯人為何要留下一只白面具?這是否有著特殊的意義?只不過他至今沒想出里面的奧秘。
FBI探員盯著照片,表情凝重地說:“實(shí)不相瞞。這次的作案形式,我并不是頭次見識。”
“什么?”高級主管有些驚訝。
“我以前查案的時候曾經(jīng)遇到過一例奇案。犯人作案速度快時間短,且手法詭譎,來無影去無蹤,并喜歡在犯罪的現(xiàn)場,留下一只白面具。”
“那個犯人是誰?!”高級主管用力掐滅煙頭,迫不及待。
“根據(jù)往昔案例,常用這種伎倆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隱之犯罪師。”
FBI探員說出了那如神一般存在的名字。
從沒有人知道他的性別,年齡,名字。
亦沒有人見過他的模樣。
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現(xiàn),又如何消失的。
他在犯罪師界是個傳說。
人們只知道他的一點(diǎn),那就是,他叫隱之犯罪師。
“日前,因各國對印度的總理失蹤案持續(xù)高度密切的關(guān)注,這一離奇案件獲得了突破性的進(jìn)展,人們發(fā)現(xiàn)綁架總理的犯人很可能是……”
這條消息很快便出現(xiàn)在各個國家媒體的頭版。
“的確是有趣的失蹤案。”
八月的廣州繁市,暑熱未退,一家閑靜的咖啡店二樓露天陽臺上,穿著亞麻白衫的齊木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報紙。
晴好的天氣,陽光鋪滿他的眉梢。那張五官精致的臉上,卻帶著金屬般的冷光。手中,一顆蘋果鮮紅欲滴,他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汁液在口腔里溢出清爽的香氣。
“隱之犯罪師?”
他的目光被頭條標(biāo)題所吸引,吃蘋果的動作停了下來,認(rèn)真地看著接下來的報道。
這個厲害的犯罪師他屢有所聞。
即便當(dāng)初撲克牌首腦JOKER想招攬他也不得其法。他的存在,像空氣一樣神秘。
因此,報道里對這個犯罪師的描述寥寥無幾,人們實(shí)在無法獲得有關(guān)他的更多資料,只能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別處——印度和巴基斯坦的緊張局勢越演越烈。有鷹派傾向的在野黨議員義憤填膺地指出幕后主使一定是巴基斯坦,為了救出總理,就必須發(fā)動戰(zhàn)爭,以此顯威;而另一方面,鴿派的執(zhí)政黨以黨副主席沙魯克為首,呼吁大家一定要冷靜對待,查出事實(shí)真相之后,再做商論。這個離奇的案件,成為壓在弦上的最后一根羽毛,推進(jìn)了矛盾的全面爆發(fā)。
一旦爆發(fā)戰(zhàn)爭,那必將生靈涂炭,家園盡毀,又會有多少人無家可歸呢?
齊木眉頭緊蹙,眼睛如大海般沉靜。
他痛恨犯罪,戰(zhàn)爭是最嚴(yán)重卻又最畸形的罪行。很多時候,它沒有所謂的正義。那些強(qiáng)大的國家所主張的正義,只是侵略別人的土地,掠奪別人的資源,摧毀別人的家園。
戰(zhàn)爭中,正義只是武力。這既可笑又可悲。
而我的正義,是保護(hù)一切弱者。
風(fēng),從遠(yuǎn)方吹來,卷起報紙的一角,孤單地散發(fā)著油墨的味道。二樓的陽臺上,等到咖啡館的服務(wù)生過來時,看報紙的少年不知何時不見了,只剩下那個只剩一半的蘋果,壓在報紙上。
孤身走在繁華街頭的齊木,完全不知道,一個可怕的陰謀,正如一張撒開的無形大網(wǎng),罩在日光之下,逐漸收攏。而接下來,他的遭遇,將與那個古老的異國度產(chǎn)生交集。
他要尋找的其中那一份失落的筆記,此時正靜靜地出現(xiàn)在新德里貧民區(qū)的一家屋頂上。
熾熱的陽光傾瀉而下,那個人穿著背心,安靜地躺在搖椅上,云朵寂靜地在頭頂蔓延。四周是雜亂劃破天空的電線,晾曬的衣服隨風(fēng)飄動,露出一大片向日葵盆栽。
這番寧靜,這番舒適。
直到他突然舉高雙手,帶著耶穌拯救世人的姿態(tài),一本黑色的筆記出現(xiàn)在陽光中。
而他的手臂,露出一頭狼的紋身。
狼,露出奸笑。
放置在墻角的木箱,這時突然響起了輕微的撞擊聲音。他回過頭,笑著走過去。
他打開木箱。里面躺著一個身形略胖,五花大綁的男人。
“哦,差點(diǎn)把你忘了。來,今天的早飯。”
他從餐盤里拿出一個肉包,拔掉男人口中的布團(tuán):“今天的是咖喱肉包哦,希望能合你胃口。”他把肉包遞過去,男人卻不吃。
“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用英文問道。
由于蒙著雙眼,他看不到狼的真面目。
“我是什么人,這個重要嗎?”他冷笑。
“你竟敢綁架我?”男人怒斥,“你知道我是誰嗎?”
“當(dāng)然,尊敬的總理閣下。”
他的話讓男人有些震驚。男人不可置信地說道:“既然你知道我是總理,你怎么還敢……”
“沒有我不敢做的事。因?yàn)椋沂请[之犯罪師。”
“隱之犯罪師?”總理對這個名詞很陌生。但他記得他在國會演講時突然講臺彌漫起一團(tuán)白霧,他就在那時昏過去了。這么說,這個人是在國會綁架他的?!他竟能做到這么不可思議的犯罪?
總理定了定神,冷靜問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綁架我?”
“我也是聽命于人。好了,乖乖吃飯吧,我們不會殺你的。”
說完,他便將包子硬塞到總理嘴里,逼著他咽下去。
包子里放了安眠藥。
看著總理漸漸昏睡過去,他看了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他果然聽到樓梯里響起腳步聲。
接收貨物的人來了。
“這種破地方……”一個男人從樓梯口走出來,叼著名貴的雪茄,一臉嫌惡地觀察四周。
“不好意思,就是這種破地方,所以才不會有人想到總理藏在這里。”他對雪茄男的態(tài)度并不算好。雪茄男感到被冒犯,卻忍著不發(fā)作,悻悻地拿下雪茄,走到木箱邊看了看總理。
“他還好吧?”
“能吃能喝,現(xiàn)在吃了藥,睡著了。”
“日子過得還真舒服。要不是留他的命有用,我早除掉他了。”男人啪嗒抽了口雪茄,揮揮手,身后的四個保鏢立即走過來,將木箱連人一起抬下樓。
雪茄男跟在他們后面,走到樓梯口時突然回頭,盯著他問:“你真的不要一分錢報酬?”
他冷笑:“錢,對我沒用。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我。”
“你到底要什么。”雪茄男充滿好奇地問。
他慢慢說出:“隱之犯罪師的名號。”
莫名其妙的家伙。雪茄男心里嘀咕這一句,走進(jìn)了樓梯口。
稍后,他站在屋頂上看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貨車將那個木箱和雪茄男等人一同帶走了。
但,事情還沒結(jié)束呢。他笑著說。
新德里富人區(qū),一棟造型雄偉的豪華大樓不可一世地俯視著遠(yuǎn)處一大片落后的平民區(qū)。
它的主人是印度最有錢的男人。他叫艾曼,他的財富可以買得起半個城市。但他只在乎用金錢買不到的親情。
“阿布,今天晚上,爸爸會回來跟你一起過生日的。”
這一天,艾曼從家門走出來,手中提著大容量的黑色FENDI包,裝著簡約的服裝及日用品。他叼著雪茄,卷曲的黑發(fā)下面一雙深邃的眼。
“爸爸!”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孩,腳步匆忙地從門口跟出來喚他,他光著腳丫,臉上掛著幾絲擔(dān)憂。男孩繼承了父親的卷發(fā)和深邃的眼睛。這是他的兒子阿布。
“阿布,怎么了?”艾曼轉(zhuǎn)過身,柔情看著兒子,“爸爸答應(yīng)過你,就一定會回來跟你過生日。”他露出一絲俏皮的神情,“我已經(jīng)給你準(zhǔn)備好禮物了,猜猜看是什么。”
然而,此時此刻,禮物都不能使阿布快樂起來。
“爸爸,你今天不要出去好嗎?”他迫切地看著艾曼,聲音微微顫抖起來,“隱之犯罪師可能會對你不利啊!”
聽到這話,艾曼微微一怔,摸摸他那頭卷發(fā):
“傻孩子,不會有事的。”艾曼輕聲安慰他,“隱之犯罪師和我無冤無仇,他怎么會盯上我呢?而且,我今天和沙魯克先生約過了有事情要談,做人怎么能言而無信呢?”他看了看表,隨即站起來,“看,時間快要來不及了,爸爸先走了。”
“可是,他昨天發(fā)來了犯罪預(yù)告……”阿布不死心地勸阻父親。
“沒事的。”艾曼說著,鉆上停在門口的勞斯萊斯,從車窗里看著站在門口送行的阿布,突然意味深長說道,“阿布,過完今天晚上你就十六歲了,要像男子漢一樣活下去,知道嗎?”
然后,他關(guān)上了車門。
希望那個犯罪預(yù)告只是個惡作劇……艾曼想著并示意司機(jī)開車,他不再看兒子,目光堅定地落在前方,可是盡管如此,不得不承認(rèn)內(nèi)心依然有種隱隱的不安。
“爸爸……”阿布站在門口,久久望著那輛限量版勞斯萊斯車型緩緩行駛在富人區(qū)的道路,仿佛這一別,就是永遠(yuǎn)。直到身邊的年輕管家喚他的名字:“阿布少爺,我們進(jìn)屋吧。”阿布這才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那輛還沒駛出多遠(yuǎn)的勞斯萊斯車上,安靜的車中異常刺耳地響起了手機(jī)鈴聲。
——來電不明。
艾曼看著手中的手機(jī),心中莫名有種不安,但他還是接了起來。
“喂哪位?”
