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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張府王蓮兒

桐簌國之內,有座瓦松山,山下的道觀名叫白云觀。觀主竹瀝共有四十八名弟子,最小的名叫紫蘇。

這名子是竹瀝起的,原因簡單,救回紫蘇那天,途經一片樹林,里面長滿了茂密且繁盛的紫蘇,有些已經開出了紫白相間的小花,甚是好看,她這名字也就是這么來的。

那年紫蘇十五歲,師傅將她帶回白云觀中,疼愛有加,經常夸贊她天資過人。一眾師哥師姐們更是對她百依百順,無微不至。

“天葵師兄,聽說你和大師兄白居要去查張府鬧鬼一事,帶上我唄!”說話的人便是紫蘇了,只見她一身白衣翩翩,步伐輕盈好像天空中一抹云彩,眼中的光一閃一閃的似星輝清朗,纖細的玉指中輕搖著一把折扇,名喚玉碎,那便是師傅贈予她的法器。

天葵見是紫蘇,眉眼帶笑,道:“你又想跟去?”紫蘇輕移蓮步,轉身坐在木凳之上,手里輕搖了兩下扇子,對著天葵眉毛一挑,溫聲道:“那可不,這捉鬼的事兒可不是常有的!”

白居聞言,朝紫蘇瞅了一眼,面色嚴厲,道:“不行不行,你每次都闖禍,師傅知道了又要罰我們!”

紫蘇見大師兄白居態度堅決,也不多說,小嘴一抿,兩步上前,抓起他的袖子輕輕搖這,滿眼無辜的哀求道:“師兄啊,求求你了……”

白居被她這么一鬧,一顆心又軟了下來,思索再三,道:“真是怕了你了,那可說好了,下了山,你必須聽我和你二師兄的,絕不能再像以往一樣,自作主張!”

紫蘇見自己計謀得逞,對天葵忽閃忽閃的眨了眨眼,以示炫耀,又急忙跟在白居身后,帶著一臉假笑,道:“大師兄放心,那是自然的,蘇兒最是聽話了。”

第二天,他們師兄妹三人披著清麗的朝陽,你一言我一語,步伐輕快的下了山,朝熱鬧的城中走去,快到正午時,終于在一處門庭氣派的宅院前停了下來。

天葵上前敲了敲門,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貧道自白云觀來,煩請......”通報二字尚未出口,就聽見院內有人慌忙趕來,隨著“吱呀”一聲,沉緩的木門隨即而開。

里面站這個伙計,見他三人,眼里激動的光一閃一閃,他朝著門外三人身子一躬,熱情道:“三位請進,我家老爺早以在客廳恭候多時了。”

三人在伙計的帶領下,穿過一處悠長的走廊來到了會客廳。

張員外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急忙轉過身來,見是白居,大喜過望,一把拉住白居的手,道:“白居道長,你可算來了,我家前幾日,一到夜里,就能聽見貓的慘叫聲,這幾日,貓是不叫了,可總能聽見有人讓我們快逃啊,快逃啊。”

一旁站著的天葵皺了皺眉,道:“哦?那聲音是男是女?”

張院外聞言,似是陷入了回憶,兩只手不由自主的握了又握,眼底留露出深深的恐懼。白居上前撫了撫張院外的肩,以示安慰。

他這才強忍恐懼之情,努力讓自己盡量平穩,道:“不光男女,還有老婦和孩子。一到深夜,那聲音就不約而同的出現了。

就在昨日,我那小兒半夜從房中走出,夫人問他去做什么,他也不搭理,夫人深覺奇怪,于是上前一把拉住,這才發現他雙目發紅,面目猙獰,如同被什么邪物附了身一般。我夫人當場就嚇的暈了過去,院里幾個伙計聽見響動,這才急忙將他綁了回來。”

白居聞后,皺了皺眉,對著還深陷在回憶中,面色沉重的張院外道:“可否讓在下見見令公子?”

