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木門“吱”的一聲，亞奇寒踏出家，外面已經是太陽高懸。

他拋出幾把雜糧，外面的幾只大公雞立馬蜂擁而至，那一探一探的腦袋，如同拉滿的彈弓，繃得老緊，驟然穿透出去，精確地從飛沙走石中找到小事物，一啄子將其收拾進肚子，再而重復，樂久不疲。

亞奇寒把一些細炭涂在小木枝上，刷牙是一門學問，他從小就被母親教導好好護理牙齒，因此他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牙齒也是亮晶晶的。

隨后從后面農舍里面拎出來兩個木桶，他要去城里水井打水，這是一天開始他要做的第一件工作。

離開村莊，過了木橋，人逐漸多了起來，待到了水井處，已經排起了不短的隊伍。亞奇寒自責地想自己今天居然起來晚了，不知道水井的水還夠不夠他的兩個木桶，更糟糕的情況莫過于空手而歸，這樣他只能去河道邊裝盛那深受污染的河水，那里面是金屬廢料污染過的，喝了天知道會不會見到天父，當然也有可能見到混沌之神。

正想著，一道尖銳聲音傳來：“哎呀，這不是詹姆斯太太嗎？今天是什么風吹得你這樣晚，看著糟糕的一條隊伍，真是令人煩躁呢！”

“這可不是嘛，德雷瑟夫人，你來得真不湊巧。”

原來叫“詹姆斯太太”的人就在亞奇寒前面，她轉過頭，只瞧著一張滿是諂媚笑容的臉，身軀完全把后面的亞奇寒擋住。從后面過來的尖銳聲音主人也是一樣的豐腴肥滿，那姿態讓亞奇寒想到以前和父親隨船出海游玩的時候，水手們拉上來的大金槍魚，它們也是一樣豐腴。

德雷瑟太太似乎沒看到亞奇寒，徑直站在他面前，那敦實的大屁股一下子把亞奇寒擠得退了半步，險些撞到后面的人。

兩個加起來歲數都上百了的婦人就在面前吱吱喳喳，一下子聊到隔壁一家烹飪傳出來的氣味是多么討厭，一下子又說遠房親戚太太的衣裳是多么華麗，套在那人身上就如著衣的鸚鵡，花枝招展。

說罷夫人們“嘎嘎嘎”地怪笑。

“那個，你好。”一只小手拉了拉德雷瑟太太的袖子。

笑聲停止，她看著亞奇寒抬起的稚嫩臉龐，那是張被太陽曬過的黝黑的臉。

“怎么了？親愛的孩子。”

“我......我先來的。”亞奇寒有些臉紅，他實在是不想提出自己的意見，無過于被人插隊而感到不高興愈盛，思量半天后他才堪堪開口提醒。

“噢，原來如此。”德雷瑟太太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又嘎嘎大笑起來，她說：“孩子，我早就來了，剛才不過是去了面包店拿兩個面包。”

德雷瑟太太從兜里掏出一條長長的黑面包如是道，然后繼續和詹姆斯說笑。

他看著前面人的熟視無睹，唯有把想好說的話吞下去。

溫暖的太陽，繞過房頂，照到他那張窘迫的臉。

“真是倒霉，到我們就沒有水了，唉。回家去吧，只能讓我丈夫忍一下去洛達瓦河去洗把臉就好了。不過據說水里的怪事多了起來，不想是所謂新技術帶來的污染吧，那都是卑劣的矮人們......”

亞奇寒沒有心思聽前面兩個婦人的嘮叨話，他悻悻然走回家，原本想在洛達瓦河里打水的，看一眼渾濁的水流，他用手撈了一把，里面的一些的金屬顆粒發著光。

這誰敢用啊，只能拿回去給莊稼澆水。

莊稼只有很少有收獲，兩畝地的玉米收成很少，剩下的半畝西紅柿還沒長大已經讓蟲子吃了一半了，讓亞奇寒苦惱非常，這莊稼地里面的莊稼生長是一天不如一天。

亞奇寒遠遠看見一個人正捧著他家的玉米端詳，鬼鬼祟祟的，他靜悄悄地放下木桶走近，大喊一聲：“你干什么！我叫人了哦，偷東西的賊！”

小偷聽到亞奇寒突然的大叫，遲遲沒有回頭，亞奇寒以為他是被人捉住而不知所措，沒想到那人突然轉過身來，燦爛地笑著說：“男子漢亞奇寒，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恰一看見那張臉，亞奇寒不敢相信他是那個人，那個他在世界上最親最親的親人。

