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系統(tǒng)附身（上）

深秋，魔都，一片蕭條的城中村里。

狹窄的街道盡頭，正有一輛超高超重的人力三輪車輪廓，蝸牛一樣，艱難的前進。

漸漸昏暗的光線中，晃眼一看，上面幾顆人頭，能把人下個半死。

蹬車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目測身高不到一米六。

臉上豆大的汗珠，跟壞了的水龍頭似的不停滴落，衣服浸濕了一大片，緊貼在后背上。

外套被隨意的塞在堆滿了貨物的三輪車上的空隙里，他才感覺到一絲涼爽。

少年其貌不揚，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懶得多看一眼。

不對，用其貌不揚形容少年的容貌，簡直就是在侮辱這個成語。

簡單概括，一個丑字足矣。

第一次知道自己丑，是三歲，還是五歲？

少年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和收養(yǎng)他的老爺子一起翻垃圾桶時，被一個正義感爆棚的民警，聲色俱厲的教育在鬧市區(qū)耍猴的危險。

少年是一個被遺棄的孤兒，只有幾個月大的時候，被拾荒老人在垃圾堆邊撿到。

因為長得像小猴兒，上戶口時，姓孫的老人腦袋一抽，給他取了個十分形象的名字--孫大晟。

加上名字，猴子這個外號就是他的標(biāo)簽，死死地貼在他的身上。

剛上高中那年，老爺子患了尿毒癥。

古語云，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何況還是收養(yǎng)之恩。

那年，剛滿十六歲的孫大晟輟學(xué)了。

白天，他在理發(fā)店當(dāng)學(xué)徒學(xué)理發(fā)；晚上去翻垃圾桶，努力掙錢延續(xù)老爺子的生命。

直到環(huán)衛(wèi)工人上班，他才會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窩棚一樣的家，第二天又早早的去理發(fā)店報道。

為了給爺爺治病，孫大晟省吃儉用。

沒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又瘦又小的身體，看起來有點返祖的趨勢。

四年后，風(fēng)燭殘年的老爺子，終究還是撒手人寰。

草草安葬了老爺子，他用一年的時間攢了一筆錢，在城中村租了一間店面，準(zhǔn)備單干。

今天，店面簡單的裝修已經(jīng)完成，孫大晟借了一輛三輪車，準(zhǔn)備一次把所有的家伙事全部運回店里。

沉重的貨物壓不倒他，因為車上承載著他未來的希望。

“大圣美發(fā)店”五個金燦燦的大字遙目可及，孫大晟只覺得渾身都是勁兒，他希望自己能夠像齊天大圣，任何困難都壓不倒，最終修成正果。

咔~~

吱~吱……

鐺~鐺~鐺~~

奮力蹬腳踏板的右腳一頓，兩只手捏死了手剎，眼珠子瞬間睜的好比銅鈴，一臉緊張到懵B。

“路邊好像停了一輛寶馬。”

艱難的吞下一口口水，他機械的回頭。

“艸，難怪今天右眼皮跳個不停，原來命中注定我今天要破財啊！”孫大晟欲哭無淚。

跑，有那么一瞬間曾心動過，但肇事逃逸的行徑太卑劣，自小受爺爺諄諄教誨的他不屑為之。

再說，超載的三輪車可騎不快，上面搭載著他的全部家當(dāng)。

忐忑不安的下了車，艱難的將三輪車拉開。

吱吱聲中，不可避免的，白色的車身上幾道刮痕又增加了一些長度。

孫大晟不懂車，但也知道BMW三個字母的標(biāo)識。

看著慘被毀容的寶馬，孫大晟頭皮都快炸了。

白色的寶馬里沒人，他松了一口氣，至少可以不用現(xiàn)在賠了。

苦澀的笑容掛在臉上，撿起后視鏡，放在寶馬車的引擎蓋上。

從三輪車上找來紙筆，孫大晟寫下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

言辭懇切的聲明他愿意承擔(dān)責(zé)任，但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那么多錢，只能讓車主先自己修車，然后將發(fā)票給他，修車的錢他每月給一部分，為此，他甚至愿意加一點利息。

“希望車主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苦笑著將紙條夾在雨刮器下。

“不許動，你干嘛？想砸玻璃偷包？”

充滿正義的嬌斥聲，讓準(zhǔn)備轉(zhuǎn)身的孫大晟如中定身的法術(shù)，僵硬的釘在那里。

孫大晟嘴角抽搐著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轉(zhuǎn)身后，映入眼簾的是一身威風(fēng)凜凜的警服包裹著的，一具凹凸有致讓人一看就會想入非非的完美身材。

“警察阿姨，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為人，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十佳良好市民，怎么可能干砸玻璃偷包這種無恥的行徑？”

一頭干練的齊耳短發(fā)，面容姣好，比網(wǎng)紅臉還要耐看的精致瓜子臉上，本該彎彎的柳眉倒豎起來，英姿颯爽的她瞪著一對美眸：“叫誰阿姨？少套近乎。”

