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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壹番
紅磚厝的飛檐刺破鉛云,燕尾脊上的銅鈴發出困獸般的低吟。公元二零二一年的毓英舊區,正上演著風起云涌的好戲。時令已過驚蟄,東南丘陵嚴寒而漫長的冬天眼看就要過逝,但真正的春暖花開的春天還遠遠沒有到來。
校長軍餉踏上主席臺臺階,他的制服筆挺如刀,黑框眼鏡在陰云中泛著冷光,活像一尊鎮壓邪祟的石像。一顆雨珠砸在軍餉的發線上——血色驟然漫上他的顴骨。這位不惑之年的掌權者緩緩抬手,將滑落的雨珠碾成掌紋里的暗河。當他睜開眼時,所有喧囂突然凝固成冰。他面無表情,背后卻潛藏著不可忽視的力量——一種平靜的殘忍。
辰時了,一縷陽光終于突破了重重的陰云。
軍餉的手指在講稿上留下深深的月牙痕,那些亟待解決的問題在眼前跳成火焰:積弊已久的毓英現況困擾著軍餉——資金短缺,百廢待興。他望著天際翻涌的積云,陷入那焦灼的思慮之中。想起父親所說的那句話:“亂世要用重典。“
沒鞋帶的鞋踩過積水潭,濺起的污水正好弄臟軍餉的褲腳。這個雙頰凹陷如刀削的少年,顧盼之間有殺伐之氣。他的黑褲上張牙舞爪的紅龍刺繡泛著詭異的光。而且讓軍餉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人竟然就是不久將來的擾亂天下之賊——
翁四海(Antarctic·Win·Four seas)少有異志,不學詩書,不識禮儀,尚武好斗,喜聽《水滸》,言及蔣門神、西門慶事則扼腕長嘆:“大丈夫當如西門慶,恨不姓蔣名門神”。橫行鄉里,數觸刑律,鄉黨畏之如虎。
翁四海整日上課睡覺,嘴巴閉不上,口水一直流,就是一只猴子,扭來扭去,縱橫的水漬在他的課桌上構成各式各樣的圖案,竟然是篆形文字!只有聰明絕頂的翁四海可以看出,所有的圖案都在預言,在不久的將來,他將重振分裂的毓英。成為校園一哥,或許就在明天。當翁四海正沉醉在自己的黃梁美夢時,突然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屁呀,我根本沒睡覺!人生永遠是一場夢!”說完,他想到了成就霸業的辦法了。
轉眼整個毓英,這是最傳奇,最瘋狂的時代。毓英很大,大到三分天下。林饕黝黑膘肥,公鴨嗓,桃花眼,野心勃勃;陳閥勾鼻深目,常把人看得心里發毛,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遺憾好色暴躁,理著厚重的蘑菇頭,長期休學。毓英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個王。風云詭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此時,軍餉的煩惱一點不比大家兒少,他坐在辦公室內,頭頂大字格外地引人注目——成人成材,用功成功。這句黃底紅字的句子正莊嚴注視著軍餉。由于臨近商業街,暮氣日益,這位中年人該怎么辦呢?槍打出頭鳥——遺憾集團收保入伙,樹大招風。
“通知全體部門,十五分鐘后召開緊急會議。“當他走出辦公室時,走廊盡頭的消防栓玻璃映出他陰鷙的面容。
最終,遺憾被開除!軍餉校長站在三尺高的主席臺上:“所有人,都必須與遺憾撇清一切關系!”這不是普普通通的講話,而是名正言順的警告!他親口告訴遺憾:“出了校門,迎接你的就是監獄大門!”在高壓節奏下,軍餉舉辦針對性講話,根莖尚淺的人知道自己的脆弱,經不住打壓,摧枯拉朽般退出。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還有這樣一個人在堅持。這個人,就是翁四海。他繼承遺憾的意志,集結了心腹弘毅、宇韜二人到溷廁,成立了自己的幫派——龍頭幫,以熒綠龍頭戒為信,曰“綠生黑死。”
宇韜其父為上代七匹狼魁首,逢天下紛亂,群豪并起。翁四海以雄才大略集結豪杰,欲圖王霸之業,遂引為心腹,倚作智囊,共立“龍頭幫”。幫中籌謀規劃、進退方略,四海公多與宇韜參詳,權柄甚重。弘毅性果毅剛勇,臨難無茍且之色,事翁四海于微末,四海倚若左臂,曰:此吾之樊噲也。
翁四海詩性大發,吐水呈詩一首:四海不擇雨,洪滔溢天塹!
深夜里飄起細雨,軍餉獨自站在主席臺上。雨水在他腳下匯成渾濁的溪流。他知道,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當第一縷晨光撕開夜幕時,他的影子被朝陽拉得很長,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而在宿舍樓頂,翁四海正對著初升的太陽張開雙臂,仿佛要將整個毓英納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