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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決定考試
艷陽四月,正是樹木蔥郁、草長鶯飛,在這個受印度洋氣候影響的高原地區正屬旱季,雖也是萬物復蘇、花紅柳綠,但在灼熱的陽光炙烤下,新抽的嫩枝、生發的新葉失水般焉焉的、無精打采,像街邊道旁的乞兒,躲閃又小心、熱切又祈盼著施舍者一樣渴望著雨季的到來。
下午,山邊上,羅秀站在樹蔭里,看著山坡下沿河而建的的鎮子——馬街鎮,她已經在此鎮呆了三年——教書。
閉上眼睛,她都能想象出鎮的樣子,一條三米左右的塘石公路穿鎮而過,沿公路兩邊是兩三層的或水泥面或紅磚鐵窗的磚混建筑,一層是鋪面,賣著百貨、五金、衣物、食品,農機及維修,還有三兩家小飯館、水線攤。有需要就有市場,農家農田所需要的東西,小鎮的店里就能提供。
鎮的下面是一條小河,旱季水淺,此時只有中間一米不到的小小水流,亂石嶙峋的大片河床裸露在艷陽下,顯得猙獰又有些刺眼。
艷陽小鎮,干燥的空氣里飛舞著灰塵,混雜著牛羊馬糞和干燥類塵的味道,籠罩著整個小鎮甚至整片天地!此時不是趕街天,鎮上空寂甚至顯得寂寥,偶有三兩聲喊叫或大人訓罵孩子的聲音,羅秀的心就如此時的小鎮一樣,亂糟糟、灰蒙蒙又有些空落,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三年了!
三年前,她帶著教師分配派遣證,提著行李——一口棕色帶滑輪的行李箱、一個牛仔背包到達小鎮時,也是這樣一個艷陽天。八月的太陽比此時更熱更辣,因屬雨季,空氣中流淌著濕氣,夾雜著青草樹木的芬芳。
鎮下的小河清流平緩,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放眼四野一片綠意蔥蔥、生機盎然,就像那時她的心——對新生活、新事物、新環境,充滿向往、期待和熱情,她想那應該叫做希望!如今呢……
時間弄人,造化弄人,短短三年時間,她的心已如那河床的石頭,千瘡百孔……又如那穿鎮而過的公路,粗礪不堪……只有希望就像那街頭轉角處那叢怒放的三葉枚,雖然在烈陽炙烤下有些無精打采,但是還是怒然綻放……
日頭西斜,樹的陰影漸漸拉長,羅秀沿著灰塵迷蒙的紅砂土路蜿蜒走下山坡,向學校走去。學校在小鎮的東頭,三幢灰色磚建健筑呈品字型排列,一道丈余高的紅磚圍墻,將學校與外界隔離開來。學校大門對著公路而開,因是周末,兩扇鋼筋焊就的大鐵門緊緊的鎖著,只有右手邊大鐵門上一道小角門供人進出。
透過手腕粗的鐵門上鋼管的縫隙,可以看見正對校門的是一幢四層高的教學樓,一樓中空作為通道,只有幾根混凝土柱子支撐著,通道兩邊陳列著宣傳欄、告示欄,學校就稱是通訊走廊。
通訊走廊與大門之間,是一個十丈長、二十丈左右長的操場,操場前面距離通訊走廊大約兩丈遠是升旗臺。升旗臺是一個一米多高,三米長兩米寬的大理石臺,四面均鋪著黑灰色透著紅褐色斑點花紋大理石,顯得莊重、嚴肅。升旗臺對著正大門的一面,四個隸書大字遒勁有力:“馬街中學!”