聽到的,卻是一陣陣陰森森的冷笑。
“嘿嘿嘿嘿……”詭譎的嗓音,猶如生銹的金屬機(jī)器一樣艱澀,一股寒意悄然籠在艾曼的心頭。
“你是誰?”他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問著。對方的聲線難掩變態(tài)般的快感:“我是隱之犯罪師……再見……哈哈哈哈……”
隨著他放肆的奸笑聲,一種無盡的絕望在電光火石之間來臨,帶著崩裂之勢,瓢潑在艾曼的頭頂……
“轟隆!”
爆炸的巨響一瞬間統(tǒng)治了整片天空。熱量和火光瘋狂地向四周迸射,車蓋沖向半空,又重重砸下來。道路上的橡木長椅和環(huán)保垃圾桶被沖擊波掀翻,附近房子的玻璃尖叫著碎裂,隨之刺鼻的硝煙四散開來,伴隨著難聞的焦味。車道上所有停泊的汽車都因?yàn)檎饎佣l(fā)出瘋狂的嗚嗚報警聲。
阿布站在門口,扭頭,看著那輛爆炸起火的汽車。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II加長版。沒有人能夠比它更特別了。“不會的……”他一邊顫聲地說著一邊逐漸癱軟在門口。絕望像一桶漆黑的墨,將他由頭至腳,拖入黑暗之中。
那是他爸爸的車。
“爸爸!”他光著腳奔跑,腳底踩著滾燙的鐵片和尖銳的玻璃,流出來的血把腳印烙在地上,那么鮮艷。要不是年輕管家跑過來抱住他,他已經(jīng)沖進(jìn)火里了。
“救救我爸爸!救救他!”阿布朝年輕的管家哀求,可管家只是嘆氣:“少爺,太遲了。”
人已經(jīng)死了,和價值幾千萬的轎車一起葬身火海中。阿布呆呆地坐在地上,腦內(nèi)像是一部出了故障的放映機(jī),不斷重播著剛才爸爸對他的笑。爸爸說:“阿布,要像男子漢一樣堅強(qiáng)!”
可是,再堅強(qiáng)的人生,我也希望和你一起走下去啊,爸爸!
火還在燃燒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消防車從遠(yuǎn)方吵吵鬧鬧地開來。大火滅去,又來了許多的記者和警察,咔嚓咔嚓地拍著現(xiàn)場,人聲鼎沸,震耳欲聾,那陣仗,似乎比濕婆的祭祀都還要熱鬧許多。
然而,阿布只感到被吵得頭痛。
此時此刻,他失去了最親愛的人。他流著淚,呆呆地望著車子在燃燒過后僅剩的焦黑軀殼,人們從里面搜尋到兩具同樣焦黑的尸骨,在犯罪現(xiàn)場,一切能認(rèn)出原形的東西,僅剩一只燒焦的白色面具。
隱之犯罪師,是你干的!
阿布緊緊咬著牙,他的憤怒像一場永不熄的烈火,燃燒著身體。
黑夜淹沒大地,從落地玻璃窗望出去,夜空披著寥寥數(shù)星。新德里這座城沉睡在一片靜謐中。
“阿布,生日快樂。”
空蕩的客廳里,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那是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卻冰冷,機(jī)械,毫無感情。阿布怔怔地凝視著跟前一部巨大的變形金剛——汽車人領(lǐng)袖擎天柱。它手持激光炮,雙眼閃爍著紅光,眺望星際。放置在它體內(nèi)的錄音機(jī)會在按下按鈕后重復(fù)播放著父親事先錄入的聲音:“阿布,生日快樂。”
父親知道他一直有收集變形金剛的愛好,所以特別請美國好萊塢的特技公司幫他制作了這臺兩米多高的擎天柱模型。
它制作得十分精致逼真,只是每一個細(xì)小的螺絲釘,都染滿了哀意。
“少爺,該用餐了。”年輕管家推著餐車走進(jìn)來。
阿布沒理他,只是抱著身體在發(fā)呆。失去親人后的安靜獨(dú)處,別人不適宜闖入。管家深知這一點(diǎn),輕嘆一口氣,又退了出去。
客廳里,悲傷在緩緩流動。“爸爸……”阿布望著這堆金屬,淚水沖破囚籠,流過臉頰。就在不久之前,父親還微笑著對他說:“等爸爸一起回來過生日,兒子。”
然而,父親失信了。現(xiàn)如今,這個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以及這部用冰冷鐵塊制造的模型。
世界,如瞬間進(jìn)入冰河時期。突兀的寒冷,綿密地纏繞住每一寸空氣。阿布緊緊抱住身體,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冷,冷到入心入肺,冷到血液和眼淚的沸點(diǎn)都改變。
阿布傾著臉,慢慢貼上擎天柱那冰冷的身體,傷心地哭了起來。
突然,一團(tuán)墨一般的黑色隔絕了窗臺照射進(jìn)來的月光,包裹住他小小的身軀。那是一個巨大的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鋪天蓋地壓下來。阿布心里一驚:“是誰!”他猛然回頭,卻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他的眼前漂浮著一只白色的面具,像鬼魅。
“初次見面,我是隱之犯罪師。”白面具后面,發(fā)出一個充滿磁性卻詭異十足的聲音。
憤怒很快代替了震驚。阿布從地上跳起來,無所畏懼地朝隱之犯罪師沖過去。
“是你殺了我爸爸!”
他要為父親報仇。即便對方是人們談之色變的可怕魔鬼。
“真是幼稚。”白面具發(fā)出類似嘲諷的笑聲,身影彎下,再站直時,阿布已經(jīng)捂著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滾。該死!他痛得冷汗迭出,心里真悔恨當(dāng)初沒參加學(xué)校的拳擊社。班里那些男生嘲笑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绔子弟時,他真的有種想讓人刮目相看的沖動。但他站在拳擊社門口很久也沒把申請表遞交上去。
他怕疼,一直很懦弱。父親經(jīng)常告誡他,要活得像個男人。可是他做不到,他連替父親報仇這樣的事也做不到。
“可惡!”阿布悔恨地?fù)]起拳頭狠砸地面。他多么恨自己。
隱之犯罪師又走到了他面前。仍然是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白面具。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布恨得牙癢癢。
隱之犯罪師冷笑:“我要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過了很久,客廳里都沒有聲響,安靜得過于詭異了。年輕的管家忍不住再次推開門:“少爺,你還好吧?”他走進(jìn)客廳,忽然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
“少爺!”管家急切叫喚,沖到了客廳中央。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一部冰冷的變形金剛擎天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停地重復(fù)著同一句單調(diào)的話:“阿布,生日快樂。”
而,阿布,消失了。
幾天后,在新德里的貧民區(qū),街道上充盈著印度傳統(tǒng)音樂和美味的咖喱香氣。
一排破落樓房其中一個房間里。
“噼里啪啦……”修長的手指敲擊著鍵盤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電腦的熒幕白光,照亮了這所躲藏在城市角落里的陰暗房間。一個少年正盯著屏幕,頭發(fā)柔軟的卷曲著,皮膚顯出常年陽光照曬的棕色。在他的身前,另一個人正坐在電腦椅上,雙擊鼠標(biāo),點(diǎn)開一張照片。
照片里,一個面龐清秀的少年正拿著一張三好學(xué)生年級第一名的獎狀,在鏡頭前笑得春暖花開。抓鼠標(biāo)的人移動滾輪,隨著圖片的放大,少年的面容越發(fā)清晰。
“就是這個人。”手抓鼠標(biāo)的人說。
“果然和你說的一樣,那我們開始行動吧”卷發(fā)少年激動說道。
“好。”那個人也站了起來,與卷發(fā)少年四目相對。一張白色面具,掛在他的臉上。
照片里的那個少年,是整個計劃的關(guān)鍵。
中國南方,珠江岸邊的那座國際化都市。
數(shù)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泊在位于海珠區(qū)的一棟高尚住宅小區(qū)里。A座502號房,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里形成一股停滯感,警戒線封鎖的現(xiàn)場內(nèi),警方人員正忙碌地搜集證據(jù),而客廳里躺著一具尸體。
死者是男性,二十多歲,穿著連帽運(yùn)動服。胸口插著水果刀,這是致命傷。
“這件案子的詭異之處在于,位于走廊的監(jiān)控錄像顯示,死者回家之后,便沒有其他人進(jìn)出這個房間。那么,兇手從何而來,又怎么離開的呢?”一個三十多歲的警官邊介紹案情,邊充滿期待地看著面前一位書卷氣十足的白襯衫少年。
“這個……”少年認(rèn)真思考,抱著記事本,嘴里咬著圓珠筆。
警官對他期望很高:“米卡卡同學(xué),拜托了!這件密室殺人案我實(shí)在束手無策,只有靠你了!你是最厲害的校園偵探米卡卡,請助我一臂之力吧!”
被人吹捧上天,米卡卡都不好意思了,他臉紅得像草莓:“警官,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那么先讓我咨詢一下目擊證人吧。”
目擊證人A,大廈管理員:“陳先生晚上有跑步的習(xí)慣,九點(diǎn)鐘他大概出去十五分鐘就回來了。”
目擊證人B,同一層樓的鄰居:“陳先生回來的時候,我跟他打招呼他都沒理我。”
證人C,死者朋友:“我在公司加班的時候,接到小陳的短信,約我明天去爬白云山。那時候大概是晚上10點(diǎn)15分左右。”
米卡卡拿著本子一一做著記錄:本案要點(diǎn),兇器是死者家里的水果刀,說明死者是在家里被殺的;朋友10點(diǎn)15分收到短信,證明死者當(dāng)時還活著;樓道的監(jiān)控器沒拍下任何人進(jìn)出房間的身影;死者房間位于五樓……
這里面到底藏著何種詭計?米卡卡根據(jù)記錄下來的證據(jù),依然沒理清頭緒。
兇手是怎么進(jìn)入房間又離開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警官表情越發(fā)失望:“還沒想出來嗎?”他心急如焚。聽說這位校園偵探是省公安廳高層米杰的弟弟,推理功夫比那位號稱中國福爾摩斯的哥哥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才特地跑去學(xué)校請來的。現(xiàn)在看來,名不副實(shí)啊……警官偷偷搖頭嘆息。
忽然,“那個!”米卡卡像回答課堂提問似的舉起手,警官心里一陣驚喜:“你推理出來了?”