張員外原本也是正有此意,急忙應道:“好好好,三位且隨我前去。”語罷,天葵,白居,紫蘇三人緊隨張員外身后,繞過一處庭院,朝內室走去。

紫蘇與前面的張員外拉開了微弱的距離,悄悄拉了拉天葵的袖子,低聲道:“師兄,這事聽起來比較復雜。”

天葵看著陽光穿過翠綠的樹葉,留下的斑駁印記,語氣沉緩,道:“看樣子確實是有些復雜。”

聞言,紫蘇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立馬湊在師兄身邊,壓抑著內心的興奮之情,低聲道:“看吧,我就說得帶上我。”

天葵收起剛才嚴肅的表情,沖她微微一笑,挖苦道:“得了吧,你不添亂我們就燒高香了!”

四人行至后院,來到一間屋室之中,一個七八歲的男童此時正被死死傅住手腳。綁在一張椅子之上,張院外朝白居看了一眼,道:“這便是小兒。”

那孩童雖是生的眉清目秀,臉上卻沒有半分血色,赤紅的眼框里,一雙黑目毫無生機,印堂隱隱散著黑氣。正朝著他們張著嘴,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牙,面目猙獰卻算不得恐怖。

白居見狀,一言不發,放下背上的包袱,起手結印做法,又燒了張靈叮囑張院外符喂那孩子服下。

待那孩童表情逐漸平緩,恢復了神志,才上前問道:“你還記得喊你出去的姐姐長什么樣子嗎?”

孩童看著眼前奇怪的三個陌生人,有些害怕,唯唯諾諾的答道:“是個穿紅衣服的小姐姐。”

三人相視一眼,表情凝重,白居再問:“那姐姐還跟你說了些什么?”

孩童朝著父親看了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又道:“就是喊我一起捉迷藏。”天葵坐在屋里的方桌前,溫聲道:“那個姐姐有多大了?”

孩童低著頭想了又想,這才露出了肯定的眼神,道:“十一二歲的樣子,姐姐很可憐,可是父親不許我和她玩耍,還把我綁在屋里。”

張員外一聽這話,忍不住兇道:“你這孩子!那爹還不是為了你好啊!”那孩童見父親這般,又低頭不語了。

白居聽罷,沉思片刻,對著張員外道:“我且畫些符咒,這院內門窗都得貼好,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

張院外一聽,這是要做法收妖了,連聲應道:“好好好,有您在,我就安心了。”說罷,又問了一句:“那是不是過了今晚我家就消停了?”

白居拿起剛才放在桌上的包袱,道:“我們需要準備一下,不出意外的話一夜就足夠了。”

張員外聽白居這么一說,一顆心才算是落了下來,急忙安排下人帶他們去了客房。三人跟著引路丫鬟來到了一處客房門口,紫蘇與那丫鬟寒暄幾句,見她走后,這才關了房門,在桌旁坐下。

她一臉興奮,道:“師兄,看這情況,應該是這宅子的問題了?”天葵拿起茶壺正欲倒茶,聽她這么一說,思索了一下,朝白居望去,道:“如果我沒看走眼,應該跟紫蘇想象的差不多。”

白居聽二人都是應該大概的,嘆了口氣,道:“那男女老少都在說快逃啊,這些鬼魂是在提示大家,快跑,哪有什么能讓鬼魂都要躲的東西呢?無非就是兩種,得道的高人,和比他們更強大的邪物。”

天葵將添好的茶放在白居面前,問道:“比他們厲害的,難道說這里會有一個厲鬼?”

白居將那茶杯舉到下鄂,吹了吹,緩緩問道:“你沒發現只有一個不逃的嗎?”

紫蘇和天葵這才反應過來,異口同聲道:“小女孩?”

白居肯定的答道:“對,就是這個小女孩。”

天葵面帶惋惜,道:“想必是有什么難以解除的怨念。”

紫蘇問道:“不如趁著天色尚早,我們去查查這女童的來歷?”白居手里拿著毛筆在那些符紙上畫著鎮宅辟邪的符印,頭也不抬,道:“你和天葵去吧,我這里還要布置一些些陣法。”

她對著小女孩的來歷早已好奇不已,得到了大師兄的許可之后,她急忙道:“好的大師兄!”說罷,便扯著天葵出了門。

二人出了府門,在一個不遠處的一家面攤前停了下來,雖說桌椅板凳都是又破又舊,但一定是在這里開了許多年,想要知道陳年舊事,就得尋到陳年故人。

紫蘇示意天葵坐下,自己又走到攤前,手里拿著一定白花花的銀子,面帶笑意,道:“老板,兩碗面!”

