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民間自古除將五月稱為“惡月”的說法外，還有五月五日為“惡日”之說。《風(fēng)俗通》載，五月五日生育兒女，“克父害母”，因而這天生的孩子統(tǒng)統(tǒng)都要弄死，不讓活下來，這就叫做“不舉五月子”。清趙翼《陔余叢考》云：“世以五月五日生子為不祥，自戰(zhàn)國時已有此忌……”

到了南越朝時，豪門貴族、平民百姓尤其重此一說，皆認(rèn)為“惡日”所生的兒女有“大兇”之兆。

這是南越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fù)湎虼蟮兀瑥那宄恳恢毕碌搅它S昏。隱于陽城太室山林間的道觀顯得異常安靜，香煙裊繞，方圓數(shù)里之外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香煙氣息。下雪后香客越發(fā)地少了，因地處南越中岳嵩山之內(nèi)，這座不大的道觀就顯得很不起眼。

夜暮降臨，風(fēng)雪幕簾中顯出盞盞燈火，遠(yuǎn)遠(yuǎn)望去，顯得靜謐而安祥。

風(fēng)雪之中駛來一輛油壁馬車，馬車在林間停下，從上面下來一個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孩子。

近了道觀，婦人抬頭望著那塊方正的匾牌：紫陽觀。道觀大門兩側(cè)與所有的寺廟、道觀并未有任何的不同，兩側(cè)各有一只約莫半人高的石獅。

婦人身披黑色斗篷，整張臉都隱沒在斗篷之下，只看到一個柔弱而倩秀的身影。懷中是一個已經(jīng)熟睡的孩子，雙目微閉，一張小臉白里透著三分紅潤，漂亮的小嘴如熟透的櫻桃一般，圓潤的臉頰透出七分靈秀。

婦人俯下身子，又望望道觀，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道觀大門前的石階下，又用包袱為枕墊在小女孩的頭下。小女孩似乎睡得很香甜，竟無半分醒轉(zhuǎn)之意，繼續(xù)面含笑意甜美地入睡?？粗了械暮⒆樱瑡D人淚如泉涌，伸手欲將她抱回來，卻從懷中掏出一張羅帕，這是一張碧翠色的羅帕，上繡一枝紅梅，旁有幾字：“紅梅迎春！”

婦人呢喃道：“但愿從今你有一個安身之處……”咬破手指，看著殷紅的血漬冒于指尖，很快就成了一粒豆大的血滴，快速寫下幾字：“此女名喚清雅，生于建仁帝八年五月初五辰時?！眿D人看著鮮血一點點浸入羅帕，洇出鮮艷的血色，小心翼翼地將羅帕疊好，塞入女孩的懷中，只露出一角羅帕。

她快速地奔去，走得遠(yuǎn)了，才緩緩回眸，從地上拾起兩枚石子，端端擊到道觀大門上。她縱身一閃，藏于林間，躲在一根抱大的大樹后，靜靜的凝視。

看守道觀大門的小道人聽到叩門聲，手捧著拂塵快步奔向道觀。啟開大門，一眼就看到躺在鋪滿白雪的石階上躺著一個可愛的女娃。

這女娃約莫兩歲左右的樣子，扎著漂亮的小髻，一張小臉精致得如璧玉娃娃一般。

小道人以為弄錯了，站在門前大聲道：“誰？誰家的孩子？”

婦人見有人發(fā)現(xiàn)那女娃，轉(zhuǎn)身往林子深處而去。上了馬車，頭也不回地離去。隨著馬車“軋——軋——”聲響，馬車在風(fēng)雪之中化成了一個小黑點，最后隱沒在一片暮色之中。

小道人俯下身子，走近小女娃身邊：“醒醒！快醒醒……”

小女娃聽到有陌生的聲音呼喚，啟開明亮的眸子，兩片漂亮的睫翼似撲閃的蝶翅，掃過面前的人，清一色都是陌生的服飾，個個手中都捧著拂塵。尋覓，再尋覓，找不到她熟悉的人影，不待細(xì)想，“哇——”一聲大哭起來，哭聲清脆悅耳，“娘！我要娘……”

小女娃的哭聲打破了道觀的寧靜，很快吸引了一群修行道士。

有人看到了她懷中那塊鮮艷的羅帕，用手一扯，掉落出來，抖開羅帕看到幾個血色所書的字。

“師父，是有人特意將她送到道觀的。”

老道長無奈地長嘆一聲，看著依舊哭鬧的小女娃彎腰道：“又一個惡日出生的孩子。”

老道長抱起孩子，仿佛明白她被棄的所有原因，除了憐惜還有心痛。

小女娃張開雙臂，像是極度期待溫暖，依在老道長的懷中：“我餓……”

老道長滿是寵溺，道：“好，爺爺給你找吃的?！钡晚鴷r，發(fā)現(xiàn)懷中的女娃淚眼朦朧間露出一絲甜美的笑意，這笑容讓所有的陰靄都如風(fēng)過云散般地消失無蹤。他不由得淺淡地回應(yīng)著女娃的笑：“你叫清雅，小清雅……”

從此，清雅就在紫陽觀里住了下來。

來年春暖花開時，紫陽觀派得力弟子將小清雅送往峨眉為弟子。從此，她成為峨眉派最年幼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