“不是,我想問,我能去一下廁所嗎?”米卡卡尷尬說道。
“請去……”
離開案發(fā)現(xiàn)場,米卡卡心里充滿了失落感。他有負(fù)警官的重托啊。唉,沒想到他堂堂校園偵探,居然要借尿遁這么下三濫的招數(shù)。
米卡卡啊米卡卡,好歹你也跟愛迪生破了不少案子,耳濡目染之下,推理水平怎么也應(yīng)該升級到2.0了吧,可為什么就是想不出來呢?米卡卡站在廁所的鏡子前,看著里面的自己,怒其不爭。
米卡卡拍了拍臉,又往臉上潑冷水,試圖讓大腦清醒一下。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氣,對著鏡子鼓勵道:“米卡卡,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加油!”帶著堅定的信念,他打開廁所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剛回到客廳,那位警官竟迎上來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厲害厲害!名偵探果然名不虛傳啊!上個廁所就把案子給破了!”
“啥?”米卡卡被抱得糊里糊涂。
警官則開懷大笑,心情高亢:“哎呀,還裝傻!剛才你的助手都已經(jīng)來傳達(dá)你的推理結(jié)果了。跟你推理的一樣,我們鎖定犯罪嫌疑人了。”
我的助手?米卡卡這才明白——剛有人冒充他的助手,在他去廁所的短短時間內(nèi),便把案子給破了!
這逆天的速度,能做到的,只有一個人。
“警官。”米卡卡趕緊問,“那助手長什么樣?”
“啊?”警官愣了半秒,奇怪地看著米卡卡說,“那助手年紀(jì)跟你差不多呀,很帥氣。對了,他還吃著蘋果。”
是他!萬年不變的蘋果黨!
米卡卡扶額,轉(zhuǎn)身跑下樓,果然發(fā)現(xiàn)齊木正坐在小區(qū)公園的長椅上,坐姿優(yōu)美,出場道具已經(jīng)從蘋果換成了百事可樂。氤氳的光線中,淡淡浮出少年一圈清冷的輪廓,米卡卡忍不住擦拭眼角,手指沾上淚水,濕濕的。
在漫長的人生路途中,有些人會半路下車,譬如那個名偵探愛迪生。可有些人還在,陪著我們一起前往終點(diǎn)。
靠著長椅的齊木轉(zhuǎn)過那張冰冷的側(cè)臉:“喲!”他朝米卡卡揚(yáng)揚(yáng)手,一罐百事乘著陽光拋了過來。米卡卡順手接住,走過去。久別的話他憋了很久才問出最簡單的一句:“你,有何貴干?”
齊木微微一笑:“只是來看看我昔日的跟班混得怎么樣。現(xiàn)在看來,你混得不錯,再添?xiàng)l紅領(lǐng)巾,能升二年級了。”
“呵呵。”米卡卡不生氣。反正被對方腹黑多了,他早熟悉流程,“這些天果然是你在跟蹤我吧。”他拉開易拉罐,仰頭喝了一口可樂。
“我跟蹤你?”齊木輕輕皺眉,“圖財還是圖色?這兩樣你都沒有啊。”
“難道不是你?”米卡卡悻悻然。
這就奇怪了,這幾天他總有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如果跟蹤者不是齊木,那又會是誰呢?他一直有不祥的預(yù)感,仿佛有個巨大的陰謀正在身邊悄然展開,稍有不慎,他就會掉入萬丈深淵。但米卡卡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慮了。
他郁悶地喝著可樂。而齊木不說話,望著別處,目光深邃,那張冷漠的側(cè)臉如一面陡峭的斷崖。沒人能猜透這人此刻的心思。兩個人沉默片刻,米卡卡捏了捏喝剩一半的可樂,問道:“剛才的案子真相是怎么樣的?”
“很簡單。”齊木一臉的輕描淡寫,待他說出謎底后,米卡卡大呼坑爹。原來死者是在外面跑步的時候被殺死的,之后回到家的是兇手。兇手是住對面四樓的住戶。兇手先殺死死者,然后從對面樓頂用繩索運(yùn)回到死者房間內(nèi),之后他再假裝死者回到家,用死者家里的水果刀在原先的傷口位置再捅一刀,造成兇器是這把水果刀的假象,誤導(dǎo)警方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是在死者家里。之后他再用同樣的方法,沿繩索回到對面四樓自己的家中,之后回收繩索就行。
兇手用的詭計并不高明,米卡卡只能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之情。他所做的記錄居然對案情毫無幫助,而齊木只是根據(jù)兩棟樓間地上的滴血就判斷出了尸體是經(jīng)過空中運(yùn)輸回到家中,從而識破了兇手所用的詭計。
我怎么就看漏了這些細(xì)節(jié)呢!輸給其他人不要緊,偏偏輸給齊木……米卡卡郁悶得想撓墻。而齊木從長椅上站起來,一副勝者為王的姿態(tài),藐視著米卡卡:“喂,還有沒有興趣再當(dāng)我的跟屁蟲?”
“誰要當(dāng)你的跟屁蟲!就不能叫好聽點(diǎn)嗎?叫助手!”米卡卡對這種小細(xì)節(jié)還是十分在意的。
齊木聳聳肩:“So?Yes Or No?”
這小子居然還飆English了。“NO!”米卡卡挺直腰板,骨氣四射。
“OK.”齊木邁步就走。走出不遠(yuǎn),他回過頭,寂然無聲地綻出一抹詭笑。
笑得米卡卡驚心動魄,尿意澎湃。
“當(dāng)不當(dāng)是你的自由。我只能提醒你,這次的對手是隱之犯罪師。你應(yīng)該知道吧,在印度發(fā)生的那一連串恐怖案件。這種案子絕非你現(xiàn)在這種小Case所能相提并論的。”
“噢!難道你說的是印度總理憑空消失案?!”米卡卡情不自禁叫道,怦然心動。這是目前全球最轟動的大案,各國的警方和名偵探趨之若鶩。現(xiàn)在這么好的機(jī)會擺在面前,他怎么可能放過?!
“不過可惜,真可惜啊!”齊木作勢要走,米卡卡趕緊追上去。
“好好!我做!”這時候哪里還顧得上中國好男兒的氣節(jié),米卡卡就差沒抱人家大腿喊親爹了。
“這才乖。”齊木竟伸出手摸他的頭。
等一下,這舉動怎么跟哄寵物狗一樣!“去去去!”米卡卡拍開齊木的手,以人類的尊嚴(yán)目視對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問:“你怎么想到要破這個案子的?”
“這件事,要從一個星期前說起。”齊木娓娓道來。
這一切的起因,要從一個星期前說起。
明媚的夏日,耀眼的光線在樹陰下匯出明亮的陰影。齊木站在斜坡之上,咬著紅蘋果。在他前方是一個牌坊路口。斜坡下那一片低矮的樓群,與這座華麗的城市格格不入,隱約可感受到滲出來的頹靡與破落。
這就是傳說中的犯罪師之城啊。
其實(shí)這兒就是一個城中村,隔著鐵絲網(wǎng),對面便是香港新界北地界。由于臨近邊境,這里龍蛇混雜,街上時不時走過赤膊的紋身漢,即便路口等客的摩的司機(jī),也鼠目寸光。
齊木站在路口躊躇不前。那個黑色騎士只告訴他犯罪師之城所在地,卻未告知接待處。他又不是來這里觀光的。齊木本想找個人問路,卻又不知如何表達(dá)。最直接的辦法是把那黑色騎士騎馬的衰樣給畫出來,這么招搖的目標(biāo)肯定有人見過。但齊木一想到自己畫貓似狗的美術(shù)水平那么渣,惟有悻悻作罷。就在此時,忽然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走了過來,目光在齊木的身上來回打量。
“喂!你系邊度嚟嘅!”領(lǐng)頭的黃毛哥盛氣凌人,操著一口純正的粵語問他從哪來,并故意露出胳膊的蝎子紋身示威。齊木沒理他,冷峻的目光望向別處。那位黃毛哥有些不爽,以為他沒聽懂,又用蹩腳的普通話問了一次,但仍被齊木忽視掉了。
“王八蛋!找死是吧!”黃毛哥自恃人多勢眾,根本不把齊木放在眼里。哪知對方氣勢更強(qiáng),冷淡的眼神猶如罩著一層寒霜,依舊慢條斯理地啃著蘋果。“惹我可是會死的哦。”齊木平靜地說,卻蘊(yùn)含肅殺之氣,小流氓們的心頭紛紛掠過一絲恐懼。
從未見過敢跑到他們地盤放肆的家伙。黃毛哥對手下打了個眼色,眾人欲一沖而上,而齊木衣袖里的麻醉針也蓄勢待發(fā)。
卻在這時——“住手!”只聽遠(yuǎn)處傳來一聲厲喝,旋即疾馳的馬蹄聲撕裂了街道的寧靜。
“哪里有正義,哪里就有我的存在!”隨著這句招牌式臺詞的閃亮登場,一匹駿馬躍空而落。人們紛紛側(cè)目。陽光如同被潑墨一塊,現(xiàn)出一個高傲的身影。
“大家好!又是我!黑色騎士!”
