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快醒醒！”

葉凡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揉著惺忪的眼睛，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是斜對角床鋪的小曹在叫他。

“怎么了？”

“你看手機！下節農藥學的老師要點名，老杜在群里圈我們所有人呢！”

葉凡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腦子立馬清醒了，從枕頭邊拿起手機一看，“@所有人，農藥學老師要點名，不來平時分算零分處理”，再看下時間，下午三點四十五了。

“離上課時間只剩15分鐘了?！贝簏S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大黃倒沒有大下午的睡懶覺，他正面對著電腦不停地碼著代碼。大黃和葉凡、小曹雖然同住在一個四人寢，但專業卻不一樣，他是學計算機的，不像葉凡他們是學苦逼農業的。不過，他們就讀的是A市農業大學，來學計算機的大黃其實倒是另類。

葉凡趕緊下了床，打開燈，從衣柜里扒拉衣服出來穿，頭發也睡亂了，亂蓬蓬得像一個鳥窩，他對著鏡子不停地撥弄。

“啊，我不想去了，光從這里跑到第三教學樓就要十分鐘，我放棄了。嘛，期末考過就行了。”小曹盯著天花板無奈地說道。

“你去年也是這么說的，結果補考了三門。”葉凡邊系皮帶邊說道。

“只剩十二分鐘了?！贝簏S冷冷說道。不過他碼代碼的手一刻都沒有停，眼睛也一直緊盯著屏幕。

“葉凡，要不，你幫我喊下到吧，老師聽不出來的?！毙〔芴匠鲱^來盯著葉凡笑著說道。

“這……我可沒自信能配好你的聲音?！?

“那要不，我現在給你錄一段，到時候你放錄音給老師聽！求你了，最好的凡凡！”

“噫，真惡心。好吧，我看情況?！比~凡把農藥學的書塞進書包里。

“葉凡，這你也答應？露了餡，你平時分估計也沒了?！贝簏S突然停住手，轉身對葉凡說，“偶爾也要學會拒絕別人。另外，還有九分鐘。”

葉凡背起書包，猛地沖出寢室，他后腦勺有一撮頭毛到最后也沒撫平。

趕到教室時，上課鈴聲正好響了，他慌忙挑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了下來。上農藥學的段老師站在講臺前，環視一圈，然后幽幽地說道：“今天來的人不少啊，果然還是叫班長騙你們點名有用。但我不點名的，浪費時間?！?

整個階梯教室發出起伏的悲鳴聲。

葉凡一下癱倒在桌椅上。老杜就坐在葉凡旁邊，他長得很老相，像個中年人。老杜顯然發現了葉凡是一個人來的，他湊過來小聲說道：“小曹呢？”

“在宿舍躺著呢，他不怕掛科?！比~凡心不在焉地回道，眼睛一直在前排找尋余靜的身影。

“行吧。我跟你說，等會兒有個大人物要來，你瞧好了?！?

“哦，誰??？”

“你這小子，還找余靜呢？你下回坐人家邊上看個夠啊，反正她每次都是一個人坐的?！崩隙趴吹饺~凡對他的話題毫無興趣，著急地說道，“我跟你講，等會兒要來的，那咖位比余靜還大?！?

“啊，我們這破學校還有比余靜更好看的女生？”

“那……倒是沒有?！崩隙艙蠐项^，不知怎么解釋待會兒登場的大人物。

敲門聲突然響起。

段老師停住板書，對著教室門口喊道，“進來?！?

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白凈的男生走了進來。前排的女生突然都叫了起來，葉凡也不由得把視線轉向門口。這個男生葉凡確實認得，是學校的大紅人，既是話劇社的絕對主演，又是校園歌手大賽的冠軍，而且運動也很厲害，是校籃球隊的主力控球后衛，就連成績也是名列前茅。許星辰最為傳說的一點是，他高考的分數其實可以上清華北大的，但是他為了追隨自己喜歡的教授，才選擇了我們這所農業大學。常有人說人無完人，不過在這個男生身上這句話好像不起效果。

“是大人物吧？”老杜不知道為什么有點驕傲的樣子。

“我記得，這人是叫……許星辰吧？不過他不是我們班的吧？”

“嗯。他要排練新話劇，時間上排不開了，農藥學又是必修課，他就申請換到我們班來上?！?

