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拾年

2009年，元旦。

高三九班的晚會正在熱鬧的進行著。

輪到班長沈慢歌上臺獻唱，氣氛愈加的熱烈。

音樂響起...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

我們還是一樣陪在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路口

十年之后

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

聲音嬌憨，聽著人心底發麻。

武學文的心里怪異，頭昏昏沉沉的，似乎睡了一個很久很久沒有睡好的覺。

“是戀晨在唱歌嗎？”

武學文的意識開始清醒起來，想抬起頭來卻怎么也指揮不了。

大腦像是與身體斷層了，發布的指令怎么也傳遞不到四肢。

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熟悉的身音在耳邊響起，“小武，醒醒啊！這也能睡著，這可是班長在獻唱！你太不給面子了吧！”

武學文思維就像一下子被打通了，瞬間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

抬頭看去，武學文一呆，江洋！

彩燈晃著武學文的眼睛迷茫，是自己還沒醒嗎？

音樂聲不停，武學文的目光投向講臺，閃爍的彩燈照在唱歌的人身上，武學文看著沈慢歌姣好的身影，精致的臉龐。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真疼！

江洋看傻子一樣看著武學文，“小武，昨晚干嘛去了？沒睡覺啊？”

武學文眼睛通紅，記憶在這一刻有些錯亂，他只記得最后一刻實驗室的爐子爆炸了，自己這是重生了？

心跳驟然加速，心里慌的他難受。

就像一個落水之人茫然無措，武學文突然注意到，沈慢歌身后的黑板上，赫然寫著“元旦快樂”幾個大大的粉筆字，他的目光向左下角看去，暗淡的燈光下武學文仍然看的清清楚楚，“2009.01.01”。

藍色的粉筆字擊潰了武學文的最后一絲幻想。

這是自己的高三課堂！

晚會中，沈慢歌身影廖廖的下臺，如雷般的掌聲將武學文的頭腦震得嗡嗡作響。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滯了一般。

武學文沒有喜悅，也沒有重來一次的躊躇滿志。

他滿心的想著，凌戀晨該怎么辦？自己說好了明天去接她回來的啊？

一瞬間的惶恐讓他有點窒息。

一旁的江洋這才看到武學文煞白的臉龐，關心的說道，“小武，你怎么了？是不是睡感冒了？”

武學文看著身邊這個從中年大叔變成稚嫩少年的江洋，一切恍如夢境。前世兩人時常聚會，江洋已經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總經理，同在一個城市，兩人的關系很鐵。

去年自己買房的錢還是找他借的。

熟悉的人在身邊好像給了武學文力量，一眼望去，全都是略顯稚嫩的面孔。

青春，朝氣，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

這一晚，高三九班的晚會在一片歡樂中結束，與以往的每一個元旦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武學文仍然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觀眾，那個小小的舞臺似乎仍然與他無緣。

冷風呼嘯，回家的路上武學文借著燈光，打量著這十年前的青山鎮。

沒有前世的繁華，也沒有前世的熱鬧。高高低低的房屋，零零星星的燈火，在夜空下就像一幅樸素至極的水墨畫。

武學文知道，僅僅十年，青山鎮的發展就令人眼花繚亂，憑借著旅游業的帶動，青山鎮的基礎設施、人民的收入以及幸福指數急劇上升。

武學文的家是兩層的小樓，在黑夜中就像守衛著的士兵。

前世，武學文一直把這當成最后的庇護所，只是事與愿違。

屋前有著一片空地，種著幾株叫不出來名字的樹，一直連著石子路。

家里漆黑，九點鐘，想必爺爺奶奶已經睡覺了。推開掩著的大門，武學文忽然涌起一股近鄉情怯的情緒。

打開燈，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堂屋里的實木大桌、四條寬寬的板凳、墻壁上掛著的基督教的日歷。一切都是那樣的親切。

前世，因為自己需要買房，不得已把這房子賣了。可是在省城還是付不起一套房的首付，不得已找江洋借錢。

當年的武學文賣房的那一段時間可謂是肝腸寸斷，十分的不舍，這兩層的小屋，幾乎囊括了他的所有美好記憶。

武學文輕輕的打開了樓下的臥室、開燈，看著爺爺奶奶熟睡的臉龐，武學文的心里百感交集。

這是武學文重生后最慶幸的事，只覺得心中的情緒上涌，眼淚很自然的就從眼眶中涌出。

這是武學文這輩子最親近的人啊，當初只有在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武學文才無數次的幻想過回到從前，幻想過自己大富大貴讓爺爺奶奶享盡世間福。

如今武學文的愿望實現了，只是百感交集。

2019年的元旦，武學文一個在實驗室里面做著枯燥的實驗。他沒有怨過老天爺的不公平，科研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生死由天。或許這是老天爺的安排，武學文這樣的想著。

自己的房間還是記憶里的模樣，墻壁上的明星壁畫、桌子上的臺燈、打開抽屜里面全是疊好的千紙鶴，武學文的思緒一下子被拉的很遠很遠。

這一夜，武學文躺在床上，沒有做題也沒有看書，開著燈，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不像2019年的元旦星空璀璨，今夜的窗外只有冷風呼嘯。燈光在這一片天地中平淡無奇，但是照在武學文的身上，仿佛格外的溫暖。