這家伙用的臺詞簡直跟TVB的搞笑主持人曾志偉一模一樣!齊木差點(diǎn)沒被吃在嘴里的蘋果給噎死。
“黑色騎士三袋長老!”見到領(lǐng)導(dǎo),黃毛哥立即換上阿諛奉承的嘴臉,“快幫我教訓(xùn)這個臭小子!”
黑色騎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齊木,緩緩舉起劍。黃毛哥得意得笑,就等著說“小樣,看你還敢拽不”這句話了。哪料劍光亂閃,齊木毫發(fā)無損,反倒是黃毛哥的皮帶被切斷了,華麗脫落……
“大哥,你居然穿這么可愛的內(nèi)褲!”
眾小弟紛紛做噴血狀。黃毛哥急了:“不準(zhǔn)看!不準(zhǔn)看!誰敢說出去,看我揍他!”他一邊提褲子,一邊可憐巴巴地看向黑色騎士,“三袋長老,你怎么……”
黑色騎士對他冷目怒視:“放肆,這位可是我們的貴客,紅色犯罪師,豈容你們挑釁生事。”
“什……什么?!紅……紅色犯罪師?!”
這個名字如雷貫耳,眾人目瞪口呆,黃毛哥的褲子嚇得又滑到了膝蓋上。
“你……你就是紅色犯罪師大人?!”黃毛哥顧不上尊嚴(yán)了,連褲子都不提,忙著找筆,“大人,請給我簽個名吧!”
“……”齊木笑得很僵硬。很好,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犯罪師界的天王巨星了。
于是乎,齊木不得不為這個熱情的粉絲留下了親筆大名,看到更多的粉絲圍過來,齊木忙不迭跳上了黑色騎士的馬。他算是領(lǐng)略到當(dāng)名人的痛苦了。
“快走!”他催促道。
“你可真受歡迎哪。”黑色騎士看到自己風(fēng)頭被壓過有些不爽。齊木卻高興不起來。低調(diào)不張揚(yáng),可是他做人的風(fēng)格,跟某人正好相反。
隨著黑色騎士策馬大喊:“馬龍白蘭度,Go!”黃毛哥那群粉絲立即被甩在了身后,“對了,你叫什么名字?”伴隨著馬背上呼嘯的風(fēng)聲,齊木問道。
“我的名字跟本人一樣帥氣。”黑色騎士又恢復(fù)了自戀的本色。齊木稍作思考,緩緩問:“所以……你叫王寶強(qiáng)?”
黑色騎士緊緊抱住馬頭才沒讓自己跌下去。
“誰叫王寶強(qiáng)!我怎么也比他帥氣十倍,不,一百倍好嗎!”
“那么請問帥哥尊姓大名?”
“我叫李昊儒!”黑色騎士翹起鼻子。
“這名字真帥……”帥得讓人無法直視啊。齊木又問,“帥哥,剛才那位黃毛兄弟為啥叫你三袋長老。”
“這是我們組織的等級,我屬于第三等。最高是第八等。”
似乎是類似撲克牌組織的等級劃分,只是這個等級稱呼……“這好像是丐幫的等級吧,你們首領(lǐng)是個起名廢嗎?這抄襲得太明顯了。”
“我哪知道,反正大家都這么叫的。”
“等一下。”齊木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diǎn),“你們不會把丐幫的入幫儀式也抄襲了吧。”
聽說每個丐幫弟子入幫前都要被組團(tuán)吐口水。這么不講衛(wèi)生的儀式,令齊木很有理由相信坐在他身前的這個李昊儒身染各種皮膚病。他立即往馬屁股后面挪了一些。
“別擔(dān)心,我們這兒每年都得全國文明衛(wèi)生街道獎狀呢。吐口水那么不講衛(wèi)生的事我們是絕不會干的!”李昊儒看來就是那種寧愿被槍斃也不愿被口水吐死的骨氣男兒,而且這家伙還噴了名貴的COLONIA古龍水,披風(fēng)用的也是上乘布料,腳下那雙Bottega Veneta意大利皮靴在淘寶上打折也要一萬多塊……
看來犯罪師混得比丐幫好多了,齊木這才放心坐回來,他又問:“那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兒?”
李昊儒伸出手往前面一指,說道:“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只見一家茶樓位于路旁,中國風(fēng)的建筑風(fēng)格,門口立著招牌——“江湖茶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名字大概取義于此。齊木想這里應(yīng)該就是犯罪師們的聚集地點(diǎn),類似抗日時期的地下交通站,而他們是前去接頭的地下黨員。
未等黑馬過去,突然前面響起一陣騷亂,一群人神色倉皇地從茶樓里跑了出來。
“白長老死了!”
“不好!”李昊儒立即從黑馬上跳下來,拉著跑到門口的人問了幾句便直奔入內(nèi)。
齊木不敢怠慢,跟進(jìn)茶樓。這時茶樓里都亂了套,一個食客都沒有,只見一群服務(wù)生圍在其中一間廂房門口,焦急張望。“白長老!”這幾個身穿服務(wù)生制服的人似乎也是犯罪師,在門外焦急地要撞門。
“稍等!”一個聲音阻止了他們。
身后,齊木冷色迅速走近,讓眾人讓開。透過門口的小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位老者倒在地上,口吐鮮血。而廂房的門被人從里面用椅子頂住了,無法打開。
密室殺人?!
剛來就發(fā)生這種事,這是兇手給他的下馬威嗎?齊木臉色凝重,這才讓不知所措的其他人一起撞門。
撞開后,李昊儒第一時間沖過去摸白長老的脈搏,他的臉?biāo)⒌鼗野祝骸八懒恕!?
齊木蹲下去一摸,果然沒有脈搏了。幾個犯罪師聽罷,圍著白長老的尸體黯然神傷。李昊儒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誰干的!我一定要找出兇手!”
誰干的倒是其次。齊木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兇手是怎么逃出這個密室的。他勘查現(xiàn)場——兇手用椅子抵住門。廂房里裝的是防盜窗,窗戶關(guān)得很死,無法從外面打開或者關(guān)閉,除此之外,整個房間連個老鼠洞都找不到,更別說讓人逃跑的通道了。
如此一來,兇手怎么離開這個房間?
如果說兇手是行兇后在門外用線之類的東西把椅子拉過來抵住門,理論上是做不到的。即便能做到,廂房對著人來人往的大廳,兇手任何鬼祟的行動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啊。
這案子,夠離奇。實(shí)話說,他現(xiàn)在毫無頭緒。齊木坐著凝視茶杯,陷入思考。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杯子反射出身后的景象令他豁然開朗。
靠!居然是這樣!齊木心里果斷爆粗兼豎中指。
“門鎖著,兇手是怎么出去的呢?”李昊儒也在思考,期待地看著齊木。
他看到,齊木臉上浮出神秘莫測的笑容。
謎底,昭然若揭。
“過來。”齊木將李昊儒叫到身邊,細(xì)聲耳語,“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出兇手。”
李昊儒很吃驚:“是什么辦法?”待齊木小聲道破機(jī)密,李昊儒的臉呈現(xiàn)出接近扭曲的錯愕:“這真能找出兇手?”
齊木十分肯定:“絕對能!”
此法雖極具危險性,若非功力深厚的人絕不敢隨意嘗試。但齊木深信自己的判斷,他微笑著注視李昊儒把那幾個犯罪師叫到身邊吩咐幾句。那數(shù)人面面相覷,片刻后離開房間。稍后他們回來了,一個個捏著鼻子,合力提著一大桶什么東西。臭氣旋即充斥著廂房。那是一桶潲水,漂浮著幾片爛菜葉。
“你確定這東西有用?”李昊儒弄不清齊木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看了一眼地上的潲水,扭頭作嘔吐狀。
“有用!有用!”齊木被熏得干脆跑出房間,在外面指揮那幾個犯罪師說,“把潲水全潑到尸體身上,證據(jù)就會顯現(xiàn)了。”
這是什么高科技手段嗎?從沒聽說過!犯罪師們大眼瞪小眼,面露難色,竟沒人動手。齊木干脆親力親為:“我自己來潑吧!”他作勢剛要潑。突然——
地上的尸體詐尸了!剛才還躺地上的白長老忽地跳起來,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別別別!老朽還沒死呢!”
齊木看著他,笑容如冰山一角:“再裝死,下一捅淋的就不是潲水了。”
“饒命饒命!”白長老臉色醬紫,抹著額頭冷汗,再起身慢半刻,他就得在潲水里游泳了,“不愧是紅色犯罪師,你怎么看出我是裝死的?”
齊木故作神秘,笑而不語。他指了指白長老的腋窩位置:“你裝死的秘密就在那里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白長老尷尬笑著,從胳肢窩底掏出一只棒球,然后又用紙巾擦去嘴角的雞血,“還真是瞞不過你啊。”他由衷地佩服。
“夾著棒球使脈搏消失,一個小把戲。”
齊木沒說,其實(shí)他是從杯子的反射中看到倒地的白長老在偷笑,才知道對方在裝死。這些人合伙演了這出戲。齊木心中了然,這是他們給自己的一場考試。
“這樣我就放心了。”白長老一副放下重?fù)?dān)的語氣,走過來意味深長地拍拍齊木的肩膀,說,“跟我出來吧,大家要見你。”
這時茶樓二層大廳里已經(jīng)聚滿了犯罪師們。他們圍坐在幾張圓形餐桌前,交頭接耳,不知為何神情惶恐。看到白長老上樓,他們刷刷起立,以示尊敬。“你們這是怎么了?”白長老察覺眾人神色不對勁,問道。
一個犯罪師上前,語氣里壓不住恐懼。
“白長老,剛剛得到消息,東京分部的負(fù)責(zé)人櫻花犯罪師暴斃街頭,原因不明。”
聽罷,白長老頓時面如死灰,手中的龍頭拐杖因氣憤而顫抖地敲擊地面。久久,他才說出那個可怕的名字:“是幽靈干的。”這名字宛如低矮壓迫的黑色烏云,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
整個大廳靜得出奇,仿佛恐懼纏住了人們的身體。能令這么多犯罪師聞風(fēng)喪膽,這幽靈一定很可怕。齊木暗忖之際,突然白長老咳嗽兩聲打破僵凝的氣氛:“大家不要慌,我們的救星來了。”他伸出手介紹站在身旁的齊木,“這位便是紅色犯罪師。”
烏云消散,陽光刺破云層。
在場的犯罪師們隨即露出了明媚欣喜之情:“難道這位就是幽靈唯一畏懼的紅色犯罪師嗎?”
