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終于帶來了一絲絲的清涼。剛剛經過麥收疲憊不堪的人們，不論收成如何總算又能夠喘一口氣。

這大明的鄉間也沒有什么娛樂，柳灣村的人便都離開自家悶熱的小屋，聚集在場院上享受這一天中難得的涼爽。

如水的月光下，一群大小孩童正圍著一個五六歲的黑小子在懇求。

“多寶，再講個故事吧！”

“多寶哥哥，我還想聽《田螺姑娘》。”

另一個大孩子則喊：“小孩子家家的才幾歲就想媳婦？我們要聽《長坂坡趙子龍單騎救主》！”

黑小子此時卻在拿喬。

“我們已經給你們講了兩個故事了，你們也總得陪我玩一會兒不是？”

一個大孩子便問道：“你想玩什么？”

黑小子便說：“我想玩打仗游戲。要是你們都聽我的，我就給你們講《長坂坡》。”

在聽故事的誘惑下，孩子們都紛紛說好。黑小子便說：“那好，現在我教你們列隊。”

在這些孩子的印象中玩打仗游戲便是一人拿個木棍子互相打來打去，還是頭一次聽說玩打仗游戲要先列隊的。

有孩子便問：“玩兒打仗為什么還要列隊？”

黑小子卻說：“真正的軍隊打仗都要列隊的。你們要是陪我好好玩，我以后就給你們講好多打仗的故事。”

“好啊好啊。”孩子們一陣歡呼便同意了黑小子的要求。

黑小子便一個個扒拉著，把他們按照高矮個排成一隊。

“現在我教你們報數。”

說完這話，突然他眉頭一皺，問道：“興祖哥哥和繼祖哥哥怎么沒來？”

一個孩子連忙說道：“張興祖吃壞了肚子，又拉又吐，疼的在床上直打滾。他爹了去女姑口找大夫呢。”

黑小子，于是說：“那我去看看。”

此時的張家正是愁云慘淡，一大家子人圍著床上臉色蠟黃的孩子只能不住嘆氣。

那孩子因為長時間腹瀉已經沒有了力氣，就連呻吟聲也已經時斷時續。

孩子的爺爺又一次看向門外，不知第幾次吩咐二兒子：“去村口看看，丑牛怎么還沒回來？再等下去這孩子只怕就不成了啊。”

他的二兒子正要出門，黑小子已經熟門熟路闖進來。

他年紀小也沒人攔他，他便直接來到床前問：“興祖哥怎么樣了？”

孩子的爺爺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孩子的娘不由掩面哭了起來。

黑小子卻借著昏暗的油燈看清了床上孩子的面容，然后小大人一樣說得道：“這樣不行，得快給他喝點淡鹽水，不然興祖哥撐不了幾個時辰。”

這話讓所有人都是一愣，孩子奶奶忙問：“多寶，什么淡鹽水啊？”

黑小子眼珠一轉便說：“這是我從女姑口聽來的法子。這樣的情況下要用溫水加少量鹽給病人喝，不然病人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大明的百姓缺醫少藥是常態，又缺乏知識，所以只要得知個治病的法子他們都有足夠的勇氣去嘗試，這就像是后世米國人敢按照川總號召喝消毒水抗疫一樣。

幾個婦女立刻便忙碌起來，弄了些淡鹽水給生病的孩子喝下去，那孩子干澀的皮膚終于恢復了些光澤。

正在這時一個車軸漢子急火火闖了進來，屋里眾人連忙問：“大夫找來沒有？”

那漢子正是孩子的爹，他黑著臉說：“縣衙周主簿的兒子得了奇癥，把周圍幾個大夫都叫去給他兒子看病了，夜里又進不去城……”

聽到這里，孩子的娘已經哭出聲來：“這可怎么辦啊？”

孩子的爺爺直搖頭：“唉，都說生死有命。看來這就是興祖的命啊。”

這是已經認命了啊。

黑小子卻在此時突然說道：“張爺爺，小子有一個法子可以治興祖哥的病。若是沒有其他法子倒可以試試。”

這下張家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問：“多寶你說是什么法子？”