許星辰低頭說道：“段老師，不好意思遲到了。”

“快找個位置坐吧，下不為例?！倍卫蠋熾m然也是女人，不過好像不吃小鮮肉這一套。

許星辰順著階梯往上走，班上女孩子的眼光都跟著他往后，還有很多窸窸窣窣的嬉笑聲。許星辰從葉凡身邊經過，找了個后排的座位。葉凡聳聳肩說：“確實帥氣，無愧為校園男神?！辈贿^他注意到，余靜沒有回頭盯著許星辰看，她好像只在許星辰進教室時轉頭看了眼。不知為什么，這讓葉凡有一點點開心。

余靜是班上公認最好看的女生，也許也是全校最好看的，她是完美詮釋黑長直的冰美人。余靜沒什么朋友，平時也避開人群，但是她如同女明星的外貌又讓她始終是人群的焦點。自入校起，葉凡就注意到了她，可以說她是枯燥課堂唯一的調味品，而且這么想的不止葉凡一個，班上大部分男生都會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看。嘛，老杜和小曹算是例外吧，老杜對女人沒什么興趣，小曹則只對二次元的女人感興趣。

除了許星辰的突然加入，這堂課和往常沒什么興趣，葉凡無聊地在筆記本上涂畫著余靜的背影。下課鈴聲響起，農藥學是連上兩堂的，所以這只是課間休息罷了。女孩子們都三五成群地聊起天來，她們都時不時朝后面的許星辰瞥一眼，也是，他肯定會成為女孩子們的話題焦點。葉凡繼續低著頭畫著畫。

“葉凡。”

誰在叫自己？

葉凡抬起頭一看，余靜站在他面前盯著他。葉凡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喊他名字的是余靜，他慌忙合上筆記本，舌頭跟打了結一樣，吞吞吐吐地說：“你在叫我？”

余靜瞥了眼筆記本，不過似乎并不在意。葉凡沒想到余靜居然知道自己名字，心跳加速到無法呼吸。

“葉凡，我有事跟你商量，能到外面走廊來一下嗎？”

“哦，好……好?！比~凡站起身，跟著余靜出了教室。即使許星辰也在這個教室里，但這一刻所有人的焦點都在余靜和葉凡身上。葉凡想得到，他們一定在想，余靜怎么跟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小子搭話。

余靜領著葉凡走到走廊，窗外的桃花順著風飄進教學樓里，有一片落在余靜的肩上。

“葉凡，我有件事想拜托你。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幫我?！?

“什么事？能辦到的我一定盡力去做。”葉凡話說出口又有點后悔，還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剛才走出教室的時候，他幻想了無數的場景和對話，不過真要說起話來，又往往不經思考就回答了。

就在這時，走廊那邊走來三個女生，葉凡心里不由得叫苦。這三人是班上有名的三人組，領頭的叫霍綺雯。是個白富美，她這人樣貌身材都無可挑剔，平日里還是個美妝網紅，但是對班上的同學一向都有些看不上，覺得其他人都是庶民，能跟她在一間教室里呼吸同樣的空氣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另兩個女生是她的跟班，平日里幫她處理學校里的事，所以霍綺雯會給她們倆一點好處，這兩個女生的名字葉凡記不太清，只知道昵稱分別是媛媛和西西。媛媛和西西也是出挑的美女，媛媛長得高挑像個模特，西西身材傲人。這三個人表面上看像是女團的三個練習生，但和她們交往起來就很累了，三個人平日里最喜歡奚落別人，連余靜也時不時被她們嘲弄。

霍綺雯故作姿態地走過，嬉笑道：“兩個社會邊緣人在這里演偶像劇呢？”

“美女啞巴和死宅的絕美愛情。”媛媛補了一句。

“是凄美愛情，無視世俗眼光，我都要感動哭了?！蔽魑饕膊豢下浜笏频难a了一句。

葉凡有些生氣，想轉身和她們理論，余靜卻突然拉住他，說：“沒關系的。不過，在學校里說確實不方便，你晚上有事嗎？”

“沒……沒事。”

“那晚上七點你到星光廣場的電影院門口等我，到時候我有話跟你說。”說罷，余靜先回了教室。

葉凡趴在窗臺上，盯著桃花癡癡想著，自己的桃花運是不是要來了？

葉凡一坐下來，老杜便湊過來，說：“嚯，這就勾搭上了？”

“八字沒一撇呢。不過她約我晚上見面?！比~凡說話時止不住笑意。不過余靜還是像大冰塊一樣巋然不動地坐在前排，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上課鈴響了。

葉凡先在課桌下拿出手機，在足球隊的微信群里請假今天晚上的訓練，不出所料隊長又不太開心了，但這回他說什么都得請假了。

老杜又壓低聲音，說：“你這回倒是搶了許星辰的風頭，現在好些人盯著你呢。尤其是最后一排那兩個。”

葉凡回頭看了眼，發覺有一個女生一直盯著他，那女生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發覺葉凡也在看她后很快移開了眼神。這個女生葉凡倒有點印象，好像是叫李冰怡，大一的時候在桌游社見過一次，不過后來他退出社團了，也就沒什么交集了。另一個盯著他看的人，目光則更為熾烈，是坐在角落的劉俊祥，劉俊祥長得黝黑，軍訓的時候大家都叫他黑子，起初他還挺正常的，結果后來跟室友干了一架，就被原來的朋友疏遠了，現在每堂課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像個隱形人一樣。

