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青竹閣樓上，窗欞輕顫，原本緊緊閉合在一起的兩扇竹窗，稍稍打開了一絲縫隙。

一位柔弱少女，面色蒼白，勉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目光從窗縫中向外透去。

只見窗外的竹林中，一位身材修長，身穿雪白長衫的少年，正在與另一位‘同齡’灰衫少年說笑、告別。

看到他向灰衫少年揮了揮手，然后轉身向著這里走來，少女抬起一只手，本想將窗戶重新關上，卻忽然掩住了口鼻。

“咳，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似乎抽空了少女身體當中所有的力氣，她無力地癱軟在了身下的竹床上。

聽到咳嗽聲，一位手中端著針線活的少婦顧不得手中的活計，慌忙從另一個房間趕了過來。

少婦美貌，雖是坐落在農家附近，做著針線活，但是掌指卻纖細潔白，沒有絲毫的磨繭。

“你又把窗子打開了！”

少婦小聲的責備，卻又心疼的用手輕輕地拍打著少女的胸口，幫她把呼吸慢慢地平復下來。

隨后，少婦站起身來，將撬開一條細縫的竹窗給關上了。

“哥哥回來了！”

少女低下眉頭舒緩了口氣，然后又振作精神的說道。

“知道，知道！”少婦用手指在少女的鼻子上輕輕地點了一下，然后又說道：“哥哥每天都會回來的，不差這一時半刻，你不用每次都爬起來看，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聽著娘親的嘮叨，少女調皮的吐了一下舌頭，然后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娘，我回來了！”

這時，樓下傳來了一個響亮的聲音，緊接著便是腳步踏上竹梯的鱗次櫛比的‘嗒嗒’聲。

美婦人聞言站起身來，為少女簡略的收拾了一下房間中的東西，然后就走出了房間。

“果兒，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門外傳來了婦人與其交談的聲音。

“娘，小花兒好些了嗎？”

婦人皺眉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

少女翹著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閃了進來。

少年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似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身姿挺拔，眉眼間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他溫柔的將手放在少女的頭上，少女感受到他的觸摸，將被子拉下去一些，露出了口鼻，也沖他吐了吐舌頭。

少年剛剛想說些什么，就見到花兒妹妹的臉頰一白，緊接著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

點點嫣紅，染紅了少女手中的被子。

“娘，你看花兒妹妹她怎么了！”少年焦急的沖著門外喊道。

聽到屋內的叫喊，少婦趕忙沖了進來，抬頭便看見了少女的情況。

安撫了一下少女的狀態，重新換了一床被子之后，少婦重又走出了門外，只是臉色陰沉的可怕。

少年的名字叫白果，妹妹叫白花。

白花軟軟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半閉著眼睛。

白果心疼的重新將手放在了白花的額頭上，感覺妹妹此時的狀態很不好，手掌的觸感似乎有些發燙。

“哥哥－”

白花喃喃的喊道，聲音十分微弱。

“我在—”

白果回應道，然后伸出雙手用力地握住了白花的小手。

“哥哥就在你的身邊，哪兒都不會去的！”

聽到白果的話，白花的呼吸逐漸放緩，不久后就進入了夢鄉。

區區短暫的一點時間，好像就耗盡了白花體內為數不多的些微精力。

看到妹妹緊緊闔上的雙眼，還有尚且蒼白無血色的嘴唇，白果嘆了口氣。

他將一只手伸到背后，隨后又拿到身前，拿到白花的面前。

手掌緩緩攤開，掌心中出現了一朵盛開的花。

花色雪白，淡雅無芳。

將這朵花靜靜地放在白花的枕邊，白果松開她的小手，然后用被子仔細蓋好，最后默默地退出了門外，帶上了竹門。

“娘，小花兒妹妹的病真的無法醫治嗎？”

白果抬頭看向站在窗邊的娘親，目光中尚且存有一些希冀。

美婦人沒有答話，反而是一直看向了窗外的方向。

“娘，聽說仙人神通廣大，是不是成為仙人就可以救妹妹了呢？”

聽聞此言，美婦人的身體一僵，不過她仍然在注視著窗外的方向。

“你爹快回來了－”

只留下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果然，不到半晌，一個面留三尺長髯的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就推開了竹樓的小門。

時間緩緩推移，中年人與美婦人似乎產生了一些爭執，期間白果一直陪在白花的身邊。

花兒妹妹倒是睡得香甜，白果的耳邊只有白花的呼呼聲。

直到黃昏時刻，這種沉寂才被打破。

“果兒，來爹娘這里！”

聽到娘親的呼喚，白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隨后來到了二老的房內。

雖沒聽清爹娘剛才的爭執，但他的心中，依然有了某種預兆。

“爹，娘－”

白果應了一聲。

“好孩子，來娘這里！”

美婦人似乎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她伸出一只手來，溺愛的看著面前已經長大的少年。

白果聞言，乖巧的依附在娘親的膝邊，就像是小時候的那樣。

中年書生輕咳了一聲，眉頭輕輕皺起，似乎在整理自己接下來的語言。

“果兒，我聽說了你白天的那個問題，你可否再問一遍？”

中年書生的聲音低緩而厚重。

“什么問題？”白果將自己白天的行為迅速地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哦，應該是——”

“爹，小花兒妹妹的病真的無法醫治嗎？聽說仙人神通廣大，是不是成為仙人就可以救妹妹了呢？”

白果思緒輪轉，不假思索地就將自己心中最關心的問題問了出來。

也不怪他有此問，此地多神鬼妖仙的傳說。

在傳說中，仙人自然在凡人的口中變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面對著令人絕望的現實，也只有幻想中的‘仙’，才能寄托那一絲遙不可及的希望。

中年書生與美婦人對視了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還是由中年書生開口，不過，話語里透露出的內容對于白果而言，卻與晴天霹靂無異了。

“爹、娘就是仙人！”

中年書生話音落地，便一眼不眨的看著白果的反應。

初聽此言，白果著實訝異之情，溢于言表。

但他只是驚訝的抬起頭看了二老一眼，便脫口而出：“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何．．．”

只不過，話音剛到了一半，白果就自動沉默了下來。

是啊，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誰比自己更想救妹妹的，那毫無疑問只有爹娘了——

聽到白果這樣問，中年書生與美婦人的心中一痛。

娘親更是終于忍不住以手掩面，抽泣起來。

中年書生伸出一只手，放在美婦人的肩頭，給她一些安慰。

此刻他的表情也變得有些陰沉，不過中年書生還是張開了口：“仙人也不是真的就無所不能了，或許說只是爹娘的修為還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

白果本想問到底需要怎樣的境界才可以拯救花兒妹妹，如果真的存在那樣的境界的話，那么無論任何的艱險也無法阻止他的前行。

不過，轉念又一想，即使真的存在那樣的境界，恐怕也不是一蹴而就。

否則就算他天資聰穎，運氣過人，等到他真的修為有成的那天，花兒妹妹恐怕也早就化為一堆枯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