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少秋成親三年。婚后第二年，他便離開家，遠赴京城參加科舉，開始還有些許書信，可漸漸的，越來越少，音信全無。

可我不信的，倘若音信全無，婆婆怎會一點兒也不擔心，小叔又怎么會對我頻頻欲言又止，我雖不聰慧，卻也不傻。

少秋家中貧寒，這些年全賴我家傾力支持，錢也給他們，事情也幫他們辦。因我是家中獨女，父母寵愛有加。

可成親第三年時，雙親意外離開，家中迅速四分五裂，婆婆突然來找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是對不住我，少秋被京城郡主看上，不得已委身。

婆婆讓我和離。

我沉浸于雙親逝去的悲傷，這一些話，無疑是雪上加霜，我看看婆婆，又看看一旁熟悉的家，一切陌生又心寒。

“倘若我不呢？”我平靜地問。

“文欣，和離是顧忌多年情分，倘若你非執迷不悟，我也不會讓你阻礙了我兒子的路。”婆婆收起了假惺惺的嘴臉，“一個被休棄的女人，又沒有什么依靠，你覺得呢？”

“好。”我同意了。

不是恐懼，不是害怕，只是覺得惡心。

我和少秋十三歲時在學堂相識，我先愛慕他，做了不少表明心意的事，可適可而止的道理我懂，我并未死纏爛打。后來是他主動追求她，說愛慕，說聘請，說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哪兒是音信全無，分明只是對我音信全無，我擋了他的道了。

想來真算仁慈，還讓自己和離。

我笑了一下。

這世上誰是傻子呢？高看誰和低看誰都是不好的啊。

我在這了無牽掛，夜里便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可小叔卻來了。

小叔是個沉默寡言的，走的是習武的路子，似乎準備去參軍，只是婆婆心疼，便一再拉扯。

我屬實給不了什么好臉色，他又何曾沒有幫著少秋和婆婆欺瞞我呢。只不過是，他大概有幾分良心，不對，是他對我有幾分愛慕。

小叔急沖沖地敲門，我讓他進來。

八尺男兒紅了眼眶，有些好笑，“嫂嫂，對不起。”

“小叔別說這些，和你又沒有多大關系，左不過是我福薄，做不了官家娘子。”我無意與他過多攀扯。

“文欣，倘若當初求娶你的是我，你會嫁嗎？”他問的話實在大膽。

“嫁給誰有區別嗎？”我笑道。

他卻愣在了原地。

“我大概是愛少秋的，但也不至于死去活來。就此一別，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互不相欠。”我難得說些心里話，“小叔，我也不是什么天真無邪的人，你日后不必擔心我，希望再見時，你還能認出我。”

我離開了。

我有一姑姑，家在京城，是個富庶人家。只是我去京城，不是借住，只是拜訪，母親給我留的嫁妝中，京城有一處院子。

眾人大抵都不知，家中所有貴重的東西，房契地契諸如此類，皆是我的嫁妝，父母早些年拗不過我嫁給少秋，只好為我留了后路。

這地不過是為了更好養老罷了。

黃文欣是我干爹取的名字，搬到這里后便一直叫這名，我的真名是蘇文鈺。

我自小長在京城，雖不是皇親國戚、高門貴族，過得也算是舒坦。

來時給朋友寫了信，她們應當收到了。

我的兩個手帕交，如今一個是宮中女官，另一個嫁給了戶部侍郎的嫡次子。

還有兩個朋友，顧逢做了御前侍衛，鐘昆在大理寺做文書工作。

我們這些年不曾斷了聯系，逢年過節，或許是憐惜我，他們時常送些東西給我。

母親方面不同意我嫁給少秋，也是盼望著我和顧逢能有結果，顧逢待我真真是極好的。可惜我無法告訴母親，他與鐘昆在一起多年了。

顛簸了多日，我到了目的地。

喧鬧繁華中，我聽見有人驚喜地叫我：“文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