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新年的熱鬧勁還未從孩子臉上褪去，桐柏縣林家村林山兩口子，永遠沉睡于冰河之中。

人是昨兒個送走的，今兒個這棟坐落在村尾的破舊茅房，兩個瘦弱的孩子一跪、一躺在中間，周圍是烏泱泱的一大堆人。

為首的老太太，滿頭銀發(fā)頗為講究的盤起來，三角眼聳拉著，法令紋深深，一臉刻薄相。

“乖孫，你們兩個年紀這么小，獨自在這里怎么生活？聽奶奶一句話，以后你跟著大伯一塊住，成不？”

“不好！”跪在地上、不過十歲大的小娃眼中含淚，像頭呲牙小獸：“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跟你們走，你們就把姐賣了！”

他口中的姐，便是磕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女孩。

女孩約莫十二三歲的模樣，唇色蒼白，面如金紙。

老太太眉間就緊緊皺成一個山字：“乖孫，你大伯家也沒余糧呀！他家三個孩子，再加上你，哪兒還能養(yǎng)活起這丫頭？”

“就是，林深，你奶也是好心。”

“走吧，別讓你奶為難！”

一旁，親戚們七嘴八舌開口，話里話外，都是要把小女孩賣到隔壁村做媳婦。

小孩的大伯林海，尤為急切。

隔壁西柳村里正，大兒子今年二十有八，有點瘋病。年前打死了第二房媳婦，這又著急著娶媳婦了。

里正家出的彩禮很高，只是但凡稍微心疼點姑娘的，哪敢讓自家姑娘往這個火坑跳？

林深大伯林海一家，既眼饞那點彩禮錢，又心疼自家閨女。這就看上了弟弟林山家里的童養(yǎng)媳，董甜甜。

林山還活著的時候，他慫恿過林山把董甜甜嫁過去。反正林深還小，離說媳婦還早著呢，不如先把家里吃白食的賣了換點錢。

自然是遭到林山劈頭蓋臉一陣罵，林海便歇了心思。

但現(xiàn)在，林山死了，林海那點小心思又升起來，慫恿著母親過來，領(lǐng)走林深養(yǎng)著，再把董甜甜賣了，村里人自然也無話可說。

誰曾想，這姐弟倆都是死倔的性子。大點的聞言后一頭撞上柱子，以死明志；小點的就圍著自己童養(yǎng)媳不讓人碰，誰碰咬誰！

直到林海媳婦張大嬸說：“甜丫頭怎么一動不動的，不會真磕死了吧？”

到底是九歲的小孩，聽到這話臉上升起一絲慌亂，拼命晃著少女的身體：“姐！你醒醒啊！姐，你說句話啊，不要離開小深……”

張大嬸臉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小深啊，要不你先讓開，讓嬸子先看看甜丫頭？”

林深遲疑，趴在昏睡少女身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吵……

吵死了！

誰家小孩把鼻涕眼淚抹她身上？！

董甜甜一陣惡寒，總算是睜開眼，手無力的推推撲在她身上的人，想要把人推開。

“姐！你終于醒了！”林深喜極而泣，更加用力的摟住她不肯撒手：“爸媽都走了，我只有你了……”

董甜甜名義上是他的童養(yǎng)媳，實際上卻像是姐姐一樣，爸媽農(nóng)忙，總是姐姐照顧著他，帶領(lǐng)他玩耍。

他們之間，早就是不可分割的家人！

本打算推開哭鼻子鬼的董甜甜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愣了神，任由他抱著自己，接著打量著完全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