“沒錯,就是他!”李昊儒時刻不忘搶鏡頭,但被白長老一拐杖敲了回去,委屈地縮在后面乖乖當(dāng)綠葉。
“是他!我們的救星!”眾人歡呼雀躍。
剛才還壓抑萬分的場景一下子切換到比中國隊(duì)奪世界杯還舉國歡騰的場面,齊木著實(shí)有些不適應(yīng)。再怎么歡快,也不能讓筷子茶杯亂飛啊!
“肅靜!”白長老用龍頭拐杖狠敲地面,威嚴(yán)震住了這群歡樂的犯罪師們。
茶樓又安靜了。
“現(xiàn)在,請我們的紅色犯罪師給大家講講話!大家鼓掌!”白長老這話說的……齊木聽著怎么像學(xué)校開會邀請領(lǐng)導(dǎo)上臺的說辭。
“……”齊木看著眾人,緩緩道:“我只想知道,你們是從哪里聽說幽靈畏懼紅色犯罪師的。”
聽到這個問題,犯罪師們互相看身邊的人,竟沒有人答得出來。
“傳說是這樣說的呀。”其中一人小聲說道。
“那這個傳說是怎么來的?”齊木問。
“不知道啊,反正大家都這么傳說。”
這就是人云亦云的典型案例!齊木將目光投向白長老,但對方也一臉的無知。這些人原來只是因?yàn)橐粋€不明來歷的謠言才把他當(dāng)作救星的嗎?!這個傳說真的具有準(zhǔn)確性嗎?
這時,又一個犯罪師用奇怪的眼神瞄著齊木,輕聲嘟囔:“最新的傳說是,紅色犯罪師投入了泰國人妖界……”
謠言,絕對的謠言!
齊木竭力保持冷靜。作為偶像級的犯罪師,他必須維護(hù)冷酷的形象。不用問,這個傳說一定是上次扮姜游的時候傳播開去的。那次毀三觀的行動果然留下了后遺癥。齊木四兩撥千斤,淡然說道:“本人性取向很正常,對污蔑毀謗的行為予以最強(qiáng)烈的譴責(zé)。”
那些犯罪師聽了,部分人居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喂喂喂,這都什么世界!
幸好白長老及時出來解圍:“既然紅色犯罪師在此,我們就不必?fù)?dān)心了。他一定會幫我們對付幽靈的。”
其他人的緊張情緒已經(jīng)緩解了不少,紛紛坐回座位。那一雙雙眼睛里充滿希冀。
真的要救這些人嗎?齊木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映入眼簾的是再普通不過的樣貌,好比在街上隨處可見的千萬路人中的平凡一員。他們當(dāng)中或是父親,或是兒子,或是鄰居,或是朋友,但他們卻生活在黑暗中,以罪惡為生,游離于正義法則之外。曾經(jīng),他發(fā)誓要消滅這群人。而現(xiàn)在,他們竟求他施予拯救?
人生給我們編排出可笑劇情的時候,我們卻手足無措。齊木只是緘默。忽然被白長老喚醒:“紅色犯罪師,這邊請。”
齊木跟著他走進(jìn)二樓盡頭一個內(nèi)室。其他人識趣地退避三舍,房間里只剩他們兩人。白長老轉(zhuǎn)過身。那是一張慈祥的面容,淺灰色的瞳仁里永遠(yuǎn)帶著笑意,無法從其身上找出一絲戾氣,反而使人感受到一種剛毅柔和的氣質(zhì)。這就是犯罪師界目前最高的負(fù)責(zé)人——白長老。
“能說說這個犯罪師界你是怎么統(tǒng)籌起來的嗎?”在白長老說話之前,齊木先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據(jù)他所知,犯罪師以前都是各自為戰(zhàn),分散在世界各地。唯一一次有大量犯罪師聚集在一起,便是JOKER成立撲克牌組織的時候。當(dāng)那個罪惡集團(tuán)覆滅之后,犯罪師世界又恢復(fù)到了以前零散的狀態(tài)。齊木還是第一次聽到犯罪師界的存在,當(dāng)然,這和他獨(dú)行天下的作風(fēng)也有一定關(guān)系。
白長老笑著請他坐下:“實(shí)不相瞞,犯罪師界不是我搞起來的,而是幽靈。”
“幽靈?”
又是它?怎么會?
齊木的疑問隨即便被解開了。白長老徐徐說道:“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世界各地的犯罪師們一個個離奇地死掉,這引起了大家的重視。很明顯,有個人或是一個組織,正在對付全世界的犯罪師,并且心狠手辣。我們對這個敵人的資料一無所知,為了自保,許多的犯罪師開始自發(fā)地聚集在一起。畢竟人多力量大,所以,為了對抗共同的敵人,犯罪師界正式形成了。我們將總部設(shè)置在粵港邊境這個偏僻的城中村,一來是為了掩人耳目,二來是方便逃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你現(xiàn)在所看到的犯罪師之城。”
“但,我們的團(tuán)結(jié)并未有效地阻止幽靈對犯罪師們的殺戮,現(xiàn)在全世界的犯罪師被消滅了將近一半。每個人都人心惶惶。幸運(yùn)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搜集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報。首先,對付我們的敵人叫幽靈,暫且未知它是個人抑或是組織。其次,我們找到了對付幽靈的方法!”說到這里,白長老沉穩(wěn)的語調(diào)不禁泛起波瀾,難掩激動。
“對付幽靈的方法?”齊木重復(fù)這末尾的句子,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是說我嗎?”
這些犯罪師一直口口聲聲說他是幽靈的克星。可他到底要怎么克制對方?按照中國五行相克的說法,木克土。難道齊木這個名字能克一個名字帶土的家伙?齊木覺得更現(xiàn)實(shí)的辦法是讓他們兩人像美國西部牛仔對決那樣,背身各走十步,然后回頭拔槍便射。這樣他才有必勝的把握——因?yàn)樗麜叩谝徊骄突厣戆褜κ纸o撂倒!
白長老點(diǎn)點(diǎn)頭:“你是關(guān)鍵人物,但要打敗幽靈,必須將那三份失落的筆記收集完整。”
這老家伙,連這個都知道!齊木臉色一沉,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一下衣服。那三分之一的筆記就藏在懷里。真是見鬼了!齊木心里咀罵:他還沒搞懂筆記是什么時候被人分成了三份,現(xiàn)在居然連白長老都知道這件事了。這究竟是誰干的啊!齊木沉住氣,抱著雙手:“你怎么知道那筆記可以制止幽靈作惡?”
白長老手緊抓住龍頭拐杖:“我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犯罪師界就流傳著這個傳說。只有持有失落筆記的紅色犯罪師能打敗幽靈。”
又是傳說!齊木快被逼瘋了。每個人聽到的都是傳說。問題是,誰也不知道是哪個家伙制造了這個傳說。再說這傳說可靠嗎?該不會是這些人只想找個炮灰吧!齊木現(xiàn)在疑心病甚重,他可沒忘還有一個嚴(yán)重失實(shí)的說他去泰國當(dāng)人妖的傳說。于是他眼睛冷酷地瞥著白長老,心里碎碎念著:想讓我當(dāng)炮灰?先拖來大炮再說!
“關(guān)于失落筆記之事你還知道多少?”齊木又問。
白長老搖搖頭:“了解甚微,我只知道其中一份在隱之犯罪師手里。”
“隱之犯罪師?”
這是個傳說人物。齊木未曾與他有過交集,卻聽說過有關(guān)他的各種神跡——有誰能把美國白宮當(dāng)作自己的寢室,來去自如,神出鬼沒?就是他!有誰能被美國總統(tǒng)或其家人撞見了還淡定地裝成林肯或者羅斯福的鬼魂在搖椅上抽煙斗?還是他!當(dāng)然,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住白宮了,但白宮的鬼宅傳聞卻依然經(jīng)久不衰。
就在前些天,他還策劃了印度總理綁架案。這神人,挑戰(zhàn)的都是高難度啊!
“你必須盡早找到他,他現(xiàn)在陷入了很大的麻煩。”白長老說著,從后面的架子上抽出一份《廣州日報》——上面有一整個版面在專題報道印度總理消失,首富被炸,隱之犯罪師在新德里策劃著一系列的陰謀等等。
齊木冷瞥一眼,這樣的報道他看太多了。他問:“這都是他干的?”
“不!”白長老身影略顯瘦削,在內(nèi)室微薄的光線中輕輕顫動。他緊握著拐杖上的龍頭,言辭稍顯激昂:“我跟他是老朋友了。按我對他的認(rèn)識,他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所以他這么做一定有某種理由。現(xiàn)在的重點(diǎn)是他闖下了彌天大禍,印度各路人馬正在瘋狂地找他。我們必須趕在他被別人捉到之前,拿到失落的筆記。”
“你認(rèn)識他?”齊木對這點(diǎn)很感興趣,“他長什么樣?男的女的?”