武學文就像不愿醒來一般。

夢里夢外，都是現實。

早上，奶奶將做好的早餐端進了屋子，武學文才從夢中醒來。

沒有往日的場景，老舊的家具好像在提醒著他，他回不去了！

武學文從床上坐起，看了一下時間，五點半，天還沒有亮。奶奶如往常一樣，喊著他快點起來。

武學文洗漱好的時候，端著做好的面條，下了樓。來到爺爺奶奶的屋子，二老已經沒有再睡。

武學文一邊吃著，一邊和二老聊著天。把二老哄得合不攏嘴，看著碗里還有一個雞蛋，武學文感動之余又有些無奈，說道，“奶奶，下次打一個雞蛋就可以了，三個實在是吃不掉。”

奶奶說著高三了，營養得跟上。

這一刻，武學文的幸福感爆棚。從前，自己怎么會因為這個而和奶奶吵的？

到學校的時候，天才蒙蒙亮。

同桌江洋已經到了，正在背《陋室銘》。

看著武學文來了，頗為關心的問道，“小武，好了嗎？”

武學文回道，“好多了。”

江洋沒再說什么，武學文看著認真的江洋，知道自己這位兄弟，會考上省城的江東大學，之后會一帆風順。

對了，他的媳婦不就是高中同學嗎？武學文的目光搜素著，很快就定位了，饒小姚，同樣考到了江東大學。

前世，他們好像是到大學才談戀愛的，四年長途，才結的婚。不知道現在他們咋樣，武學文很好奇。

武學文翻著語文書，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考上大學之后，武學文再也沒有摸過語文，高中三年的知識他已經忘得一干二凈。

之后武學文又翻起了數學、英語、化學、物理等書，書很多，因為早已經進入了總復習，高中三年的書全都在。

這一翻，就翻了整整一個上午。

武學文輕松的呼了一口氣，還好自己一直從事學術界。

這就不得不提，盡管武學文高考失常發揮考了一個二本，但是大學四年的武學文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虛度年華。武學文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985高校的研究生，之后更是直接讀博，一直到重生前。

一直從事磁性材料研究的武學文，沒有放下對物理化學的學習，也沒有放下對英語數學的學習。甚至學的比高中時候深的太多太多。

四大化學；大學物理、固體物理、統計物理、量子力學；高等代數、線性代數、概率論；以及一系列的材料課程。這些都是他學過的。

前世讀到博士的武學文可以算是高等知識分子了。

看著黑板上的倒計時，還有半年的時間，時間充足，武學文一點不慌。

半年的時間學習好語文、生物問題應該不大。

何況自己還做過高二物理、化學和數學的家教，對這一塊的知識太熟悉了。

至于英語，讀到博士的武學文自信不比在座的任何人差，即使是學霸沈慢歌。

下午，武學文一會兒翻翻這本書，一會兒翻翻那本書，確定自己的復習計劃。上課不抬頭，下課也不休息，不論哪科老師在上面講，武學文都忙自己的事。

現在的上課，對武學文來說毫無幫助。

中間英文老師點了武學文一次名，讓他翻譯試卷上的一段閱讀理解的文章。

接著，武學文面無表情的拿起江洋的試卷，撇了一眼江洋，江洋心領神會，指著其中一段。

武學文沉吟一會，“航空公司有責任幫你運輸行李，如果你沒有在到達的時候拿到行李，你必須立即通知航空公司。...”

武學文極其流暢的就翻譯出來，英語老師很滿意的點頭，贊許了武學文幾句。

武學文將試卷還給江洋，繼續忙乎自己的事。

江洋很是好奇，問了幾次武學文，“在忙什么呢？”

武學文答應幾聲，沒有說啥。江洋看著一臉認真的武學文，便沒再打擾。

下午五點半學校放學了，武學文回家吃過晚飯，就回到了教室。

還有不到三個星期就期末考試了，AY市統考，俗稱二模，也是極其重要的一次考試。

前世武學文考的并不好。這一次武學文想著，學霸之路應該從二模開始。

晚自習三節課，武學文先拿出生物課本來復習。

兩節課的時間過去了，武學文才知道自己想當然了，前世三年沒學好的生物，指望半年學好，太難了！

2009年的高考，他能記住的已然不多。

高考語文作文題，物理最后一道被壓中的選擇題，數學的立體幾何題！還有什么？武學文的記憶很模糊，一時之間根本想不起來，生物更是一片空白。

武學文深知自己并不是一個天才型，而且半年的時間其他的科目一樣需要復習。

何況，這一世，武學文的目標是全國前三、上一世自己研究生就讀的985高校國科大。

作為九校之一的國科大，每年只招1500人的本科生，堅持精英教學。可以說是全國除燕大，華清大學之外最難考的大學。

這就要求必須沒有短板。

任何一門課不行，幾乎就沒有希望了。

何況武學文還有兩門。

作為一個29歲的中年人，作為一直從事科研活動的科研人，武學文深知：一個人力量的渺小，團隊的協作的重要性。自己一個人苦干，太難。資源共享在往后愈加的重要起來，良師更是不可多得。

他的視線在教室里游走，最終停在了沈慢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