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舔舐著斷壁殘垣，灼熱的氣浪幾乎要將空氣點燃。付清萍的意識像被狂風撕扯的紙片，每一寸肌膚都在灼燒中尖叫。她的手指摳進滾燙的地板，指甲縫里嵌滿焦黑的木屑，卻憑著最后一絲執念，一寸寸朝不遠處蜷縮的小小身影爬去。

“依依……洋洋……”喉嚨里像堵著燒紅的炭塊，每吐出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她的動作越來越慢，胸口的起伏像風中殘燭，終于在離孩子只有半臂之遙時，徹底停滯。

半小時后，一縷近乎透明的魂魄從焦黑的軀體里浮起。付清萍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那曾溫柔撫摸過孩子臉頰的手，此刻輕飄飄地穿過了地上小小的、被熏得辨不清面容的身體。血淚突然從空洞的眼眶滾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

“朱正毅——”她的嘶吼帶著魂魄撕裂的尖嘯，“我與你，永世不共戴天！”

記憶猛地被拽回十幾年前。大二下學期的教學樓，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付清萍抱著厚厚的經濟學課本，和林夢媛咬著耳朵往里走。

“聽說新來的經濟學老師是剛畢業的學長呢。”

“真的假的？！”林夢媛眼睛一亮，“傳聞說帥得離譜，就是性子冷得像冰山……但愿別是個掛科殺手啊。”

上課鈴剛響，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推開了教室門。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瘦卻結實的線條。林夢媛倒吸一口涼氣，手肘狠狠撞了撞付清萍：“我的天……傳說誠不欺我！”

付清萍剛坐穩抬頭，就撞進一片沉靜的目光里。男人站在黑板前，身形如松，指尖劃過粉筆時帶著利落的弧度，三個字蒼勁落下——「朱正毅」。他轉過身，指節輕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掃過教室，在落到她身上時，似乎漾開了一點極淡的笑意。

“初次見面，”他的聲音像浸過冰泉，清冽中帶著點微啞，“課代表就從點名冊里抽一位吧。”

指尖在名冊上點了點，他抬眼：“付清萍？”

幾十道目光“唰”地聚焦過來。林夢媛目瞪口呆地張大嘴，用氣音說：“姐妹，你這是被幸運女神砸中了吧？”

付清萍懵了，手指下意識地指了指自己，慢吞吞地站起來。社恐的本能讓她想立刻鉆進地縫，可目光撞上講臺那張俊得近乎不真實的臉時，卻鬼使神差地定住了。她深吸一口氣，聲音細若蚊蚋：“我是。”

誰能想到，這一眼，竟成了一生劫難的開端。

魂魄浮在三具冰冷的尸身上，付清萍看著地上小小的、永遠閉不上眼的孩子，嘴角先是牽起一絲極淡的、帶著血腥味的笑，轉瞬就被滔天恨意撕裂。“殺了我不夠，連依依和洋洋……那也是他的親骨肉啊！”血淚混著凄厲的尖叫，“朱正毅，就算我化作厲鬼，也要將你拖入十八層地獄！”

激憤讓魂魄劇烈搖晃，邊緣泛起不祥的猩紅。今夜的天空黑得像潑翻的墨，連一絲月光都吝嗇施舍，只有郊外別墅的熊熊火光，將半邊天染得如同凝固的血。三具并排臥著的尸體，不知何時，嘴角都緩緩勾起一抹僵硬而駭人的弧度。

“大家好，”熟悉的課堂，熟悉的聲音，付清萍猛地回神，發現自己正站在大學教室里，手里還握著那本經濟學課本，“接下來由我擔任課代表，麻煩大家多指教了。”

她抬眼，正對上講臺朱正毅含笑的目光。他似乎被她直白的注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別開了頭。

而他沒看見的是，付清萍垂下的嘴角，正緩緩勾起一抹冰冷干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