升旗臺中間是一根焊死的不銹鋼旗桿,兩丈高的旗桿頂端,一面長方形五星紅旗迎風招展。
羅秀從小鐵門走進學校,看了一眼已經陷在陽光陰影里的教學樓,目光掃過旗桿最后落在升旗臺的“馬街中學”四個大字上,嘴角微微一抬,露出一份苦澀的微笑,然后往右手邊走。
“馬街中學”是馬街鎮唯一的一所初級中學,左邊是住宿校生的宿舍區,教師宿舍在右手邊。羅秀從教學樓右邊的一條小道走去,小道直通后面的圍墻,將教學樓與老師的宿舍、活動區分開。羅秀走過籃球場,場上幾個沒有離校的男老師正在打籃球;走過小花園——花園四周是河底石砌的花壇,花壇呈長方形,栽種著山茶花、玫瑰花、鵝掌楸等這個地區常見的花卉植物,更多的卻是一叢叢綻放的茂盛的三葉玫。小花園邊上有兩棟三層住宿樓,主要是已經結婚成家的老師居住,此時樓里不時傳出談笑聲、麻將聲和大人訓小孩的聲音。羅秀搖搖頭笑笑走過小花園。
羅秀的宿舍在小花園后面的平房,平房一共兩排,呈直角型,主要供像羅秀這樣的單身教職員工或家不在學校的老師居住。
羅秀的宿舍在通道側面平房的第三間,她牛仔褲的小包里拿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屋,隨手關上門。
大約十平米的宿舍被羅秀收拾的整整齊齊,水泥地板上鋪滿淡綠色方格塑膠,一張米二的單人床靠墻而放,床上乳白色現淺紫色小玫瑰花的被套平平整整,同樣花色的床單、枕頭疊放得整整齊齊,塑膠靠近床邊上,一塊淺藍色玫瑰花的腳墊。
一張書桌對窗而放,鋪著淺藍色扎染桌布,桌上擺放著教案、教材,左手邊還有一摞沒批改完的作業本。桌子靠窗沿是一排豎立放著的法律書籍,書脊寫著民法、刑法、民事訴訟法、刑事訴訟法、憲法、合同法……邊上橫放的是一撂司法考試教材、法律法規、歷屆試題解析。羅秀將淺綠色現盛開白合花的窗簾拉到右側,提起已經有些生銹的鐵窗栓,推開黑色邊框的玻璃窗,玻璃下半段被羅秀貼了滿天星的貼紙,防止別人從窗外看見屋里的景象。
床對面靠墻接連放著兩張三抽桌,外邊那張桌上一個小號的蘇泊爾電飯煲擦得干干凈凈,一個美的電磁爐上蓋著藍色雜扎布;外面那張桌上有一個美的微波爐,微波爐上一個中號的鋁鍋蓋著蓋子,干干凈凈透著金屬的光澤。微波爐旁的竹籃里放著一棵綠葉大白菜,兩個苦瓜。靠近書桌的墻角有一個小號冰箱,冰箱上搭著一塊藍色扎染的棉麻桌布。
看了看她的全部家當,羅秀的目光最后落在床尾那個一米多長兩米多高的簡易布衣柜上,她在猶豫著是否要打開衣柜,拿出換洗衣服然后再搭最后一班車回去在縣城的家。她從床底下拖出箱子看了看,又從衣柜里拿出那個平常背的黑色雙肩包時,她又猶豫了,那是她出生成長的地方,可對她不斷地指責、哭鬧、叫罵,她又猶豫了,那是她的家嗎?那是父母的家……她已經不屬于那里了,確切地說,那里已經不再屬于她了……想到這里,羅秀又將雙肩包放回衣柜底層,坐到桌前打開一本作業,那是她的工作,她還沒有做完,不管她心情如何,不管學校怎么樣,家里怎么樣,她還是一個老師,她要對學生負責……
改完作業,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下來了,羅秀打開電燈,昏黃的燈光給了她一絲溫暖和溫馨,這時她才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從三抽桌下的黃綠色塑料桶里邊瓢了一瓢水倒進鋁鍋里,按下電磁爐的開關調到燒水的鍵上,再打開右邊的抽屜拿出面條放在桌上,再打雞蛋、洗白菜……準備著她的晚餐。
抽屜里油鹽醬醋……各種調料一應俱全,她從中間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大碗,將調料有調不紊地一一放進碗里。
鋁鍋里的水開了,她先放進去面條,用筷子攪了下,再把洗切好的白菜絲放進去一并煮著……
面條好了以后,她將面條和白菜絲兒一起撈進大碗里,從三抽桌下的鐵架子上將一個反蓋著的平底鐵鍋拿起來放在電磁爐上,放油炒雞蛋。雞蛋炒好,放在已調好的面條上,她的晚餐就準備好了。
