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里，壁爐中的火焰搖晃了一陣，兩個人影隨之浮現在了壁爐前。

這是兩個剛剛從副本中出來的青年。兩人撥弄了一陣面前浮現的虛擬面板，面容較為稚嫩的那一位突然驚喜出聲：

“終于拿到SSS獎勵了！快來看看這次會是什么！”

另一位更加成熟的青年慢悠悠地湊到了他身旁，看向了他身前的抽獎面板。

之前說話的那一位興奮道：“這次會不會是......誒？又是嶄新全套水冷M2？我要兩用機槍有什么用？”

他的表情從期待變為了錯愕，又很快變成了失望。

成熟青年笑著奚落道：“真不知道你上哪聽說這個副本可以出戰斗機的......這一個月我們都把《決戰中途島》最后一幕刷了4遍了，水冷M2是最好的獎勵了吧？”

“沒準社區那群混蛋真是在吹牛......”年輕人懊惱地嘀咕。

很快，他又不服氣地回擊對方：

“咱們誰也別說誰，幽靈，你這幾個月不是也帶著我把《格林德沃之罪》和《鄧布利多之謎》刷了3遍？難道你想要騶吾？還是鄧布利多的老魔杖？”

“幽靈”嬉皮笑臉地回答：“對啊，我就是想要騶吾啊！跑車開膩了，換個座駕不行嗎？小魚啊，《格林德沃之罪》的SSS獎勵中真有騶吾，這點你不得不服啊。”

“那《決戰中途島》的SSS獎勵里也未必沒有零式戰斗機啊！說不定只是我運氣不好沒抽到呢？”

“是是是。SSS獎勵里說不定還有‘企業’號呢，中獎概率估計有0.01%，祝你早日抽到嗷。”

“小魚”氣結，面色不快地收起了面前逐漸具現的三張卡片和一堆硬幣，然后坐到了壁爐邊的沙發上，又從喚出的背包面板里掏出一疊卡片整理起來。

幽靈從兜里摸出一包煙，點燃了一支坐到了小魚身邊，故作驚訝地說道：

“喲，你這段時間收獲真不少呀，怎么，是要套現嗎？”

小魚沒有抬頭，但語氣中帶上了一些喜意：“沒錯。一會兒陪我去一趟交易行吧。”

“你不是說這把結束就下線的嗎？”

“也不差這半小時吧......”

“那行，”幽靈點了點頭，“尊敬的乘客，今天想坐哪輛車？法拉利599XXE、瑪莎拉蒂MC12 Corsa還是邁凱倫Speedtail？”

小魚收好了東西，癟了癟嘴：“MC12吧。超跑乘坐體驗差到家了，真搞不懂你為什么喜歡這些五十年前的老古董。”

幽靈嗤笑一聲：“你這種小鬼不理解男人的浪漫很正常。走吧，去車庫。”

衛衣青年跟著他起了身，猶自小聲嘀咕著：“戰斗機才是男人的浪漫......”

.....................

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兩個年輕人來到了海德公園附近的交易行。幽靈停好了車，和小魚并肩走了進去，直奔寄售柜臺而去。

他們剛剛來到柜臺前，身后的休息區就有兩人盯上了他們。

一個紅發大胡子用肘部撞了撞身邊的同伴，向兩人的方向努了努嘴：“看，稀客來了。”

他的同伴看起來還是個孩子，驚訝地回應道：“是‘幽靈’和他的小跟班啊。‘幽靈’確實是交易行的稀客誒。”

大胡子神神秘秘地低聲說道：“我之前聽別人說，‘幽靈’帶著三個人躺著過了《釜山行》，死亡之愿難度，SSS評價。”

“四人死亡之愿？一帶三？”

孩子的嘴張成了“o”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幽靈’可是動作電影副本世界排名第一的存在，如果他不能做到這點，估計《孿生宇宙》里就沒人能做到了。”

大胡子點點頭表示認同：“應該是為了完成某些成就吧。他手里保有量極低的好東西可太多了。”

孩子“嗯”了一聲，好奇地問道：“法雷利大叔，有沒有他的跟班的資料？他跟著‘幽靈’混了很長時間了，應該也是個狠角色吧？”

“你說羨魚啊，他好像......聽說比較擅長角色攻略？”

大胡子法雷利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說實話，他可不像什么狠角色。也許他和‘幽靈’是現實中的好友吧。”

“這樣啊......”孩子不無羨慕地說道，“要是‘幽靈’也能帶帶我就好了......”