呆立半晌才反應過來，撲過去。

“爸！”

“哈哈哈，孩子，我的孩子，哎呀都長這么大了。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了哩，不過父親我還是認得出你的，讓我好好看看你。”

亞奇寒激動地轉了個身，萊昂納德滿意地笑：“長大了，長高了不少啊，可是比以前瘦多了。我離開之后你沒少吃苦吧，真是難為你了。”

“不苦不苦，只要想到你會回來，怎么會苦呢？”

萊昂納德笑聲豪邁，臉上的皺紋都擠出來了，他拍了拍亞奇寒的腦袋，想到小小腦袋下的小男孩，是個不怕苦的男子漢，一時間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

“可惜莊稼都長得太差了，都怪我沒照顧好。”

“傻孩子，哪怪你呢。這玉米是缺少營養，加點’肥料’就好了，遙遠的南方有的地方就是用打來的魚來作為營養供給給植物。”

亞奇寒感到驚奇：“哇哦，真的假的。那樣太浪費了，用來吃不好嗎？”

萊昂納德無奈地苦笑：“當然我們沒有這么奢侈，找些替代品就好了。”

夜晚萊昂納德給亞奇寒說故事，在西邊的王都，皇權已經過更迭，新一代君王是穆蘭家族的普羅菲克，他雖則50歲，政策卻十分新奇大膽，以資金鼓勵民眾發展個人技術，新頒布的法令《技術推進激勵案》就有所體現。據說有個年輕人拿著一個帶輪子的鐵架就向王邀功，說他的玩意不需要馬匹拉就能驅動。

“一開始我還說這家伙是個騙子，你猜怎么著？新王足足賞賜了他一千多個金幣！”

“哇。一千個金幣，那該多重啊。”亞奇寒露出艷羨的目光。

萊昂納德接著說：“還不止如此呢？此后不少的人都說有別的東西呈上，不過大多都是沽名釣譽之輩，皇帝一個不高興，他把一個獻上骷顱頭當做神物的家伙送上了斷頭臺，才堪堪止住了裝腔作勢的勢頭，現在很多都是有創造能力的真家伙才敢踏上王殿之內，誰不想......”

“咚咚咚......”有人敲門。

亞奇寒從椅子上蹦起來說：“一定是喬琳娜阿姨。”

果不其然，看門后的亞奇寒瞧著敲門的婦人摘下頭巾，露出一張白而精致的臉，正是喬琳娜，她問：“我剛才聽到里面有人說話，是你父親回來了嗎？”

亞奇寒露出一個狡黠的憋笑表情，他推開門。

坐在火爐前面那個椅子上的身影，就是喬琳娜所想見到的那個“萊昂納德”。

萊昂納德都沒站起來，依舊看著燃燒的火就跟喬琳娜打招呼：“好久沒見，喬琳娜小姐，我很感謝你能夠關照我的兒子亞奇寒，他還聽話吧？”

喬琳娜并未搭話，她把手里搖籃的東西拿到一旁，才堪堪回話：“聽話。”

說的平淡，但是她拘謹細微的步伐出賣了她的心情，此刻她就像是個含苞待放的少女，含蓄內斂，同時又富有活力，不用消說，長了眼睛的人皆能夠看出她心事。

萊昂納德請喬琳娜坐下，她坐在亞奇寒旁邊，離男主人公的距離稍遠，至少隔了一個13歲的年輕人。

“嗯。你過得怎么樣？”

“很好。”

“那個我回來，沒帶什么禮物謝謝你，謝你照顧小男子漢。”萊昂納德摸了一下亞奇寒的腦袋，后者覺得莫名煩躁，夾在兩個大人中間的他不知所措。

“你平安就好。”

這時亞奇寒終于忍不住從嘴里蹦出出一句話：“喬琳娜阿姨，平時你可沒有這么少話的，平時還不是盯著我讓我好好吃飯，語氣可兇了。”

喬琳娜聽此憋紅了臉，作勢要打，卻輕輕一拍亞奇寒的胳膊，說：“我哪有啊，如果你不挑吃的話，我可不會是要打你的哦。小孩子就是要營養均衡嘛，況且......況且我是受了你的父親大人拜托，才會好好盯著你吃飯的呀。你要別的人，可沒有你的這般待遇。”

“哈哈哈。”

旁邊的萊昂納德不識趣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