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半。

小鎮還沒來得及睡醒，出門右拐只需要652步就走到的那家早餐鋪早早就開門了，阿姨遞給我一碗剛出鍋的熱粥。昏黃的暖光和帶著熱氣的粥，還有瞇著眼睛笑的阿姨。她一邊忙碌著一邊微笑著看著我說:“早上好阿。”這種暖意只留在冬季剛出鍋的皮蛋瘦肉粥里，冒著熱氣緩緩地化開風雪。他們說，帶著笑問好的人都是溫暖而悲傷的。

我有一雙可以看穿世界的眼睛。每到夜深，我就能見到路邊很多徘徊著的、開心的、哭泣著的人們。瑩月告訴我，他們是丟掉了回憶等待救贖的靈魂。瑩月是辰風的妻子，她的眼睛大而有神，就像剛入冬時的熱水一樣暖和，但她看不到那些人。后來瑩月和辰風去了很遠帶著春天陽光味道的地方忘記回來了，我每天晚上都會出去找他們。

天有點涼了，月亮都縮進夜的被褥里。

天上落下一朵朵漂亮的晶瑩的雪花，我學著月亮把頭縮進親膚不帶任何刺激的毛絨帽子里，捧著手哈了一口熱氣。

我看見一個小女孩，以前辰風帶著我經過這里的時候，她也在那里。

我伸手笑著跟她打招呼，她沖我眨眨明亮的大眼睛說，“好久不見呀，雪兒。”

她踮起腳試圖比劃我的身高，卻發現夠不到了，她嘟起嘴巴說:“你和辰風一樣高了。”

我蹲下來把手放她頭上，說:“現在跟你一樣高啦。”

她抓住我的手蹭了蹭，說:“你的手和辰風一樣暖和。”

我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晚上。

辰風牽著我的手，坐在這個公園的紅漆長椅上，他點燃一根煙慵懶的靠在上面，像睡著了一樣。我特別喜歡他手上的絲絲淺淺醇香的煙味，比雪后屋里的火爐更讓人陶醉。

我看到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小女孩低垂著頭蹲在角落里，我對辰風說:“爸，那邊有個小女孩，她看起來好孤獨。”

辰風點了點頭大手撫摸我的腦袋，在我記憶里，辰風一直都是一個不太喜歡開口說話的人。

小女孩抬起頭看看周圍，驚愕的看著我，說:“你看的到我嗎？”隨后她又搖搖頭，說:“沒有人能看到我的。”

辰風把煙掐滅走到小女孩面前，把手放在她的頭上，說，“我們能看到你。”

辰風的聲音很好聽，深沉略帶沙啞，比風吹過樹林的聲音都要好聽。

小女孩渾身一顫，一顆顆珍珠一般耀眼的淚珠從眼眸落下，她說:“我想吃媽媽熬的粥。”

辰風說:“那我帶你去吃。”

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我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辰風把她抱入懷里，說:“等你記起來了來找我吧，我叫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