“跟我一樣,是個老家伙。”
“原來是臭老頭。”齊木口無遮攔,還有點(diǎn)失望。他原以為像隱之犯罪師這樣的人物應(yīng)該搭配年輕有為,玉樹臨風(fēng),英姿颯爽諸如此類的形容詞,但現(xiàn)在他看著白長老只想到一個再貼切不過的形容詞——命不久矣。
白長老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條:“這是一年前他留給我的地址。去這個地方,或許還能找到他。拜托你了。一定要把那份筆記拿到手,犯罪師界的生存就全靠你了。”白長老走過來,緊緊握著他的手。
齊木猶豫了一下,抽回手:“黑暗的犯罪師界毀滅對世界來說是件好事不是嗎?”他說道。
白長老愣了愣,笑容遲滯,變得苦澀。
“自從JOKER死后,我們當(dāng)中的大部分人已經(jīng)改邪歸正了。現(xiàn)在的犯罪師界只是徒有虛名,時代在變遷,即便不犯罪,我們也有著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是幽靈手太狠,非要趕盡殺絕。紅色犯罪師,我知道你的過去。你曾經(jīng)以黑葵A的身份,以惡制惡。但是,對付罪惡最強(qiáng)大的力量不是黑暗,而是光明。我想你也明白這一點(diǎn),所以你才會拋棄黑葵A的過去,成為現(xiàn)在的紅色犯罪師。”
這番話,觸及心靈。齊木垂眉沉默,他沒有反駁白長老,對方一語中的。他早已不是過去的黑葵A。正如現(xiàn)在的犯罪師亦不是過去的犯罪師。不可否認(rèn),每個人心中都曾經(jīng)存有罪惡,如果罪惡無法吞噬我們的靈魂,那么我們的靈魂必將會把它驅(qū)逐出境,實(shí)施自我凈化。
他,已是有著一顆赤紅之心的犯罪師。這就是他為何自稱紅色犯罪師的緣故。齊木站起身,深深的陰影中那雙冰冷的瞳孔卻流淌著火焰的光芒。他接過紙條:“不管是誰,只要擁有罪惡之心,都是我的敵人。”
然后他大步走向門口,卻聽身后的白長老叫道:“等等,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會有興趣知道的。”
“原來如此啊!”米卡卡喝著百事可樂,頻頻點(diǎn)頭。
他們兩個這時坐在街邊,馬路上車來車往。“原來你的筆記已經(jīng)被人分成三份了呀。居然還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你手里拿走筆記。我真想見識一下那個人的風(fēng)采。”米卡卡好不容易逮住機(jī)會,沖齊木搖搖手指,略帶嘲笑,“嘖嘖,齊木兄,你可失策了哦。”
齊木冷冷盯著米卡卡,擺出日劇半澤直樹的表情,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剖開心臟的柳葉刀:“放心,那個人膽敢瞧不起我,我一定會以牙還牙,十倍償還。不,一百倍奉還!譬如,我會偷偷把五毒斷魂散放在那人喝的飲料里,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剛說完,米卡卡嘴里的可樂噗地噴出來,直接跑到水溝邊扣喉。想他年度三好學(xué)生得主,難道就要英年早逝了嗎?身后,齊木仍坐著,似笑非笑:“卡卡兄,別緊張。對付你用不著浪費(fèi)那么名貴的毒藥。”
就算沒用毒藥,也不能保證他沒下瀉藥。正因?yàn)閷@家伙的人品太了解了,米卡卡才拼命扣喉,把膽汁都嘔出來了才覺得心安。他步履不穩(wěn)地回到欄桿邊,只覺兩腳飄浮,像踩在棉花上。齊木看他的表情就像醫(yī)生在觀察一位受迫害幻想癥重度患者。
但齊木啥都沒說,在太陽下瞇起眼睛,冷笑。笑得米卡卡又想去扣喉了。
這家伙沒事能別笑這么深奧嗎!米卡卡哪里知道齊木正在想的事情和自己有關(guān)。
“這個人你認(rèn)識吧。”當(dāng)時白長老叫住他后,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齊木再熟悉不過了。那張大紅獎狀是要成為中國好學(xué)霸的節(jié)奏啊!沒錯,他就是香云中學(xué)年度三好學(xué)生得主——米卡卡是也!
齊木不由按住太陽穴:“這家伙咋了?”
“有人要對付他。”
白長老說的話讓人震驚,齊木有點(diǎn)不敢相信:“這娃做啥壞事了?拐了良家婦女還是騙了小孩糖吃?”他認(rèn)識的米卡卡做過最十惡不赦的事情好像就是在上歷史課的時候背英語。對于這種上課不聽講的行為當(dāng)然要嚴(yán)厲譴責(zé),但還不至于招致尋仇吧。
“具體原因不得而知。”白長老說,“前幾天,我們屬下的犯罪師廣州分部接到委托,要他們綁架這位少年。但我們手下認(rèn)出他和你是朋友,便謝絕了對方。據(jù)手下匯報,那個委托人很神秘,并且沒有透露出綁架的目的,但給出了一百萬的薪酬。”
齊木緩慢地合上驚訝的嘴巴。米卡卡值一百萬?這不科學(xué)!豬肉價都比他高!于是,齊木來找米卡卡的時候,順便看看能不能揪出那個土豪豬肉販子。
剛才聽米卡卡說被人跟蹤,很顯然,豬肉販子已經(jīng)行動了。但齊木觀察周圍,卻無異常:“好了,簽字吧。”他轉(zhuǎn)移話題,把準(zhǔn)備好的一份文件拿出來。
“這是什么?”米卡卡接過來一看,頓覺天雷滾滾,差點(diǎn)把他當(dāng)場劈死。那是一份合同,“炮灰勞務(wù)合同?!”米卡卡顫抖地指著那六個粗體黑字。
“不錯。”齊木一臉的偽善,“我一向依法守法,既然你要當(dāng)我的跟班,為了保障我們的權(quán)益,所以便提前準(zhǔn)備了合同。”
重點(diǎn)不是合同,而是炮灰二字!米卡卡拿著這份合同,心情比捧著自己的遺書還要沉重。翻開合同瞄兩眼,米卡卡心里直呼耶穌他爹:Oh,My God!
合同里寫得很清楚,他米卡卡作為齊木的跟班,工資為零,無社保醫(yī)保,無加班費(fèi),無出差費(fèi),無報銷,若有身亡,會獲得頂好柳州棺材一副。最后一條條款還重點(diǎn)標(biāo)出:跟班應(yīng)隨時做好為雇主充當(dāng)炮灰的準(zhǔn)備,無怨無悔。
“這是跟班嗎?連舊社會的包身工都比這活得有尊嚴(yán)有地位!”米卡卡嚴(yán)重抗議。
齊木挑了挑鋒利好看的眉:“你見過這么帥氣的黃世仁嗎!”
“我才不簽這么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米卡卡義正言辭,剛想昂首挺胸表現(xiàn)一下不屈不撓的英雄氣概,突然——他的身體瞬間被寒意攫住,神經(jīng)脈絡(luò)僵住,血液停止流動。
又來了!
米卡卡覺得身上一粒一粒雞皮疙瘩簡直要蹦了起來。有人在監(jiān)視!沒錯,又是那種身處監(jiān)視中的感覺。米卡卡猛然扭頭,望向四周。這條街種滿了錯落交疊的芒果樹,人們在陽光鏤空的樹陰里來來往往,兩邊坐落著書店和咖啡館。
“怎么了?”齊木問道,也張望。
“沒事。”米卡卡郁悶說道。他沒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物,但齊木看見了,就在那邊的街角,有個栗色頭發(fā)的身影飛快地縮了回去。原來那個人就是豬肉販子啊。雖然是匆匆一瞥,但齊木已然猜出對方的身份,他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合同的問題。
“你不簽會后悔的!”他重申。
米卡卡沒好氣:“才不會!”
齊木遺憾地?fù)u搖頭:“你不簽的話,如果哪天不幸被流彈打得全身窟窿,又或者遇上車禍撞成肉醬,更或者跌入糞坑淹死,你連一副棺材都得不到,這是多么悲慘的事情啊。”
聽起來,只有隕石撞擊地球才能比得過這種悲慘程度了。
“啊呸!你少詛咒我一秒鐘會死嗎?”
齊木很認(rèn)真地思考幾秒,回答:“不會。所以我還是會堅持這種有益身體健康的活動。”
“……再見!”
米卡卡轉(zhuǎn)身大步離開,把齊木扔在后面大喊:“你會后悔的!”
后悔你個頭!
米卡卡大步流星,很快走出那條街。在下個路口等紅綠燈時,急速刺耳的剎車聲驀然包圍了他。米卡卡愕然抬頭,看見一輛面包車停在面前。車門打開,車上跑下兩個穿迷彩服戴黑色頭罩的壯實(shí)男人,揪著發(fā)傻的米卡卡就往面包車?yán)锶?
“喂,你們要干什么?!”米卡卡反應(yīng)及時,迅速用腳抵住車門反抗,“救命啊!”他撕開喉嚨大喊,希望經(jīng)過的路人會過來幫忙。但路人們見狀,紛紛躲開生怕惹上麻煩。這世態(tài)炎涼啊!米卡卡痛斥社會的弊病,另外他想不明白,正如齊木所說,他既沒錢又沒色,綁架他干嘛!
“喂!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是矮窮挫啊!”
這么明顯的事實(shí)綁匪居然無視,兩人合力就要把米卡卡拖進(jìn)車?yán)锪耍蝗淮藭r,一個迷彩男毫無預(yù)兆地向旁邊飛開,重重摔到電燈柱上。另一個迷彩男剛回頭,也挨了一記飛腳,整個人在地上滑行數(shù)米,衣服都擦破了在冒煙。而在他們眼前,只見一個少年站在郵筒上,拿著紅蘋果,冷笑。
“快滾,不然就要你們的命。”
那雙死神般的眼睛,牢牢鎖死下方那對迷彩男。兩人吞口口水,頭罩里的眼睛難掩膽怯。眼瞅這少年非善類,兩人只得打個眼色,慌慌張張鉆上面包車,一溜煙逃得老遠(yuǎn)。
米卡卡得救了。
“這就是跟蹤你的人吧。”齊木從綠色郵筒上跳下來,看著那輛面包車淹沒在主干道的車流中。他想起那兩個綁匪身上散發(fā)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具體又說不上來。
經(jīng)歷這一劫,米卡卡余魂未定,坐在地上喘氣。齊木拍拍他的肩,圣母般的語氣:“要不是我英雄救丑,你早被捉走了。”
米卡卡被嚇得面無血色:“謝謝你了。”
慢著……什么叫英雄救丑!