“不叫警察阿姨，難道叫警察叔叔？雖然你一頭短發(fā)，但我還是能夠從明顯的特征中，分辨出你的性別。”

漂亮的女警面上一紅，加重語氣威脅道：“眼睛往哪里瞄呢？信不信我給你加一條褻瀆執(zhí)法人員的罪名。”

孫大晟面有冤屈，一臉你是奸臣的神情：“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您這是知法犯法，濫用職權(quán)。”

女警美眸一瞪，怒斥：“再加你一條誣陷執(zhí)法人員罪狀。你說你不是砸玻璃偷包的小賊，好，車是你刮的吧？肇事逃逸你認吧？”

自知理虧，孫大晟表情一變，臉上的委屈立刻變成胖翻譯一樣的諂媚。

膝蓋彎了下去，頓時矮了一截。

點頭哈腰的模樣，讓人只想發(fā)笑，道：“警察阿……”

漂亮女警美眸中兇光一射，孫大晟霎時將后邊的話吞進肚子。

重新措辭后，他舔著臉笑：“警察姐……美……神仙姐姐，你看，車主不在，我這不是留下聯(lián)系方式了嗎？這總能證明我的清白了吧？”

“哼，誰知道你留下的信息是真是假。”女警哼了一聲，從雨刮器下拿出紙條看起來。

突然……

孫大晟指著頭上，驚道：“看，流星。”

女警冷冷的瞪了孫大晟一眼，譏笑道：“這種爛大街的轉(zhuǎn)移注意力的辦法早就不管用了。”

“我說的是真的。”孫大晟指天發(fā)誓。

下一刻，孫大晟轉(zhuǎn)身想跑，卻被女警一把拉住。

“被我識破了吧？哈哈……跟我回派出……所……吧……”仰天大笑聲，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字一頓。

女警看似嬌小的身體，卻不是營養(yǎng)不良的孫大晟能夠掙脫的。

愣神間，頭頂至少幾千米的高空上，汽車一樣大，燃著熊熊烈火的隕石好像從不存在，眨眼間消失無蹤。

沒有人發(fā)現(xiàn)，隕石消失前，一粒米粒一般大小的亮點閃了一下，下一刻再出現(xiàn)時已在孫大晟頭頂。

微弱的亮光絲毫不起眼，神不知鬼不覺的沒入孫大晟腦中。

“歐陽警官，咱這樣拉拉扯扯，實在有礙觀瞻，被七大姑八大姨誤會對你名聲不好。”

愣了幾秒，回神后，孫大晟滿面尷尬。

孫大晟不怕別人誤會他和女警之間有不得不說的故事，因為瞎子也能看出來，一個是井底的癩蛤蟆，一個是九天之上的白天鵝。

除非世界上只剩他一個男人，或者女警眼瞎了。

孫大晟畢竟要在這條街上混飯吃，要是傳出被警察逮捕，生意能好才怪了。

“警察抓捕犯罪分子有什么好誤會的？”歐陽女警杏眼圓睜，氣的都想把孫大晟一把給撕了。

艸，這個該死的看臉的世界。

孫大晟苦苦哀求：“歐陽警官，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小的一馬吧！小的還要在這條街上混飯吃，名聲臭了，飯碗肯定保不住了。”

歐陽菲菲知道，就算把孫大晟逮了，也圓不了進刑警隊的夢想。

再說，上次抓小偷，所有人都縮著脖子當(dāng)吃瓜群眾，只有看似猥瑣懷著一顆正義之心的孫大晟挺身而出。

就憑這點，歐陽菲菲也得放他一馬。

看著慘不忍睹的刮痕，歐陽菲菲皺眉問道：“維修這車好說要好幾千上萬，猴哥你有嗎？”

“算她倒霉唄！誰讓她亂停亂放，八戒……”

“叫誰八戒？”

“誰讓你先叫我猴哥的？”

“嘿……把人車刮了，人家還說你走路不長眼睛呢！”

“歐陽警官，倫家話還沒說完呢！”

歐陽菲菲作勢欲嘔：“嘔……人家是賣萌，你這是惡心回家--惡心到家了。”

瞬間受到十萬點暴擊，孫大晟四十五度角望天，努力不讓眼角的淚水涌出來：“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睜眼說瞎話不是我的作風(fēng)。”歐陽菲菲白眼相向，考慮了一秒，她好心的道：“修車費我替你出了吧！”

嘿，瞧不起人是吧？

孫大晟瞪圓了雙眼，大義凜然的昂首挺胸，“別，你一個剛實習(xí)的小警察能有多少錢，紙條上寫清楚了，修車費車主先出，每個月我會付修車費的一部分，直到付清為止。”

“得，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我去巡邏了。”白了一眼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孫大晟，歐陽菲菲轉(zhuǎn)身，大步的走開。

目送步伐矯健，身姿傲人的歐陽菲菲離開，孫大晟偷偷咽下一口口水，急忙側(cè)身低頭，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