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叫什么名字？

這三個問題困擾著王不二很多年了，從很小開始懂事的時候，他就反復做著一個相同的夢，他穿著奇異的服飾，站在四周都是高樓大廈的地方，抬頭看著大學的校門。

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但是卻一下能說出這些事物的名稱，汽車、高樓、穿著短袖、短裙的少女等等......

那個人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卻知道。

夢中的人死于一種叫做‘癌癥’的病，是一種急癥嗎？應該不是，他也只是看著臉色蒼白。

至于現在的自己，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帶到了一個叫做柳林鎮的地方，還給自己取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叫做王不二。

王不二打心底里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名字，卻不能反駁，畢竟還要吃著人家的、住著人家的。

三年前。

秦鳳路，秦州的郊外小鎮。

王榆次剛剛從臨江閣所在的臨江城歸來，在比試中被臨江閣閣主打的重傷而退，背刀人的‘刀’也被留在了臨江閣。

王不二好奇地看著正在吃面的王榆次，這個老頭，頭發花白，面色也很蒼白，穿著一身齊整的麻衣，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本地人那個不是面黃肌瘦的。

秦鳳路這里處于大趙的邊陲，臨近大金，時常有大金的騎兵前來打草谷，糧食被搶走，地里的還未收獲的糧食也被放火燒掉了，很少有人家能吃上一口面條。

“吸溜吸溜”的聲音聽的王不二肚子在咕咕叫?？粗谆ɑǖ拿鏃l，一根一根的消失在王榆次的嘴里，不停地吞咽口水。

王不二好不容易跑到了秦州城來，還以為在大城這里生活的人每天都有剩飯剩菜，結果來了之后到處都是‘丐幫弟子’，個個面黃肌瘦。

王榆次看見有一個小叫花子一直盯著自己吃面，這個小叫花子非常瘦小，臉上臟兮兮的，黑一坨，黃一坨的。

“小叫花子，餓嗎？”

王不二眼巴巴地看著他面前的面碗，吞咽了一下口水搖搖頭。

“小二，再來一碗面?！?

“要茱萸嗎？”王榆次轉過頭來問王不二。

王不二下意識的點點頭。

“那就加點茱萸。”

“好嘞。”店小二應道。

王榆次看著王不二就在不遠處站著，也沒有招呼他坐下，自顧自的繼續吃面。

王不二只當是這個老頭在戲弄自己，也不動，就繼續看著，大趙的律法也沒有規定不能看別人吃飯啊。

很快店小二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來了。

“客官，您的面，請慢用?！狈畔轮螅《腿フ泻羝渌晨土恕?

王不二眼巴巴地看著這碗面，期待著這個老頭叫自己過去吃，口水流下來了也顧不得擦。

“把你的口水擦擦，坐過來吃吧。”王榆次吃完自己的面胡亂的用衣服在嘴邊一抹說道。

王不二麻溜的跑過來，還沒坐上凳子就已經從筷簍里邊取出一雙來，插進碗里。

“慢點，又沒人搶你的碗。”王榆次笑道。

王榆次自從挑戰李無歡失敗之后，一路奔逃，實在是沒有一個挑戰者能活著從臨江城出來的傳聞鬧得。

結果跑了幾天后，王榆次發現臨江城的人并沒有追趕過來，也就想放松放松，這也是很長一段時間來王榆次吃的第一晚熱乎飯。

不過對王不二來說，這應該是算是他十年來吃的第一碗面，用筷子胡亂地往嘴里邊送，眼淚不自覺的留下來了。

“你這小子，吃個面怎么還吃哭了，也沒有這么好吃啊?！蓖跤艽尾唤獾牡?。

這時候的面調味品就那么幾樣，除了能飽腹也沒有多么好吃，至于鹽可是軍管品，在這種鄉野小飯館，想是肯定不要想了。

王榆次不知道的是，王不二這十年來，從來沒有吃過一碗正經熱乎飯，只有別人家不要的殘羹冷炙，這還是別人可憐他送給他吃的。

每三天能吃一頓飯就算是好日子了，喝水隨便找個水井就可以了，他餓的時候就是靠喝水硬扛過來的。

所以十歲的王不二，只有普通人家孩子一半的體重，身高也只有不到四尺（宋制尺寸，120厘米左右）的樣子。

王榆次沒有孩子，如今五十多歲了，也活到了大多數人壽終正寢的時候，就是有一件事情很遺憾，沒能找到背刀人的傳承者。

看著王不二狼吞虎咽的樣子，王榆次想到了自己當初被師父找到的樣子，也是和他一般無二的模樣。

“你有爹娘嗎？”王榆次問道。

王不二頭也不抬的回道：“沒有?！?

“那你想和我離開嗎？”

“那你還請我吃面嗎？和今天一樣的?！蓖醪欢痤^凝視著王榆次。

王榆次從這個小孩的眼神中讀出了萬分的渴望。

“會?！?

“那我和你走?！蓖醪欢掷^續奮戰自己的面了。

為了這碗面，王不二就把自己交給了一個第一天認識的人，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你叫什么名字?！奔热灰獛?，也是要了解一下的。

“我沒有名字，也不知道姓什么，從哪里來?！蓖醪欢韧曜詈笠豢跍氐?。

把湯喝完之后，伸出舌頭把整個碗舔了一遍。

“嗝?！?

第一次打飽嗝，原來是這個樣子。

看著王不二的樣子，王榆次問道：“還要嗎？”

王不二搖搖頭說：“只要你以后能讓我吃，我就不要了?！?

“哈哈哈?！?