“不用客氣。”齊木豪氣干云,又拿出合同,“以后幫我擋幾顆子彈,就當(dāng)你報恩了。”
“喂……”
當(dāng)我是刀槍不入的鋼鐵俠嗎!米卡卡懶得理他,想站起來又有點(diǎn)眩暈,于是繼續(xù)坐地上等回神。看到米卡卡沒有簽約的意向,齊木悻悻把合同放回懷中,問:“那些人為什么要抓你?”
“我怎么知道啊。”米卡卡還希望有人告訴他答案呢。齊木說:“你確定你沒有卷入了多角戀,撬人墻角?又或是簽下高利貸,遭人尋仇?”
做這些事的人,能當(dāng)三好學(xué)生和共青團(tuán)員嗎?米卡卡都懶得拿出團(tuán)員證摔這個腹黑黨臉了。他要站起來的時候,齊木突然說:“我知道是誰派來綁架你了。”
米卡卡又驚得坐下去:“你知道?是誰啊?!”
齊木看了一眼對面馬路一家蛋糕店的街角。就在三秒鐘之前,那個身影還探出頭來偷看這邊,那頭美麗的頭發(fā)被光線點(diǎn)染成淺淺的栗色。
這個人他認(rèn)識,米卡卡也認(rèn)識。
“Follow Me!”齊木勾勾手指,也不扶米卡卡一把,就大步走出去。米卡卡立即拍干凈屁股,跟上去。
“主人,他們來了。”坐在辦公室里的一位年輕男子對耳麥說道。他盯著辦公桌對面墻上的監(jiān)視器屏幕。
連接一樓大廳外的監(jiān)視器正將信號第一時間反饋到他眼前。耳麥里傳來主人的聲音:“如我所料,他們總有一天會找上門來的。”這聲音冰冷而怪異,不像來自活物,令人聯(lián)想到死神。
“我們該怎么辦?”
主人回復(fù):“靜觀其變。”
年輕男子靜靜注視著站在大樓外的那兩個少年。
其中一個,清冷的雙眸也正盯著監(jiān)視器。仿佛在與他對視。
很久不見了,黑葵A。年輕男子輕輕微笑。
齊木將望向正門口上方監(jiān)視器的視線收回來,他身邊的同伴驚呼道:“你說的那個人難道是……?”
站在廣州最豪華的珠江新城地段,米卡卡在太陽底下仰起一張驚訝的臉。一棟豪華大廈矗立于他們跟前,尖尖的樓頂猶如刺入云層。在珠江畔邊,它如巨人一樣霸氣側(cè)漏。這里就是程氏集團(tuán),全球500強(qiáng)排名前十的企業(yè)。
齊木帶他來這兒,言簡意賅。綁架他的人就是這家集團(tuán)的掌舵人——那位千金大小姐?米卡卡好不容易才讓錯愕的臉恢復(fù)到正常的書卷氣:“程美妮要綁架我?為什么?”
齊木搖搖頭:“這得問你的舊情人了,我在現(xiàn)場看到了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什么舊情人!”米卡卡堅決跟傳說中的白富美撇清關(guān)系,“我們之間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齊木只是微笑。那種笑,狀似無害,實(shí)則充分表現(xiàn)出一顆內(nèi)心的奸詐與陰險。誰知道這家伙心里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米卡卡要不是怕疼,早就咬破手指發(fā)誓他跟程美妮之間比農(nóng)夫山泉還要純潔了。
Follow Me Again。齊木再次勾勾手指示意,邁開大步,徑直走進(jìn)這棟大廈金碧輝煌的大廳。米卡卡第一次進(jìn)到這么高級的地方,大廳上方那盞璀璨奪目價值不菲的水晶吊燈直接亮瞎了他的鈦金合眼。看到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他都不敢穿著盜版匡威的帆布鞋踩上去。齊木則顯得淡定許多,優(yōu)雅地走到接待處問:“你好,我們要找你們老板。”
妝容淡雅高貴的前臺小姐看了看眼前的美少年,又斜睨一眼他旁邊渾身散發(fā)著跟班氣質(zhì)的少年,禮貌地問道:“老板?”
“董事長?CEO?主席?What ever,她叫程美妮。”齊木說。
前臺小姐微笑:“對不起,我們的老板或者董事長或者CEO或者主席都不叫程美妮。”
“咦?”齊木兩道酷眉彼此皺近,“難道這里不是程氏集團(tuán)?”
“這位先生。”前臺小姐依然笑得很官方,玉手指向身后的招牌,“我們集團(tuán)三個月前就已經(jīng)易主了,現(xiàn)在是王氏集團(tuán)。”
王氏集團(tuán)?狀況外的齊木和米卡卡看了看墻上那四個明亮奪目的鈦金大字,一時間愣了。易主了?怎么回事?難道程美妮嫁人了?還嫁給了個姓王的?
這時,大廈門口突然響起一陣騷動。大廳里的職員紛紛望出去,而前臺小姐卻對此見怪不怪,頗為頭疼地自語一句:“唉,又來了。”
齊木和米卡卡好奇望出去。只見門外有個穿牛仔褲、栗色頭發(fā)、蓬頭散發(fā)的女孩在花基帶拉起了橫幅,拿一只大喇叭向來往的路人哭訴:“無良!可恥!人渣!還我幸福生活!”好事的人們紛紛圍過來,揣測這年輕女孩到底有何悲慘遭遇。齊木看著那女孩的身影,胳膊捅捅身邊的米卡卡:“我們沒有看錯吧?”
米卡卡揉揉視力5.2的雙眼,定睛:“我想沒有看錯,不過怎么可能……她可是千金大小姐呀!”
就在他們的視界之內(nèi),那個女孩聲淚俱下地向圍觀者哭訴她的不幸遭遇。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前臺的小姐一臉頭疼地接通了保安的電話。
很快,佩戴著對講機(jī)的保安主任帶著一群保安匆匆穿過大廳,直奔門口:“把她趕走。”隨著保安主任的命令,女孩的大喇叭被搶走了,橫幅也被扯了下來。她被一群大漢架著扔出了街外。
“You這群混蛋!竟然敢這樣對me!看me到時候怎么收拾you。”混雜著英語,女孩不忿地從地上爬起來,氣勢洶洶地沖回來,但沖不破保安們的封鎖線。又一次,她被扔到了大街上。
保安主任走到她面前一聲冷笑:
“程大小姐,你以為你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白富美嗎?!再敢來搞事別怪我不客氣。”
“Go to hell!”女孩氣急敗壞,飛起高跟鞋,一腳踢向保安主任的襠部。“天。”齊木都不忍直視保安主任那張痛苦萬分的臉。不過,這才是程美妮一貫的作風(fēng)。齊木翹起雙手等著看好戲,把要過去幫忙的米卡卡也拉住了。
“別多管閑事,小心惹禍上身。”齊木冷冷地說。
“可是……”米卡卡很猶豫,他可不像齊木那么無情,畢竟程美妮也算半個朋友。眼看保安主任憋紅了臉,招呼其他人要上去圍毆程美妮,米卡卡再也無法旁觀了,他剛要跑過去,卻聽一聲厲喝:“住手!”
保安們紛紛停下來。
這個聲音似曾相識。齊木和米卡卡順著眾人的目光,只見一行人從電梯里走出來,徑直走向門口。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輕人,一身氣派,光彩奪目,用時下最合適的形容詞就是——高富帥!
“是他?”齊木和米卡卡同時出聲。
經(jīng)過他們面前的那位高富帥正是王子。他儼然商界成功人士,身后跟著一班精英。就是他喝止了保安,保安們紛紛列隊(duì)讓路,連子孫根受損的保安主任也不得不以奇怪的站姿迎接他的到來。王子微笑著走到程美妮的面前,彬彬有禮:“尊敬的前主人,請別再來鬧事了。程氏集團(tuán)早已不復(fù)存在,你還是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吧。”
“哼!”程美妮氣得沖上去揪住王子的領(lǐng)帶要把他勒死似的,“你這根墻頭草,敢背叛me?”保安慌忙把她給拉開了。王子叮囑保安們要憐香惜玉,她才沒受到粗魯?shù)膶Υ2蝗唬龝蝗舆M(jìn)垃圾桶。
“前主人。”王子整整領(lǐng)帶,一臉淡然地拍拍阿瑪尼西裝的褶皺,顯得很無辜:“你不能怪我啊,俗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我無意冒犯你,但你已經(jīng)不夠資格當(dāng)我的主人了。哈哈,如有得罪請見諒。再見。”
他朝她稍稍鞠了個躬,然后打個漂亮的響指,身后的精英分子立即刷刷轉(zhuǎn)過身,隨著他走向停在路邊的那排商務(wù)轎車。
“王主席,今天下午我們的行程是要和香港的和黃集團(tuán)商談合作事宜,并召開記者發(fā)布會……”秘書跟在王子背后匯報今天的行程。
“知道了。”王子邊說著,邊偷偷瞥了一眼躲在人群后面的齊木和米卡卡。他又抹出一片詭秘的輕笑。然后帶著隨從們鉆進(jìn)停在路邊的一排華麗名貴的商務(wù)車,絕塵而去。保安們和圍觀的人群也隨之散去。
“你們給me等著!”門口只剩程美妮一個人,她看了看被扯爛的橫幅,踩扁的大喇叭,再仰頭望著這棟本屬于她的摩天大樓,突然,她哇地哭了出來,“你們都欺負(fù)me!嗚嗚嗚!Dad,Mum!I miss you!”她哭得如此傷心,令旁觀許久的米卡卡再次忍不住想上前,齊木伸出腳差點(diǎn)絆他個狗吃屎:“別管她。”他冷冷說道。雖然暫未搞清程美妮和王子演的是哪一出,但最好和這個女孩保持距離。畢竟,她曾經(jīng)是紅桃Q,曾經(jīng)策劃過一系列的案子,人心難測啊。于是齊木拽著米卡卡像躲瘟疫一般,從門口撿了幾張宣傳單遮住臉,便悄悄從側(cè)門離開。善良的米卡卡仍于心不忍,三步一回頭。
眼看走遠(yuǎn)了,齊木剛要松一口氣。哪知米卡卡哇地叫了一聲。
“一驚一乍的干嘛?見鬼了?!”
