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如柳絮般在空中飛舞。蘇子念攏了攏及膝的米白色羽絨服，雙腳跺了跺地，雪地靴踩在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小小的鼻子被凍的通紅，蘇子念不斷地吸溜著鼻涕，十個手指頭也通紅的跟胡蘿卜似的。蘇子念邊搓著手，邊跺著地，嘴里還不斷著哈著氣，臉頰兩側也是紅彤彤的，在紛紛白雪當中真的是白里透紅。

蘇子念心里煩透了這潔白無瑕的雪。這雪下的像是破碎的棉絮，不唯美，也不可愛，凍得她渾身發抖，還影響公交車的速度，害她周末補課遲到。

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是7：30了，還有十分鐘就要上課了，就算現在公交車到，去青少年活動中心也要二十分鐘，鐵定是來不及的。

一想到幾何，二次函數，還有鄭高遠嚴肅死板的臉，蘇子念就頭疼的要死，高二的課本來就更難，作業也更多，老鄭肯定要給她安排更多任務了。

輕輕的嘆了口氣，蘇子念自我安慰道，這么大的雪，這么惡劣的天氣，老鄭應該會寬容一點的。

這么想著，蘇子念腦海里那張兇巴巴的臉就變得柔和了許多。老天爺也應了蘇子念的想法，雪越下越大，天色愈來愈暗。本該是早上七八點亮堂堂的天，卻如同傍晚五六點太陽要落山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公交車終于緩緩地駛來了。公交車這比以往看著都要沉重，車子發出來的聲音也比以往都要響。

“嘀。”刷了公交車卡，蘇子念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機閉目養神。可能是太冷的緣故，公交車車門關上的也比平時慢了許多，就跟出了故障似的，發出“咔咔”的聲音。

還沒等司機大叔發動車子，蘇子念就聽到了拍打車門的聲音，公交車車門又“咔咔”的開了起來，“咔咔”的合了回去。

公交車終于發動了。閉目間，蘇子念聽到自己身旁落座的聲音。

蘇子念睜眼，透過車窗看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是一個很干凈的少年。白色毛衣，米白色棉服，從車窗里也能映出他白皙的膚色。如果說星星是黑夜的點綴，那么這少年的眼睛在一片雪白中依舊像最亮的啟明星般熠熠發光。

蘇子念看著少年的眼睛，心里一驚。少年盛滿星河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窗外，深不見底。蘇子念感嘆這少年天使般的面孔，，總覺得十分眼熟，可能是在覺得和王俊凱長得像吧，也可能是和鹿晗長得像，也有可能是霍建華。

蘇子念不再亂想，繼續閉目養神。而身邊的少年卻將她所有的動作都收在眼底，嘴角勾起微微弧度。

“砰。”所有的一切是發生的如此措不及防，公交車被側面開來的大貨車猛烈觸手可及撞擊，車輪不斷地打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蘇子念戴著的耳機和口袋里的手機被震了出去，公交車一直往右打旋，她的頭和臉貼著車窗，仿佛要沖出去一般。

來不及害怕，來不及恐慌，公交車不斷地打旋，打轉，不知又撞上了些什么，一個側翻倒在了雪地里，不斷著冒著黑氣。

蘇子念只覺得腦袋要被震飛了出去，整個人已經離開了位置，貼著車窗，頭暈目眩。

過了一會兒，蘇子念從暈眩感中緩過來，眼前依舊模糊一片，跟用萬花筒看東西似的。但卻感覺不到流血的疼痛感。

蘇子念恍惚地眨著眼睛，只感覺眼里的萬花筒中旋轉著那個白凈的少年，耳畔里還傳來溫柔焦急的聲音：“子念，子念，子念……”

呵，那么快就到了天堂嗎？

待她慢慢地清醒過來，只看到那個少年用手臂撐在她的身旁，米白色的棉服被鮮血染紅，嘴角，額頭也盡是鮮血。

蘇子念不知為何，鼻頭一酸，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少年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晶瑩的淚珠，右手微微顫抖地抬起，血紅的手掌撫著少女的臉，骨節分明的手拂去少女的淚。

他在這寒冬中用暖春般的微笑安慰著她：“子念，別哭，別哭，我沒事。”他臉上的血止不住的往下滴，落在蘇子念的臉上，眼上。

蘇子念的眼淚混著他的血，眼睛里滿是水霧。蘇子念想要開口和他說話，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嗓子是嘶啞的，開不了口，喘不上氣，身上像是壓著千斤般的重量，壓不到身上，壓不在骨上，全在心上，身上沒有一滴血，眼里卻是止不住的淚。

少年依舊用他冰涼的手撫著她的臉。他用令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來了一根紅色的編織手鏈塞到蘇子念的手里。

少年依舊是面帶著微笑撫著她的臉：“別哭了，我不會死的，明年的冬天，等你十八歲了，我就會來找你的。戴著手鏈，我會找到你的，沒事的。”

蘇子念拼命地搖頭，滿是血痕的雙手顫抖著把手鏈塞還給他。

怎么會沒事呢，出了這樣的車禍怎么可能還活得下來，眼前的少年就像是被鮮血染紅的白玫瑰，漸漸枯萎。他不在說話，只是微笑著，頭顱越來越低，直至蘇子念的肩頭。

蘇子念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哭的如此的撕心裂肺，明明不認識這個少年，但看著他滿身是血趴在她身上時，就如同萬箭穿心般疼。

蘇子念躺在床上，淚水淌濕了枕頭一片。

“嘀嘀，嘀嘀……”床頭柜上的鬧鐘響了起來，蘇子念被淚水打濕的睫毛微顫，雙眼緩緩睜開，眼底還有一層薄薄的水霧。

蘇子念抬起手將柜子上的鬧鐘關掉，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海藻般的長發凌亂鋪散，兩眼無神，空洞。

她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做這個夢了，明明很荒謬，但又很真實，她真的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要炸開了一樣，喘不上氣，每次醒來都會莫名的淚流滿面。

但是夢終歸是夢。蘇子念看了看手腕，只有一塊手表戴在手上，沒有什么紅色手鏈。況且她也從來沒有出過車禍。

蘇子念想了想，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所以想象力那么豐富，要么就是到了高三壓力太大了，大腦神經被壓迫，總是產生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

但是，那個少年真的像是可以觸手可及一般。

“子念，怎么還不起，再晚些早自習要遲到了。”蘇子念的媽媽徐玖敲門催促蘇子念起床。

蘇子念拋開胡思亂想，胡亂地抽了幾張紙巾將眼淚擦干，急急忙忙地起了床：“媽，我起了，這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