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剛剛下完雪，地上茫茫一片，星星卻出來了，天空那么黑，星星那么亮，地上那么白。我開著我的爛皮卡，走在去邊境的路上。沒有空調，燈光也因為太舊而陰暗，座椅怎么也調不到舒服的地方。眼睛快要睜不開了，已經十二點了，又冷又餓。從凌晨五點開到現在，卻還沒到達目的地。

路標指引我，前方兩公里處有個村莊，路標告訴我，這里海拔五千米。實在扛不住了，我打算在鎮上休息一晚。我讓副駕的工人給我點上一支煙，好清醒的開完這兩公里。

到了村上，一個燈牌上寫著四川飯店。我和后面兩輛車子徑直開去。下車，瞬間感覺要被凍僵了，于是我讓他們先進去，給我點一碗面，我返回車上，在保暖衣，毛衣，羽絨服上又套上了一件軍大衣。下車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進入飯店了，一個小門，亮著昏黃的燈光，一股股蒸騰的熱氣不斷往門外冒。我正要走進去，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往身后望去，什么都沒有，一片黑暗。我嚇到了，急忙往店里奔去。

十多個工人都在往工用保溫壺里灌著熱水，一個四十多的婦女說著四川話，往十多個一次性杯子里倒著茶水。剛剛的心悸倒是好了不少。半個小時后，十多碗面端出來了，面太好吃了，可能是餓極了，我知道，這地方的面該是不太好吃的才對。不一會兒，我把面吃得干干凈凈，拿出一包煙，取出一支，然后扔在桌上。點燃煙，喝口茶，詢問了這對夫妻，這個村有沒有住宿的地方。店老板告訴我，在往前面走，村子的盡頭有一家。

他們也都吃完了，然后都點燃一支煙，交流著明天傍晚到還是夜晚到。我卻在想，剛才的腳步聲到底是什么，是動物還是人，為什么我什么都沒看見，是我的幻聽嗎？可那聲音那么真切，我甚至可以感受它在我身后多少步。還是先睡吧，吃飽了，睡意濃烈。

于是一行人出了門，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更冷了，空氣濕潤而冰浸。急匆匆上車去了那個路邊旅店。兩層樓，每層樓五個房間，最外面的一間房亮著燈，我想那里應該住著老板。走了進去，有一個大媽和一個轉著轉經筒的老婆婆。二十個人開了五個房間。樓下都滿了，都得住樓上。阿媽全程面無表情用著蹩腳的漢語給我開好了房間。阿婆全程沒說一句話，就是笑著，轉經筒轉著，她臉上的皺紋多得可怕，笑起來，皺紋積壓在一起，感覺有點可怕而非慈祥。

走出登記室，月亮出來了，周圍已經不是那么暗了，旁邊有一個鐵架樓梯上樓，樓梯上鋪滿了剛下過的雪，小心翼翼的上樓，打開房門，一股聞不慣的味道撲面而來，房間里的燈不亮，中間的爐火上放著一個手腕粗的蠟燭，點燃，房間亮了起來，四個床，三個工人也不知道聞到那股味道沒有，很快就脫了外套上床。我脫了軍大衣，也躺在了床上。奇怪的是，剛剛很想睡，現在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拿出手機，只有百分之一的電了，我又開始想剛剛飯店外的腳步聲，正想著，我就聽到工人們的鼾聲了。

可我怎么也睡不著了，忽然又想上廁所。于是我輕聲地起床，穿上軍大衣，打開門，走過走廊，走下鋪滿雪的樓梯，走到路邊的一個角落，正準備尿的時候，我又聽見了剛剛的腳步聲，只是這次很慢，我往后看去，月光下，五十米處，一個穿著軍大衣，背對我的人正向遠處的黑暗走去。我害怕極了，趕緊尿完，奔上樓上，在樓梯上一個踉蹌，來不及拍身上的雪，爬起來瘋狂的跑到了屋里，軍大衣也沒脫，直接鉆上床，蒙著被子，瑟瑟發抖。什么都不敢想。

迷迷糊糊中，因為太累，睡去了。早上七點被叫醒，我記起了晚上做的夢，一個惡魔，在月光下，沒有影子，背對著我朝黑暗走去，然后就是一片混沌，那片混沌里，充斥著忽急促忽緩慢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