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夙白，打我記事起就在黃泉邊開著一個小飯館。

講真，黃泉邊的景色還真不錯，一條大河，不知從何處流來，又流去哪兒里，這里沒有白天，但漫天的流光和夜明珠把這里襯托的分外明亮好看。

黃泉兩邊開滿了火紅色的彼岸花，十分妖艷誘人，而我的小飯館就開在了彼岸花中。

來我這里吃飯的人，姑且算是人吧，單次付銀錢，雙次要講一個故事給我聽，講的好了，額外送一道小菜。

可總有人不守規矩，比如那黑無常范無救。

別看黑無常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心里可精明呢，老想著白吃不給錢。

如果他下次還敢賒賬，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呦，老妹兒，今天剛開張，還沒客人吶？”

說曹操曹操到，黑無常手拿鐐銬，穿過彼岸花中的小路，吊兒郎當的來到了我的小飯館。

我一腳蹬在門框，攔住了黑無常，“范大哥起挺早，今兒個沒任務？”

“害，有！閻王那老頭吃飽了撐得，會讓我們閑著？我這不是吃個早點再出發，工作起來更帶勁兒！”

“錢！”對于臉皮厚不給錢的人，最有用的辦法就是直接要。

“夙白小妹妹，我給老謝說了，他給你，你就讓我進去唄，想吃油炸彼岸花了，饞死我了。”

黑無常說著就要往里面擠，我又憋著一股勁不讓他進來，“哐當”一聲，門破了。

“嗷！嗚嗚嗚嗚嗚嗚。”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黑無常沒想到門會破，也沒想到我會哭，一下傻眼了。

這時，黃泉里的小鬼，周圍的鬼差都圍了過來。

“黑無常大人，你欺負人家小姑娘干什么，還把人家門給弄破了。”鬼差甲舉著紅纓槍說著，但被黑無常的鐐銬嚇得退后了半步。

“就是就是，我在河里看的一清二楚，黑無常大人吃飯不給錢，還打人家小姑娘。”一只有兩個腦袋的鬼氣憤地為我說著話，腦袋晃晃悠悠，差點掉下來。

“沒想到黑無常大人是這樣的鬼。”一直頭歪了的鬼給一直沒耳朵的鬼說著悄悄話。

“什么？我怎么就打了？我不是故意的啊。”黑無常不知所措，甚至也想坐下哭。

“夙白妹妹，快幫我說句話啊，你范大哥不是那樣的人啊。”

“嗚嗚嗚。”我哭的更大聲了，這次一定要讓黑無常吃到苦頭。

“哎呦！老妹兒，我給你給你。”

黑無常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長袍里摸摸索索半天，終于掏出來一個褐色的布袋子，打開布袋，是一個檀木盒，打開檀木盒，是一塊手絹，打開手絹，是一個鐵球……

眾鬼圍在旁邊，屏住呼吸看著黑無常的舉動，額頭布滿了黑線，“黑無常大人，你還要多久……”

“快了，快了，最后一層。”黑無常顫抖著手，終于剝開了最后一層，可只有一枚銅板。

“范無救，你耍我！”看著那一枚銅板，我想打死他的心更甚了，眾鬼看他掏銀子，半天才掏出來一塊銅板？

“別急，老妹兒，這是障眼法。”黑無常一施法，一枚銅板變成了五十兩碎銀。

果然是老摳，五十兩碎銀還要包裹的這么嚴實，怕誰偷一樣。

我吸吸鼻子，“范大哥，你在我這里白吃白拿了一年，一共是十六兩九錢，念在老交情的份上，給你湊個整，一共給我十六兩五錢，還有……”

“等等，老妹兒，湊個整不是十六兩嗎，還有，我們的交情就值四錢？”

“不。”我鄭重的拍了拍黑無常的肩膀，“我們的交情是無價的，四相當于死，死相當于永恒，明白？”

黑無常還想說些什么，我攔住了他，“還有這扇門，我買的時候很便宜……”黑無常面露喜色。

“但是，經歷了千年，它也成古董了，上個月剛找了買家，你就給我弄壞了，所以門錢加精神損失費，你一共給我二十兩，加上飯錢，一共給我三十六兩，范大哥，滿意吧。”

黑無常聽到最終數字，眼一翻就要暈過去，旁邊的小鬼趕忙扶起了他，并給他灌了一瓢黃泉水。

“咳咳，艾瑪，嚇死我了。”黑無常喘著氣，“這么著，夙白小妹妹，欠著……”

“滾！”

黑無常要哭了，“這錢是我給老謝成親用的，你這一下拿走一半，不是要我老命啊！”

“我不成親。”白無常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鬼群里。

黑無常嘴唇嗡動著，“老謝，你拆我臺。”

“快給夙白妹妹，老大個鬼了，這么多鬼看著不丟人？”

“范大哥，你要是執意不給，我給你看個東西。”我委屈的說著，顫抖著拿出了一個東西。

周圍的鬼開始竊竊私語。

“范大哥，看這是什么？”

“留音石？”黑無常瞪大了眼睛，轉而變成一副欠揍的樣子，“石頭而已，你能拿我怎么樣。”

“仔細聽。”我把留音石放在了黑無常的耳邊。

“閻王那老頭吃飽了撐得，會讓我們閑著……”

聽到這句話，黑無常又要暈下去，這下沒鬼扶他了，“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

“哎呦！”黑無常疼的齜牙咧嘴。

“老妹兒，你居然留音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范大哥，這錢？”

“給給給！”

眾鬼沒想到黑無常這么大方，都嘖嘖稱奇，居然有鬼帶頭鼓起了掌，我猜是白無常。

黑無常在掌聲中羞愧難當，黑紅著臉飛奔而去，離開之前不忘留一句：“夙白老妹兒，把留音消了！”

眾鬼一看正主都走了，也沒意思，都轟作鳥獸散，離開了這里。

白無常含著長舌，向我抬頭微微一笑，也離開了，莫名有些詭異。

總算恢復了清凈，看那黑無常還敢不敢吃白食。

但看著那門，我陷入了沉思，這門跟了我上千年，還是有點感情的，這一下成了碎片，有些心疼。

等下找塊地方給它埋了吧，再立一塊小墓碑，每年清明節，黑無常必須和我去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