王不二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老頭，生怕他反悔。

“還沒有名字啊?！蓖跤艽涡睦锵?，“倒不如就讓他和我姓吧。”

“我給你取個名字怎么樣啊?！蓖跤艽握f道。

“隨便，我只需要能吃面，叫什么都無所謂，‘小雜種’都行?！蓖醪欢χf。

雖然是笑著說的，但王榆次能感受到他的抗拒，想必之前他被人家這樣叫過。

王榆次伸手想要摸摸王不二的腦袋，但是被王不二躲過去了。

王榆次也不在意，笑著說：“你就叫王不二吧，和我姓。”

“可以。”

就這樣，王不二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自己的一種‘歸屬’，自己也是有人要的了。

王榆次將王不二帶回了柳林鎮，這里瀕臨鳳翔府，距離京兆府也很近。

......

大趙平康十五年。

“王不二，你個小兔崽子，跑哪去了?！蓖跤艽慰粗厣戏胖氖洞舐暫艉暗馈?

本來王不二現在應該是在這里練刀的，結果等到王榆次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了刀，沒有看到練刀的人。

王不二被帶回來的時候，王榆次花了一年的時間用大量藥材給他打熬身體，要練武必須要有一個強壯的身體，再加上背刀人這一門更需要橫練的身體。

這些年除了吃的，加上藥材，積蓄也所剩無幾了，王榆次搖搖頭回屋了，他知道王不二一定會完成今天的任務的。

王不二現在正在和自己在柳林鎮認識的小伙伴崔狗蛋在一起。

“狗蛋，快擋住，快擋住，魚要跑了?！蓖醪欢弥桓竟?，一頭被削的尖尖的，看著水里的游魚。

崔狗蛋今年才十一歲，比王不二小兩歲，身高卻和王不二一樣，經過王榆次調養之后的王不二已經漲到了五尺（150厘米）左右的身高，可想之前王不二是有多么瘦弱。

崔狗蛋上身精光，穿著一條麻布短褲，留著兩行鼻涕，用短衫擋在溪流的一端。

“你快點啊，等會沒太陽，衣服曬不干了，回家我娘又要罵我了?！贝薰返爸钡卣f道。

“好、好、好，你可千萬要擋住啊，別讓魚跑了?！?

說時遲那時快，王不二手中的木棍猛然扎向水里，拔出來一看，上邊已經有一條鮮活的大鯉魚了。

“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蓖醪欢粗厣系膸讞l大鯉魚宣布道。

崔狗蛋趕緊把短衫掛在樹枝上，希望能趕緊曬干。

“狗蛋，你先曬著，等會記得把那幾條魚拿回家給你娘啊?！蓖醪欢拥糸L棍，把扎到的最后一跳魚提著就要走了。

“行，你先回去吧?！贝薰返坝锰贄l將剩下的四條魚捆起來。

每一次來河里抓魚，王不二不論多少只帶走一條，剩下的全留給崔狗蛋，每次抓得魚最少五條。

崔狗蛋家就住在王榆次家附近，王不二剛來的時候狗蛋母親經常送一些營養品給王不二，有時候甚至比給狗蛋的都多，所以王不二對狗蛋就像是親弟弟一樣。

等王不二跑回家的時候，王榆次躺在椅子上，看著全身還是濕漉漉的王不二。

“還知道回來啊?！?

“師父，我這不是去抓魚給你補補身體嘛。”王不二嬉皮笑臉的跑過來把魚拿起來給師父看。

把魚放在桌子上就給王榆次捶著肩膀。

“哼，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

王不二已經摸透了王榆次的性子，這會就只是嘴上硬，等會吃魚的時候就好了。

王不二現在做魚可是很好吃的，得到了狗蛋娘的真傳。

“你等會繼續劈刀一萬次，把剛剛的補上?！蓖跤艽螕u著扇子說。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去給你做魚，之后就去劈刀?！蓖醪欢χf。

“滾吧?！?

“好嘞。”對話一氣呵成。

王不二提溜著魚來到了廚房，雖然家里只有兩個男人，但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雖然這些都是在王不二的要求下買來的。

王不二雖然不知道自己夢中的人是誰，但是還是受到了很多的影響，對生活品質的要求還是有一些的。

之前還因為買這些東西差點家里就揭不開鍋了，幸好這里有一條小河，可以抓魚吃，再加上一點野菜，足矣。

刮魚鱗，剖開魚肚，十分熟練，看來手下有許多河魚的亡靈，放蔥、姜、蒜塞入魚腹腌制，切一點茱萸，所有東西弄好之后，王不二開始燒鍋。

這些柴火都是王不二上山砍得，美其名曰鍛煉身體，師父也不怕自己被狼吃了，沒有人照顧他這個糟老頭子。

鍋中添水，放入前幾天買回來的米，雖然不是什么好米，里邊還有沙土，但王不二已經很滿足。

將魚放在籠屜上，和米飯一起蒸。

火候掌握好，這頓飯就會很好吃，掌握地不好也就只能將就了，但這對現在的王不二來說掌握火候已經很簡單了。

一切弄好之后，王不二就去煉刀的地方了，一萬次也不知道劈到什么時候去了，但是王榆次的要求就是，只有完成了劈刀才可以吃飯。

兩年來，刀已經換了好幾把了，不過都不是鐵器，最開始的時候是木刀，現在都已經換成了石刀。

石刀長約三尺五寸（115厘米），重約十五斤，雖然有些沉，但是王不二還是可以一次次完成劈砍。

這都歸功于王不二這兩年的努力，雖然會有些貪玩，但該做的事情一樣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