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初秋，清晨。

細(xì)雨瀝瀝，將路上的樹木洗的更加蒼翠，空氣中氤氳著泥土的氣息。一個素衣女子執(zhí)劍站在小路盡頭，沒有撐傘，風(fēng)攜秋雨而來，打在她的衣衫上。

女子的衣衫略顯單薄，帶了雨的風(fēng)比平時冷了許多，一陣陣吹來，女子佇立雨中，卻不打一個寒噤。

雨下了約莫一刻鐘，便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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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到深夜，雨早就停了。這個女子一直站在這里，沒有移動分毫。

月光皎潔，映照著她手中的劍，那是一柄好劍，劍鞘上刻了繁復(fù)的花紋，點(diǎn)綴了些許寶石，劍柄是烏木制作，用金絲在劍柄上嵌了兩個字：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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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這江湖上混過，或者聽過說書先生講述過吹顏閣的人，大都識得這把劍。

這是傳說中的雙子劍之一，秋雨劍。

劍的主人也是武林出名的人，三年前無故離開吹顏閣的秋雨劍仙——秋如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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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如瀟負(fù)手執(zhí)劍，看向小路深處，突然開口：“陸公子向來守時，怎么今日來得如此晚？”這話問向背后來的一個人，那人豐神俊朗，一身白衣。腰間別著一把與秋如瀟手中制式相同的劍，劍柄上卻刻了子雨二字

公子？那人一愣，隨即答道：“路上解決了些義正莊的刺客，來晚了。”

“呵。”秋如瀟冷笑一聲，“陸公子，拜吹顏閣三番五次來訪所賜，我這三年可殺了不少義正莊的殺手。”

未等來人回答，她又自顧自說道：“幸好山后有座大墓，不然還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這些尸體。”

那個被稱作陸公子的人表情微微一滯，淡淡道：“如瀟，既然如此，你才該回到吹顏閣去。夫人的瘋言瘋語，你不必放在心上。”

月光下，秋如瀟的臉色忽地煞白，許久才開口：“我不想回去。這三年我回憶了很多事，發(fā)現(xiàn)……夫人說的并不是無道理。”她死死咬著嘴唇，用左手抵著太陽穴，壓制著翻滾的情緒。

“如瀟！”白衣男子忍不住出口喝止，“夫人只是看不慣師父將秋雨劍傳給你了而已……你離開了，只會讓謠言變得更加可信！”

必當(dāng)初秋如瀟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夫人的話，但是手中的秋雨劍早已告訴了她，全部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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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秋如瀟臉上更加難看，用力握緊了劍柄，許久才開口：“我和師父非親非故，那師父為何要將秋雨劍傳給我？陸公子，你不用來告訴我夫人是說胡話了！這種話我聽了三年了，我聽了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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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許久，秋如瀟突然開口：“陸公子，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四歲那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那個被稱作陸公子的人眼中突然略過一絲光，卻淡淡地開口拒絕了她。

秋如瀟仿佛知道會得到這種結(jié)果一樣，低頭把玩手中的劍。頭也不抬地道：

“那么，你告訴我二十年前發(fā)生了什么，我就回吹顏閣去，如何？”

白衣男子望向她，眼中似有光芒流動，她又開口重復(fù)了一遍：

“告訴我二十年前的事，我就會回到吹顏閣！”

“不。”白衣男子一愣，他頓了頓又道：“如瀟，你為何對過往太過執(zhí)著？”

秋如瀟聽得此言，嘴邊泛起一絲不知是嘲諷還是挖苦的笑，衣角帶的草木沙沙作響，轉(zhuǎn)身背對陸懷雨，看著天上銀河，道：“陸大哥，你不也是一樣，誰又放下了過往呢？”

陸懷雨一愣，隨即也笑道：“是啊，誰又放下了過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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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稍稍地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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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神色一凝。直覺告訴她，今天那些殺手又來了！秋雨劍瞬地出鞘，秋如瀟握著劍，一步步后退，眼簾低垂，細(xì)細(xì)地聽著周圍的聲音。

秋雨劍法與其他劍法不同，秋雨劍的第二代傳人是個盲人，在所有人都扼腕痛惜一柄絕世好劍要?dú)в谝粋€瞎子手中時，卻沒想到她竟然突破自身限制，以耳為目，聽風(fēng)辯位。秋雨劍不僅沒有在她手中失傳，還威力大進(jìn)，揚(yáng)名武林。在當(dāng)時被人稱為“秋雨宗師”。

只是那樣一代宗師的結(jié)局是……死在了子雨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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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見得，撩開披風(fēng)，拔出腰間的子雨劍。也不進(jìn)攻，站在原處，凝視著素衣女子的身影。

“子雨、秋雨，雙子劍也，若持有者為男女，必有一人隕其下。”