黑小子便說：“拿上鋤頭跟我來。”

張家兩條漢子連忙舉著火把扛著鋤頭跟著黑小子到了他家墻外。黑小子指著院墻外他去年種下的一叢灌木說：“就是這個，趕緊刨出來。”

一會兒功夫，這棵小灌木就被拿回張家扔進瓦罐里煮了濃濃的湯給生病的孩子灌下去。

在眾人急切的眼神里，那孩子的呻吟聲和腹瀉的次數都少了。孩子的爹詫異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竟然真的有用？這東西就長在咱村里，居然能治興祖的病？要不是多寶誰能想到？真太謝謝你了多寶。”

黑小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勾起。

不過現在還不是得意的時候，他又囑咐張家人繼續給孩子喝淡鹽水補液，夜里還要再濃濃地喝一次藥，然后他才離開。

第二天早晨，黑小子胡亂吃過早飯便又去看張興祖。張興祖的腹痛腹瀉已經全部停止，張家人對他千恩萬謝。

待日上三竿時他從村邊摘了些蛇莓回來便見到張興祖他爹正陪著個三十多歲穿長衫的中年人往他家走來。

那人他認得，正是在女姑口開醫館的牛大夫。

說起來他和這牛大夫也算熟人。

他舅舅家就住女姑口，以前走親戚的時候他曾經跑到牛大夫的醫館去看過藥材。牛大夫人不錯，任由他在醫館亂串也不喝斥，還耐心地解答他的問題來著。

顯然牛大夫對他也是印象深刻，一眼就認出來他。

“原來是你啊！怪不得你總來我的醫館里玩耍，原來你竟是想要學醫道啊。”

黑小子忙行禮。

“小子有禮了，不知牛大夫所為何來？”

牛大夫便說：“劉多寶是吧？我來便是為了找你。”

“張家那孩子的病癥可是很兇險啊，沒想到卻被你簡簡單單就治好了。一般來說治拉肚子需用黃連。可你也知道咱們這里不產黃連，黃連價格很貴，許多人買不起便因此喪了性命。”

“若是本地就有治拉肚子的良藥，不知能少死多少人。所以牛某想腆顏求小哥告訴我你是用什么把他治好的，這樣便可讓許多買不起藥的人也能治好病……”

若是別人這么問劉多寶要方子，劉多寶不一定搭理他。但是這位牛大夫不一樣，劉多寶好幾次見過他把藥賒給窮人了，知道他是真的是個好人。

所以他也不藏私，把牛大夫帶到他家墻外指著一叢小灌木說：“就是這東西了。它叫倭國小檗，用其根、莖治療拉肚子效果與黃連相類，只是可能用量要大些。”

牛大夫驚訝地問：“這東西明明生在我大明，為何叫倭國小檗？”

“因為這東西原產地應該是倭國啊！我大明應該是沒有的，也不知是怎么傳到這里來的。野外雖然不甚多，但也有一些，這些就是小子從野外移植過來的。”黑小子也是一臉茫然。

“喔，這樣啊！咱們這里出海貿易的人不少，當是以前有人往倭國貿易時帶回來的吧？”

牛大夫一邊隨口說著，一邊仔細記下那棵植物的樣子。一轉念他又驚奇地問黑小子：“既然這是原生倭國的，你是怎么知道這東西能用來治病的？”

黑小子露齒嘿嘿一笑說：“只要這東西能治病就成，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做什么？”

牛大夫見黑小子竟然脾氣不小便也不多問，只是對他鄭重一揖：“牛某多謝劉小哥兒。不知將有多少人因此得以活命，小哥兒功德無量啊。”

黑小子卻一擺手：“牛大夫不必夸贊。只要小子以后有求于你時牛大夫能幫忙就成。”

這事牛大夫自然連忙應承下來。

把牛大夫送到村口揮手作別后，黑小子站在熾烈的陽光下左右看看，突然很不耐煩地對著寥廓天地大聲喊道：“游戲開始了！怎么能連BGM沒有呢？賊老天，哥的BGM呢？”

兩個看到這一幕的孩子飛跑回村，邊跑邊喊：“劉多寶又發瘋了！劉多寶又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