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銀華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每當聽到鄧麗君這首熟悉的歌，我都會想起在日本的時候，經常聽到日本同事無意哼起。據說這首歌當時在日本很轟動，一般的日本民眾都會唱幾句。在國內我就特別喜歡這首歌，想不到在國外也能聽到這首歌，因此每次聽到都倍覺親切。

現在雖然從日本打工回來已快八年了，但卻總讓我回憶起，在那里生活的點點滴滴。有歡笑、有淚水、也有種種抹不去的情懷。是我人生的履歷，也是人生觀改變的轉折點。讓我變的成熟，變的堅強，知道了凡事只能靠自己，一定要堅強，堅持到底才能勝利。有時，真的挺懷念那段悠悠的櫻花歲月。

其實我能去日本純屬碰巧。那時我在超市上班，都知道超市里的工作輕松，而且我上班的這個超市，在鎮上生意不是太好的，因此同事一有空就聚在一起聊天。我性格內向，一般聽同事們聊天，我只在旁邊看，很少發表言語。

其實同事聊的都是些家長里短，老公和婆婆之類的家常話。不過，俗話說的好“三個女人一臺戲，”而我們超市全都是女人，因此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題。當然人多話多，是非也多，常常有兩三個同事因為某件事，意見不統一，互相爭論不休，然后鬧得不歡而散，甚至幾天不講話。

看到她們這樣，我也只是笑笑，因為她們的話題我一般不參與，所以她們之間的是是非非從不困擾我。而且我還經常被同事拉住當調解員，出面調和她們之間緊張的關系，店里同事們雖然覺得我少言寡語，但都覺得我老實本分，說話從不說謊，認為我是值得信任的人。

超市的工作是枯燥無味的，每天對著那幾張熟悉的面孔，再多的話題也有無趣的時候。不過，有一天，同事張霞的話題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張霞似乎有些糾結的說：“這兩天心煩，我婆婆想讓我出國打工，我害怕，不想去，你們說能不能去？”

幾個同事聽她一說，立刻來了興趣，紛紛問：“真能出國嗎？”

張霞說：“是呀，只要有熟人介紹?！庇谑菐讉€人都心動了，問她詳細情況。我也心動了，湊過來聽她們聊，可聽她說要熟人介紹，我暗暗著急，到哪里去找熟人了，后來想起娘家隔壁的姨娘，新房住在那條街，我們兩家交情蠻好的。

找姨娘說情應該不成問題，但我一個人又害怕去，想想長怎么大，我還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而且還是漂洋過海。經過再三考慮，我打電話給好友甜甜問她：“你想出國嗎？”

甜甜一聽，即興奮又緊張的問：“真的？假的？會不會被騙？要是真的，我們一起出去，你趕快找人說說我們一起去。”

于是我們就買了點東西去找姨娘，請她幫忙，姨娘也聽說過，有這么個人家專門負責出國，具體哪家不知道。因此姨娘就帶我們到處打聽，這戶人家似乎真的很出名，不費事就找到了那戶人家。

那家是媽媽在家招工，兒子專門在日本負責外出人員的管理，掛的是市外經緯的牌子。大媽為人很和氣，熱情接待我們，并給我們把名報上，讓我們回家等通知。其實我們挺緊張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因為報名的名單太多，大媽說：“人太多了，不敢保證報上就能去，”我們嘴上答應不急，其實心里焦急萬分，但又不好意思總打電話追問。

那段時間真的難熬，我聽同事們說大媽兒子很聽她的話，只要她同意就能去。可我跟她非親非故，憑什么讓她信任？而且聽說送禮也沒用，再說萬一禮送了，有一項審查不合格，豈不白送？

那些日子為了能出去，我真是想盡一切辦法。后來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經常去大媽那里走動，讓她先熟悉自己。每次我都只帶水果，不傷財，也讓她高興。雖然我不會說漂亮話，可是我勤快，每次去我都主動要幫她干活。盡管大媽不讓干，但我能感覺她已慢慢喜歡上了我，讓我放心，她保證我和好友去，還在我們的名字上畫了五角星，表示重點推薦的。

果然不久，外經緯就打電話通知面試，接到通知的那幾天，我即興奮，又緊張！

那天面試的除了我們本市的，幾十個人，還有其他市區的幾十個人，來面試大概有一百多個人，可招工總共才要二三十個人，可見壓力多大。這次面試是外經緯的領導先篩選，臨到我時好緊張，怕說錯話。

我們一起進去面試的五個，第一個人當場就被出局了，因為她說自己是開店當老板的，看她口氣和穿著有點盛氣凌人，外經緯領導問她：“你這么有錢，干嘛還去日本打工？”

她居然回答：“想去看看日本人怎么生活的？”

“你以為這是游戲？想去就去，不想就回來嗎？”外經緯領導看看她，搖搖頭，讓她出去了。

看到第一個人這樣，我們其他人更緊張，不過，還好今天我沒有特意打扮，本來想面試稍微穿好點，但后來想想面試去打工，還是真實點好，因此挑了件普普通通的衣服。

其實也沒有問什么，就是問你現在做什么工作？在哪里工作？在來之前，大媽關照我，要說做服裝或做鞋的，因為這兩個工作讓人感覺能吃苦。于是，我就說以前做服裝的，還好一切順利，全部面試過后，一百多人在外面等消息。