吃著晚餐,羅秀打開了電腦,調出一部TVB的經典電視劇的《法證先鋒》,她很喜歡劇中那些律師戴著頭套、穿著律師袍,意氣風發、唇槍舌戰的精彩表演,她后來常想:她學法律應該也是中了TVB的毒。
三年前,羅秀從明城師專中文系畢業后,拿著教師派遣證來到馬街鎮中學,做初中一年級的語文老師。在參加工作后最初的欣喜、稀奇感消失后,她開始想:她到底要做什么?除了上好每一節課,履行一個老師傳道、授業、解惑的職責以外,課余大把的時間,她應當怎么樣有效利用——學畫畫,沒有人指導;學唱歌,她五音不全,學其她的她自覺沒有天賦也不感興趣。直到那一天,學校兩個學生打架被請進了派出所,隨后派出所所長到學校來給學生做普法講座,她突然覺得學法律也許也是一條路——學了法律,除了可以保護自己,也許還可以像TVB劇里看到的那些律師一樣上法庭,在法庭上唇槍舌戰、慷慨激昂……每每想到此,她就覺得熱血沸騰,渾身充滿活力。
對她來說,法律是新專業,必須要有懂行的人指導,羅秀想到了高中同桌同學——莊純。莊純大學上的是明城大學法學院,專門學法律的她此時正在讀研究生,莊純一直在參加司法考試,問她準沒錯,羅秀想。
周末,羅秀在明城大學研究生院找到莊純,聽羅秀說明來意,莊純驚異的表情,以致臉差點變形,瞪大眼睛似不認識羅秀似的,叫道,“啊,你要學法律?”
“對,我要學法律,做律師!”
確信自己沒有聽錯,莊純長吸口氣,“做律師?你連法律都沒學過,做律師要通過司法考試的!”
“知道,所以我要學呀!”羅秀一本正戲,一臉正色地看著莊純,好像就是要告訴莊純,她說的是正經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你是學法律的,所以我只有來請教你啊,這個法律怎么學啊?”
莊純面現難色,堅持道:“學法律是很枯燥的,那些術語、法規,我們有老師講解都覺得頭大,你一個非法學的怎么學呀!”
“不怕,反正我上課以外時間也多,慢慢學唄,我又不指望一年就學通!”說完,似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急忙說:“你看看我要看哪些書,如果方便的話,能陪我去買嗎?”
“不是買不買書的問題,你怎么看啊!”莊純猶豫著。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有決心的!”
“嗯”莊純沉吟片刻,“要不這樣吧,我那里有法學本科的全套教材,你先拿兩本回去看看,如果你能看得下去,再買書好不好?”
羅秀一愣,看著莊純,看著莊純正經八百的表情,腦海里再回想了一遍莊純的話及含義,恍然大悟般眉開眼笑,“好啊,好啊!”
按照莊純所述對考試的重要性,在莊純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羅秀一口氣拿了七本法學本科教材。
從此羅秀的生活充實忙碌起來,上課是優美的詞句、豐沛的感情,課余是理性的術語、名詞,原則、規則與法規。中文讓人熱血澎湃,法律使人冷靜理智,羅秀覺得她每天都行走在冰與火的天地里,感性與理性錘煉著她的思維,磨練著她的意志。
第一年參加司法考試,面對考題,考題都懂,所有的選項好像都對好像都不對,最后600分的試題羅秀考了一百八,莊純說她是沒有參加培訓,法學知識儲備不夠,很正常。
第二年,經莊純推薦,羅秀參加了司法考試暑期培訓班,可是——老師在講臺上講得激情飛舞,羅秀在下面聽得熱血澎湃。可拿到試題,面對選項依然似是而非、模棱兩可,又是做題,又是背法律、法規,考試結果出來,240分。莊純那一年通過司法考試,說羅秀是基礎不過關,因為她不是學法律的。羅秀不信,她說經過一年,至少有提高,她更有信心!
發誓一定要通過司法考試,羅秀到書店買了一套法學本科生用的科目練習題,從最基礎的教材和習題重新復習,她告訴自己:我就不信,別人能通過考試,我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