“不是……程美妮跟過來了。”米卡卡一邊用宣傳單遮臉,一邊說。齊木一瞅,果然,那女孩像只精明的獵犬,正疑神疑鬼地朝他們跟過來。
被發(fā)現(xiàn)了?米卡卡像偷了別人底褲的賊,竟慌起來:“我們快溜吧。”
“慌什么,淡定淡定。”齊木想了一下,把米卡卡這熊孩子拉到路邊的電影海報前,裝作在欣賞藝術(shù)。哪知程美妮走到兩人身后,瞄來瞄去。
“米卡卡?”
米卡卡真想應(yīng)一聲,但齊木狠踩他的腳示意,兩個繼續(xù)用宣傳單遮臉,將后背對準(zhǔn)程美妮。不管程美妮跑哪邊,他們都背對她,一聲不吭。
“嗚嗚!沒人理me,me知道,me以前做了那么多壞事,今天的下場是me應(yīng)得的,嗚嗚嗚嗚……”
苦情戲什么的,米卡卡最受不了了。
“誒……”他忍不住轉(zhuǎn)身,徹底暴露了目標(biāo)。
“米卡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me是程美妮啊!”程美妮欣喜異常,眼里閃爍的十字星光芒讓人無法直視,米卡卡一時無詞。
“什么程美妮,我們只認(rèn)識程咬金。”齊木搶在米卡卡前面,瞪了她一眼,趕緊裝作不認(rèn)識拉著米卡卡就走,順手把那兩張沒用的宣傳單扔進(jìn)垃圾桶。
“我們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邊走,米卡卡一邊說。他心地就是善良。不過越善良,越容易上當(dāng)。齊木冷著臉,拉著他越走越快,結(jié)果程美妮比口香糖還黏人,怎么也甩不掉,走了幾條街,她還是可憐兮兮地跟在后面。
“好幾天沒吃東西了,I very hungry。”她耷拉著腦袋,宛若流浪的小狗,自言自語,肚子還配出咕嚕咕嚕的音效,“房租也到期了,房東太太說這個月再不交房租,就把me趕出去。Me不敢睡天橋。Me怕流浪漢,嗚嗚。”
米卡卡忍不住停步,齊木冷道:“別上當(dāng)。”
“家沒了,公司沒了,me連一塊錢的油條都吃不起……”
“別管她。”齊木再次重申,但米卡卡的腦中早已灌滿了程美妮那悲慘人生的魔音。他徹底停下來,就在這時,突然噗通一聲,程美妮緩緩倒在路邊,做餓暈狀。我靠!齊木驚呼:這女的演技比章子怡還爐火純青!
在這么精湛的演技下,米卡卡怎能不中計。他急忙跑向程美妮,扶起她:“喂,喂,你醒醒!”
靠在米卡卡的手臂上,程美妮虛弱地睜開雙眼,仿佛隨時會化作風(fēng)中的一縷塵埃:“請……給我一碗粥喝……”
“你不去演蘇乞兒真是浪費(fèi)了。”跟過來的齊木誠懇地說道。就這演技,他甘拜下風(fēng)。
米卡卡還很配合:“別喝粥了,我請你吃飯吧,吃得飽飽的。”
“米卡卡,你對我真好。”程美妮氣若游絲,抓緊米卡卡的手。米卡卡剛要抹一把眼淚和鼻涕,哪知懷中的女孩突然蹦噠地跳了起來:“Me知道有一家餐館,里面的東西very delicious!Let's go!”
米卡卡呆坐原地,目瞪口呆。剛才還奄奄一息,現(xiàn)在是滿血復(fù)活開外掛的節(jié)奏嗎?齊木冷眼旁觀,一副“看吧,我早警告過你人家是謀女郎!”的表情。
“Follow me!Come on!”程美妮回頭沖這兩人喊,兩人對視,無奈跟上。
程美妮叫了一輛出租車,把他們?nèi)溯d到一家高級法國餐廳的門口。程美妮還大方地給了司機(jī)十塊小費(fèi),至于那錢,自然是米卡卡出的。走到餐廳門口,齊木忽然一把拉住米卡卡:“你的存款多嗎?”
米卡卡變得警惕,電視里的警訊節(jié)目時常告誡我們不要輕信詐騙手段:“你問這個干嗎?”
“我只是想讓你確定一下待會兒夠錢埋單不。”
“放心。”米卡卡拍拍胸口,“土豪說不上,一千幾百還是有的!我前幾天剛領(lǐng)了三好學(xué)生獎學(xué)金,足足三百塊呢!”
聽完這話,齊木又笑了。笑得很燦爛。那簡直是要看人受虐的表情。米卡卡心里直哆嗦:“你……你笑什么……你不要覬覦我的財產(chǎn)!”
這些錢是要用來買參考書,上補(bǔ)習(xí)班的!
齊木心情舒朗地指指餐廳上方的招牌:“這家店我前幾天剛來吃過。”
米卡卡說:“然后?”
齊木聳聳肩:“沒事,就是無聊想炫富一下,我上次在這里吃了一客牛排,結(jié)賬一千塊而已,不貴不貴。”
“……”
這還不貴?!米卡卡下巴都砸地上了。“沒事。”齊木拽他進(jìn)去,“對窮人來說,一千塊和一萬塊是沒區(qū)別的,反正都付不起。”
這話說得多么有哲理。可米卡卡沒空琢磨這其中的大道理了,他在想待會兒能不能叫一客牛排分成三份,那樣一來,他的存款起碼還能剩十塊錢,夠付銀行管理費(fèi)了!
但這樣做,會被人鄙視至死吧……
前臺經(jīng)理看到走進(jìn)來的三人,忙迎上前。他看到程美妮很驚訝:“Miss程,你已經(jīng)很久沒來我們店里了。今天怎么穿成這樣?”
“哦。”程美妮打量了一下自己邋遢的外表,解釋道,“Me今天演話劇……別提這個了,一切照舊。”
“好的,這邊請。”
經(jīng)理帶著程美妮一行人來到二樓。這顯然是最好的座位,整個餐廳高端奢華,充滿法國浪漫情調(diào),昏黃的燈光搭配搖曳的紅酒,酒杯和刀叉在寧靜安詳?shù)目臻g下交錯。舒緩的音樂讓人感覺舒適,仿佛遠(yuǎn)離了城市的喧囂與忙碌。
程美妮和齊木愜意地坐下,而米卡卡卻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這種餐廳一看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他一個矮窮挫走得進(jìn)來,還能活著出去嗎?
齊木看出了米卡卡的憂慮,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米卡卡!做人要有視死如歸的精神!”
靠!這分明是目送我上刑場的揮別眼神!
米卡卡有些腳軟了,當(dāng)服務(wù)生遞上菜單的那一刻,米卡卡的眼球直接從眼眶里蹦出來。
“這這這這這這……”他指著餐牌,舌頭不住地打結(jié),“這上面的價格是少了一個小數(shù)點(diǎn)吧?!”
放眼望去,那一列價格數(shù)字簡直是觸目驚心。最便宜的一杯白開水標(biāo)價都要18塊!
你們確定這是水嗎!
一旁的齊木倒幸災(zāi)樂禍,在他脆弱的心靈上再補(bǔ)一刀:“小數(shù)點(diǎn)沒少,不過標(biāo)注的是美金,不是人民幣。”
愛國的共青團(tuán)員米卡卡幾乎要掀桌而起了——你們就不能用人民幣嗎!
齊木同情地看看米卡卡,然后把侍應(yīng)叫過來。
“Please,我要點(diǎn)馬賽魚羹,鵝肝排配魚子醬,巴黎龍蝦,法國蝸牛,紅酒山雞,沙福羅雞,雞肝牛排,菠菜乳酪焗生蠔,白酒法國田螺,韓氏鳀魚炒香菇……”
每一個從他嘴里吐出的名字,都好像一顆子彈,射穿米卡卡那弱不禁風(fēng)的小心靈。米卡卡算明白了,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人能長那么帥,內(nèi)心還那么毒。米卡卡已經(jīng)有種夢游太虛的感覺了,這是夢……噩夢!他迷迷糊糊聽見侍應(yīng)生好心提醒:“先生,吃法國餐一般先點(diǎn)一盤冷菜,然后是湯……”
齊木學(xué)起趙本山大爺:“哪這么多規(guī)矩呢!快去準(zhǔn)備,不差錢知道嗎?不差錢!”
反正又不是他錢。不差,一點(diǎn)不差。
侍應(yīng)生趕緊去廚房下單。末了,齊木還很紳士地把菜單遞給程美妮:“這位小姐,請問你要點(diǎn)什么?”
程美妮緩慢合上張大的嘴巴:“……不用了。Me要的,你全點(diǎn)了……”
沒要的,你也點(diǎn)了!
沒想到,這貨比自己還狠!程美妮本來已存了一顆善心,打算把平常吃的最貴的A套餐改為比較便宜的B套餐,但現(xiàn)在看來不必要了。
再看看旁邊的米卡卡,他已經(jīng)傻了,兩目呆滯,叫啥也不應(yīng)了。
“他一定是太高興了。”齊木竟作此判斷。
拜托,這是高興的表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