好容易盼到報名單，幸運的是我和甜甜兩人都在名單。我們一起去的六個人，有四個人初試成功。那兩個人因為穿著打扮方面，說她們不像能吃苦的人，當場被出局了，包括那個最先知道消息的同事張霞。

又過了幾天，進行第二次面試，這一次是日本人面試，搞的我們更緊張了，也是五個人一組進去面試。同樣的一個個問做什么工作的，本來問這些我不緊張?？墒怯屑伦屛液芫o張，旁邊一個女的，可能看上去視力不太好。

翻譯問她：“你視力怎樣？”

可能那個女的太緊張了，居然實話實說：“我視力有點近視，但不影響工作?！?

翻譯看看她說：“視力差會影響工作，你最好去醫院檢測下?！?

我聽了很緊張，因為自己視力不太好，可我知道不能承認，所以當翻譯問我：“你的視力不會也近視吧？”

我硬著頭皮說：“我的視力沒有問題?！?

翻譯笑瞇瞇的看看了我，轉移了話題。然后他又問我其他情況，我盡量編造挑好的說，其實我知道他就是大媽的兒子，因此不是那么太顧忌的。日本人只知道聽他講，不住的點頭。

理所當然，我和好友又一次通過了，同去的兩人也是如此。如果通過這兩次面試，加上體檢再合格的話，基本就可以出去了。那段時間我們都是邊上班，邊等消息。上班也不是太穩定，因為一會通知體檢，一會通知辦手續。

記得體檢那天，緊張怕不過關，特別是測視力的時候，其實視力根本不測。

護士只問：“你們有沒有帶眼鏡？出去做什么工作？”

我們都說：“沒有戴眼鏡，蔬菜包裝?！?

她就不測了，想不到那么順利。其實護士知道，我們出去包裝蔬菜，不需要多好的視力，她怕麻煩就一帶而過了。

想想那段時間，為了出國，絞盡腦汁。為了出國，過五關斬六將。為了辦全手續，跑斷腿，說破嘴。為了辦全手續，著急又上火。最讓著急的是辦護照的那天，我在飯店幫忙辦酒席，耽誤了時間，把那個辦證的科長急死了，其他人都辦好了，就我一個，耽誤大家的時間，最后我拼命的道歉才不追究。

那段時間不但事情瑣碎，壓力還很大。好多人知道我要出國，都擔心我能不能吃苦？甚至置疑我的能力，能不能賺到錢？說什么的都有，好友的老公、姐姐更夸張地說：“日本打針都能死人?！眹樀梦以谌毡旧眢w不舒服，都不敢吃日藥打針。

那些日子不僅甜甜不好過，我同樣不好過，老公和婆婆擔心，怕我不能吃苦，白費了押金。我奶奶和外婆更夸張，發動家里所有長輩，阻止我出國。因為奶奶和外婆一輩子都在小鄉村待著，從未出過遠門。而且在奶奶和外婆的印象里，日本沒有好人，怕我被騙。

奶奶甚至說：“銀兒，你這么瘦弱，能受了那苦？”其實我知道奶奶的意思，在家里人的眼里，我從小柔弱，膽小怕事，聰明與能干這些詞，我哪點也不靠邊。她們怕我上當，也怕吃不了那苦，到時想回來都難，還會被村里人取笑。

可我很倔，別人越說我不行，我非要證明下。我跟甜甜說：“哪怕我死在外面，我也要出去?！?

甜甜也下定了決心，說：“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我都陪著你?！?

聽了甜甜的話，我很感動，不虧是好姐妹。其實我和甜甜姐妹之情，并非一言兩語能說清的。我和甜甜即是同學，又是難得知己。有了甜甜鼓勵和支持，我不再動搖，下定了決心去闖闖。

不過，家里還是有人支持我的，那就是我那善解人意的好媽媽。媽媽聽到這個消息時，雖然同樣擔心我會被騙，但媽媽還是支持我去。

媽媽說：“媽媽待了一輩子鄉下，沒有見過世面，如今你有這樣的機會，為什么不出去闖闖？”

我點點頭，有些猶豫的說：“媽媽，其實我想去三年，但……”其實我想說擔心媽媽的身體。因為媽媽經常舊病復發，我怕萬一我不在家，媽媽出事怎么辦？所以考慮再三，簽合同的時侯只簽了一年。

當知道媽媽我去一年，問：“怎么不去三年？”

我明白媽媽的意思，她希望我能抓住機遇，別讓人瞧不起。

我笑笑說：“三年押金太多了，一年還東湊西湊的?！?

不過，想想借錢的日子真不好過，那時我剛結婚沒有幾年，結婚先還債，然后再生孩子，全靠老公一人掙錢，因此家里一點積蓄都沒有。為了出國押金，跟親朋好友到處湊錢，因此要出國之前，我都堅持上班。

而且為拖欠幾天還錢，親戚打電話追著還錢，被婆婆取笑，因為借錢的是我娘家的親戚，有時想想，人只能靠自己才能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