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烈日猶如火爐，炙烤著大地，混凝土路面上的空氣灼熱，路面上的空氣呈現扭曲狀，似乎隨時都會裂開，將人吞噬。

人生百味，到處都是為了生活拼命的人。

“你看看你在這里干了三年會什么？能做什么？你看看誰不說你是個傻子？”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子，三十歲左右臉型方正，留著板寸頭，只是白皙的皮膚上面不規則分布著小指大小的暗紅色斑塊，周圍的皮膚呈交界處分布著皮屑。如果沒有這些瑕疵也算得上一表人才，這個人叫做王樟，是今年上任的技術部經理。他在呵斥的時候眼神斜睨著窗外，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讓外面的人知道還是不知道。

被呵斥的人叫做武云，三年前進了這家公司，他所在的是公司的技術部門，此時大門敞開著，門外的走廊里有著幾雙八卦的眼睛藏在角落里，豎著耳朵傾聽著。辦公室里則毫無回應，只剩下空調送風的呼呼風聲。

原本這個部門有五個人，在王樟的整頓之下裁掉了兩個人，僅剩一個將兩個兵。

“王工，我覺得武云這個結構沒有問題，可以避免量產的時候花時間去區分方向，效率更高。”另外一個板寸微胖的男子在武云沉默的時候弱弱的發聲，從辦公桌的角落里面露出一只眼睛。

“你先別說這個，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你以為你能好到哪里去？七八天前車間投訴的狀態編制錯誤按照今年的考核制度扣款一百元。”王樟見到還有人出頭，拿出年初制定的制度照章辦事。

“陶子，王工說的對，我這個設計確實有問題。”沉默的武云最終還是妥協，不是為了自己，是不想看到陶冠成受到牽連。

他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這個當然指的是讀書，別的有沒有玩大就不得而知，然后兩人專業相同也在同一家公司，同一個部門。由于陶冠成戶籍和武云戶籍相差幾百里的關系，以及之前老師之前普及過學生應當如何處世，很慶幸他們彼此關系隱藏的很好。不然年初離開的可能就是他們。

“傻子，這個設計肯定就按我這個來，還有你們兩個的罰款單我等下開起來給你們簽字！”王樟說完之后扶了扶眼眼鏡，眼神悄悄瞟了一眼窗外又轉回來。

“滴”空調隨著遙控器的響聲陷入沉寂。

隨著事情的蓋棺定論，走廊里面的眼神也消失不見。

整個下午，技術部辦公室里響著風扇的呼呼聲，武云和韓波海兩人汗流浹背，褲子都能擰出水。唯獨王樟一個人只把外套脫掉，沒有打開風扇。他因為身上的病畏寒，所以才能在大夏天鎮定自若。

夕陽沒入云層，武云兩人每人簽掉一百元的罰款單之后結束了今天的上班生涯。

“小云，你做的明明沒有錯。”陶冠成兩人分別離開公司之后再次聚到一個燒烤攤上。桌上放著雞柳、脆骨、韭菜、魷魚、五花肉等等食材，桌子兩邊分別放著四瓶表面結出水滴的啤酒。

“這三年接觸下來他是什么人咱們還不了解嘛？”武云苦笑著將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要我來概括的話，用睚眥必報最恰當。”陶冠成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們兩人從來沒有在乎過勞什子的酒桌文化，向來都是談的灑脫，喝得自在。喝暈了之后誰先吐了必然會受到后者的嘲笑。

“他罵你傻子的時候，我很想猛地起身用凳子砸他。。”酒意上來之后，陶冠成也不顧及周圍有沒有公司里面的人。

“沒砸最好，你有自己的父母，我也有家人啊兄弟。”武云說到這里猛地灌了一瓶啤酒。

天空的新月撒下光輝，把世界染成銀色，像白晝一般，好像要去除世間所有的黑暗。

流云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方圓十數里，白天毒辣的陽光讓人們畏懼，不敢出門。到了夜晚，鎮上唯一的一個廣場人聲鼎沸，長寬各一千米的方形廣場各式各樣的攤位錯落著。周邊都是三五成群圍城一桌的食客，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各種八卦。

“陶子，你看頭頂上的月亮應該是第一次這么亮吧。”武云也有點暈了，整個頭向后仰靠在燒烤攤的配置的藤椅上。

不光是武云兩人發現今晚月亮的特別，廣場上還有許多人也在談論著。

兩人不多時已經將啤酒都喝光了，像是獨立在喧鬧鬧世界中的過客。別人都是笑容滿面，武云這邊愁云慘淡。

“電話借我一下，我家里該著急了。”武云伸手從陶冠成兜里面拿出手機，找出通訊錄里面的“弟妹”撥打過去。

武云沒有移動電話，他每個月的工資還要用于別的地方，家里也只有一個固話。

“喂，老婆，睡了沒？你和女兒有沒有想我？今天心情不好，沒有加班，我稍微晚點回來，別擔心。”武云步伐漂浮，眉頭緊皺，控制著意識組織語言。盡管世界滿是荊棘，武云的奶奶還有前年結婚的老婆、去年誕生的女兒是他堅韌的鎧甲。

“哦。”對面不咸不淡的回應一聲。武云聽得一個激靈，酒醒大半，心臟好似有一把鋼刀捅進了心里，使勁的攪動起來。不由得心中懊悔起來，腿腳不便的奶奶，操持家務的妻子，活潑懂事的女兒哪個又活得不夠艱辛，自己居然沒有控制住，跑廣場上來吃奢侈的燒烤。

陶冠成看到武云的反應，武云自家的事情從來沒有瞞過他。于是悄悄把賬給結了。“走了，咱們回去休息了。睡醒了，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并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

武云把電話還給陶冠成，剛好看到攤主找錢給后者，便已經明白賬已經結了。

“陶子，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走，男孩子出門在外，好好注意安全的。”武云沖著陶冠成笑著。

陶冠成聽到這里也笑起來了，三年前那個騷里騷氣的少年還活著，只不過被藏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