“黑子看我的眼神還怪可怕的。”

“聽說他一直暗戀余靜呢，上次有女生發現垃圾桶里有一個巨大的余靜照片打印出來的拼圖，據說就是黑子送的，但是被余靜直接扔掉了。你這是被黑子盯上了。”

葉凡聽了又回頭看了眼劉俊祥，發現他仍死死盯著自己，像是獅子盯住了獵物一般。

“你這說得我有點害怕了。”

“那兩位同學，一直在說話，以為我聽不到嗎？”段老師突然對著葉凡和老杜悠悠說道，段老師從不大喊大叫，都是打閃電戰突襲的，“杜建國，站起來，你回答我，為了抵制DDT的濫用，美國作家蕾切爾·卡森寫了一本什么書？”

這個是段老師課堂里的規矩，第一節課的時候她就說過，走神的人都要回答她的問題，答錯了扣二十分平時分。

“《寂靜的春天》?！?

葉凡一愣，你小子真都聽課了啊。

“好，坐下來。杜建國旁邊那位同學，你叫什么？”

葉凡不情不愿地站起來，他發覺這次余靜也轉頭在看他。

“我叫葉凡?！?

“葉凡同學，我問你，”最好出個簡單點的，最好是印在自己翻的這一面上的問題，葉凡默默祈禱著，“DDT作用在哪里生效？”

“不知道！”葉凡篤定地回答道。

“好，非常好！扣二十分！坐下吧?！倍卫蠋熚⑿χf，“有誰知道嗎？”

“作用在昆蟲神經細胞的鈉離子通道上?！焙笈庞袀€聲音傳來。

大家轉頭看去，是許星辰回答的。

“嗯，正確，不過下次要先舉手。”段老師倒也沒表揚他，不過女孩子已經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葉凡用肉眼也看得出，前排的女孩子們更加喜歡許星辰了。不過也好，答完這個題以后，許星辰再一次成為了全班的焦點了。老杜撇撇嘴，說道：“比不過比不過。”

接下來的時間對于葉凡來講無疑是一種折磨，聽到下課鈴響時葉凡覺得已經過了一個世紀。不過等他收拾好書包時，余靜已經不在座位上了，看來是先走了。

“一起去吃飯嗎？”

“不了?！?

“嚯，要和余靜一塊吃？”

“那倒沒說好，但我現在緊張地吃不下東西啊，我先過去等她吧?！?

“讓一下好嗎？”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老杜好像擋著別人的路了。

“抱歉抱歉，李冰怡同學?！崩隙艂冗^身子讓李冰怡過去，她走遠后，老杜又說，“其實這個李冰怡要是換個造型會好看很多啊。我們班的美女其實不少呢?！?

“是嗎，跟我沒關系，我馬上就名草有主了，嘻嘻。話說回來，你不是不關心女人嗎？怎么這會兒說起這種事。”

“我是不關心女人，我是關心兄弟，怕你錯過真正的幸福。”

葉凡把書包給老杜，說：“我不回寢室了，你幫我放回去吧。等我的好消息！”

老杜搖搖頭說：“可憐的湯姆貓啊?！?

葉凡邁著輕快的步子，出了教學樓，奔向校外的星光廣場。校門口是個紅燈，下午的課全結束了，出校的學生很多，大家擠在一起等綠燈。

遠處一輛公交車疾馳而來，A市的公交車都開得跟跑車一樣，學生們都戲稱A市的公交車司機都是退役的戰斗機飛行員。這公交車雖然是要右拐經過校園，但也毫不減速，葉凡搖搖頭，心想這時候想什么公交車司機，應該想的是等會和余靜的單獨見面，余靜要他做什么，如果做到了，兩個人能不能稍微拉近些距離，嗯，兩個人的孩子應該叫什么呢？葉什么呢？誒，說不定余靜會想孩子跟自己姓呢？是，自己不能太大男子主義……

突然，身后有人推了葉凡一把，葉凡跌了一跤，摔倒在馬路中央，公交車正直沖過來！

誒？

要死了嗎？

公交車撞到自己的前一秒，整個世界突然化為純白。

要上演死前的走馬燈嗎？

葉凡閉上眼睛，可是猛烈的撞擊并沒有如約而至，他慢慢睜開眼，然而眼前并沒有什么公交車……葉凡的眼前是一大片樹林，他身下也不是柏油路，而是長滿青草的泥土。

誒，這是死后的世界？這是天堂？可是，自己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按理說，車禍很難一瞬間就帶走自己的生命吧？

天上突然掉了個戒指下來，落在葉凡兩腿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