這句話如圖暴雷般在陸懷雨腦中炸響。

兩百年來，這兩把劍多次易主，這些人幾乎都想挑戰(zhàn)這個詛咒，可是雙方都有一人死在了對方手中，在第五代時，兩人竟然雙雙死于對方手中。

據(jù)傳，兩人曾在吹顏閣上大戰(zhàn)三天三夜，樓上的瓦片都被劍氣震碎了，當(dāng)時慘狀，足以令江湖動容。而兩人的去世，更是給吹顏閣帶來了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自此，秋雨劍被永遠(yuǎn)塵封在吹顏閣的往事閣中。直至二十五年前，現(xiàn)任閣主孫空還是老閣主的徒弟時，將此劍贈予秋夏。秋雨劍至此才重出江湖。

江湖上所有人都是想不明白的，這兩把劍每代傳人都是一男一女，兩人攜手江湖盡心盡力守護(hù)吹顏閣，為何會自相殘殺。

“小心！”話音未落，劍光便傾瀉而出，唰唰斬?cái)嘀車娘w箭，秋如瀟轉(zhuǎn)瞬點(diǎn)足，躍至陸懷雨前，“這些箭有毒！”

一擊不成，林中閃出五六個黑衣人，紛紛亮出兵器，一步步試探著逼近秋如瀟。

秋如瀟一步上前，踏入了黑衣人包圍的中心，左手閃電般扣住一人手腕，突然發(fā)力，生生震斷對方腕骨。右手一收一放，只聽“噗”一聲，秋雨劍刺入那人左胸，刺破心臟，同時左手一劍劃開那殺手的喉嚨。

血濺滿了秋如瀟半邊面頰，更襯得目光清澈。此時又一人刺出一劍，她已來不及抽出秋雨劍，左手迎著劍鋒而上，兩指一夾，咔一聲劍鋒在手指中斷裂，指風(fēng)凌厲，探入眼中，挖出一對眼珠。

這一系列動作快如閃電，她冷笑一聲，把手中的眼珠扔在地上。

六個人，轉(zhuǎn)瞬就被抹殺了一半。秋如瀟似是有些煩躁，秋雨劍帶起一片清光，待清光散去，地上便又多了三具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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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如瀟蹲下，把尸體拖入林中，陸懷雨欲上前幫忙，秋如瀟看了他一眼：“不必。”

“其實(shí)你放走這些人，他們也會死。”陸懷雨隨手揪下一片葉子，“他們完不成任務(wù)，回去也會被處死。”

秋如瀟一愣。

陸懷雨松開手，撒下捻成碎末的綠葉，“如瀟，那些落敗的殺手，有些被你砍去了手腳，有些僥幸沒有死的，回到義正莊，都被處死了。”

他頓了頓，開口道：“如瀟，別太任性。”

秋如瀟起身，拍打掉裙角的土，問道：“若是他們完成了任務(w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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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突然出現(xiàn)，直取陸懷雨咽喉！

他下意識一擋一退，有疾風(fēng)從鼻尖略過。

他面前的秋如瀟，卻搖晃了兩下。趁著陸懷雨出神，足下發(fā)力，躍進(jìn)了樹林。

待陸懷雨回過神來，看見了一個素色的衣角像蝎尾一樣，在林中一閃而過。

有人說過，她是像蝎子一樣的。

但是他忘了是誰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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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被猛地推開，秋如瀟踉踉蹌蹌沖進(jìn)小木屋。她雙腿一軟，幾乎是摔了進(jìn)去。她完全沒想到真正的壓軸是一只毒箭，拖動尸體的聲音又恰當(dāng)?shù)匮谏w了羽箭帶起的風(fēng)聲。她雖聽力過人，可她不是第二個她。

她強(qiáng)撐起身體，一步步挪到木桌前。她中的那箭極重極狠，差點(diǎn)把她打飛出去，是硬弩才能達(dá)到的力道，應(yīng)該是傷到了經(jīng)脈，她整只胳膊都覺得麻木無力。她的右手痙攣地抓住一個白瓷小瓶，費(fèi)力地拔開塞子，從中倒出褐色的藥丸，散發(fā)著濃烈的辛辣氣息。秋如瀟仰頭吞下一丸，剎那間苦辣在口中散開，直沖鼻腔，她咳嗽著吃力從皮鞘中抽出一把兩寸長的小刀。一刀劃開了背后的衣衫，半截木桿嵌在血肉中，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一刀刺入傷口處，鮮血汩汩流出，毒藥麻痹了傷口，倒也覺不得痛。過量的失血使她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她伸手試探著，箭簇上布滿了倒刺，輕輕往外一拔都會有小股鮮血流出。傷口麻癢依舊，秋如瀟右手探到背后，緩緩握緊了斷箭。猛然發(fā)力，毒箭帶著倒勾出的血肉被拔出來。毒藥帶來的麻痹也無法中和這種劇痛，秋如瀟痛得抽搐，手指在桌案上漫無目的的亂抓著。

意識漸漸的模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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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