法雷利敲了他一個爆栗：“是不是跟我混委屈你了？”

孩子捂著腦袋，抿著嘴不說話了。

不遠處的“稀客”嘴角微微揚起，收起了左耳的監聽耳機。

大胡子和孩子面前的桌子下面，一只微型蜘蛛機器人抖了一抖，化為像素消失不見。

小魚見狀，壓著嗓音詢問：“怎么樣？他們說了些什么？”

“他們好像是我的粉絲，”幽靈嘻嘻一笑，“還順便夸了夸你。”

小魚一邊填寫著寄售登記表，一邊詫異問道：“夸我？夸我什么？”

“夸你跟對了人。”

“你大爺......”他已經習慣了幽靈的不著調。

不過，此時他有一個由來已久的疑問，忍不住一吐為快：

“你總是偷聽這些悄悄注視你的人們的談話，到底有什么意義？”

“可能是偶像包袱？”幽靈不太確定地反問。

小魚給了他一拳，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轉而問道：

“你就沒有東西要寄售嗎？你那里好東西這么多，為什么不換點現金改善一下生活？”

幽靈搖搖頭：“沒那個必要。”

“那你一定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小魚狐疑地盯著他，“還是你有什么非法收入？”

在他的認識里，這個時代的守法公民是沒有發橫財的機會的，想要暴富，只能通過一些不合法的手段。

幽靈沉默了。

小魚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拐彎抹角地打聽幽靈現實生活中的情況了。與往常一樣，這顯然又是一次失敗的嘗試。

他看了幽靈一眼，突然鬧起了脾氣，自顧自往交易行外走去，邊走邊小聲抱怨：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我們認識將近一年了，幾乎天天混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名字、工作、年齡和家庭情況，卻對你的一切守口如瓶！

“這太不公平了！”

幽靈有些底氣不足，小聲辯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小魚索性不說話了，悶頭走出了交易行。

小孩子真難對付......幽靈嘆了口氣，上前幾步拉住了對方，妥協道：

“好吧，你想知道的這些，我都可以告訴你。”

小魚驚喜回頭：“真的？”

“真的。但你要保證不透露給任何人。”

“我保證！”

“不能透露給《孿生宇宙》中和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人。”

“我保證！我保證不透露給《孿生宇宙》中和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人！”

幽靈深吸了一口氣，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我的真名叫柳恕，楊柳的柳，寬恕的恕。”

“柳恕......”小魚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怔怔地說道，“你果然也是華人......你在哪個城市？”

幽靈又不說話了，足有一分鐘沒有出聲

就在小魚快要失去耐心時，幽靈突然開口問道：

“你明天什么時候下班？”

“下午五點。你知道的，后天就是冬假了。”

幽靈用一種求饒般的語氣說道：“那就明天......明天你上線后直接到別墅找我。我的故事很長，你得靜下心來聽。好不好？”

小魚被對方的語氣弄得不知所措，只能答應道：“好，已經這么久了，也不差這大半天的工夫了。”

他打開面板看了看時間，又深深看了一眼幽靈，說道：

“我得下線了。希望明天你不要爽約。”

幽靈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他提出要開車帶小魚回去，這樣明天上線時兩人可以直接碰頭。

但小魚沒有接受。他現在沒什么心情，打了聲招呼后便直接化為像素消失在了幽靈面前。

下一秒，幽靈收起了示弱的表情，重新變得平靜冷淡起來。但他眼中的擔憂一點都沒有減少。

辨認了一陣，他向著梅森百貨的方向走了起來，打算去機器人理發店理個發，順便刮刮胡子。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對他來說還早，正好散散步放松一下心情。

但走了兩步他又后悔了。

這張臉一點都不重要。他告訴自己。

反正就算要坦誠相見，我也沒法以真容面對他。

算了。

他有些煩躁，調頭回到停車場發動了MC12，往自己的住處開去。

出了城區，他將油門轟死，直到碼表上顯示出了250mi/h。

V12發動機暴躁的轟鳴響徹在了倫敦郊外的夜色里。

....................

意識回歸現實，小魚，或者說余羨摘下了頭上老款的外置腦機接口。

他看了看墻上的電子鐘，上面顯示的時間是：

2067年12月20日4點32分55秒

哎呀，又要晚睡了......

不過6小時的睡眠應該也夠了吧。

活動了一下手腳，他走到了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噸噸噸地喝了起來。

一邊喝水，他一邊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紐卡斯爾黎明前的夜色很美，可惜對他來說早已乏味。

柳恕......

明天去博物館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他的資料......

或者我可以去找爸爸問問看？

他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從腦袋里驅逐出去。

快要圣誕了，老頭子連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打過。

也許他在新家庭的生活還挺美滿。

我就不去打攪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