那伙計看著她手里的銀子,出手如此闊綽,定不是普通人家,忙陪笑臉,道:“客觀,這么大的銀錠,我這小攤一時半會兒可找不開,不如二位先坐下,帶我去換些散銀來。”說罷,便準備離開。

紫蘇伸手將他攔住,笑道:“何必麻煩,銀子不多,店家收了便是。”說罷便朝天葵走去。

那伙計手里拿著沉甸甸的銀釘,臉上樂開了花,對著紫蘇的背影點頭哈腰。

她坐在天葵身邊,高聲道:“那孩子可真可憐啊,不知道在這宅子里受了多大的冤屈啊!”天葵知道她這話是故意說給那店家聽的,配合道:“就是,也不知爹娘都去了哪里!”

果然,這攤主一聽急忙上前來,帶著一臉諂媚,搭了話:“二位說的可是張府原先住的那個小姑娘嗎?”

天葵朝他一笑,道:“正是正是,您可知道一二?”

那攤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急忙坐了下來,道:“我自然知道,原先啊,這可不叫張府,這是王府,府里面的王老爺是個在皇城做大官的,你們說的小姑娘就是王老爺的女兒,王蓮兒。原本一家住在皇城的,據說,這王老爺懷疑王蓮兒不是親生的,但是又沒什么證據,一氣之下,把這母女二人都送回了老家。這一回來,王老爺的娘,還有那幾個兄弟弟媳挨個的欺負這對母女。”

說罷,他伸手朝著前邊不遠處的空地指了指,又道:“每日下午,我就站在那,看著那王蓮兒和她娘一桶一桶的往那馬車抬恭桶。你說一個大戶人家,那么多下人,偏偏要這對母女去作這等事。”那攤主一邊說一邊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臉惋惜。

紫蘇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水,道:“那這姑娘后來因何而死呢?”

攤主拿起紫蘇的茶杯,又添了些茶水,這才說道:“那姑娘的死我沒親眼看見!不過我知道她娘,那可是我親眼看見的。”

天葵面色狐疑,道:“她娘?”

攤主急忙解釋道:“對,她娘,那天又是在這往馬車上抬糞桶,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暈了過去,手里還沒來得及倒掉的糞桶就潑了自己一身一頭,到處都是,那場面,真是惡心極了。”

說罷,攤主拿起茶杯,喝了幾茶口水,看了看這二人,又道:“王蓮兒見狀趕快去扶她娘,可他娘也沒什么動靜,她就著急啊,連忙去院里喊人,這家人出來看了看,都沒把人抬進去救治,直接卷了簾子讓馬車拉走埋了。估計也是嫌太臟了,下不去手。”說完,他又撇了撇嘴,估計是想起了那日的場景。

紫蘇再問:“那王蓮兒呢?”攤主聞言,收了剛才的表情,道:“這王蓮兒不肯啊,和那幾個抬人的撕扯起來,又哭又鬧,叫聲凄慘,府里的人怕事情鬧大就把她拖了進去,再沒出來過!”說罷,攤主又朝自己口中送了杯水。

天葵也拿起杯子,抿了幾口,道:“那這位仁兄,你可聽說過王蓮兒是怎么死的嗎?”

攤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面色沉重,道:“聽說過,聽他家送菜的說,王蓮兒是被餓死的,關在屋里幾天幾夜不給吃喝,人就這么活生生的餓死了,那送菜的路過柴房,聞見一股惡臭,像是死了什么東西腐爛了的味道。你說這人都死了,都不給收尸啊,真是作孽啊!”

紫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皺了皺眉,表情嚴肅,道:“那怎么就知道王蓮兒是餓死的呢?”

攤主見她這般神情,不由得直了直背,一本正經道:“那送菜的看她們母女可憐,府里的下人都瞧不起他們,經常都是兩三天才有些剩菜剩飯能填個肚子。時常也給他們些吃的,什么蘿卜,柿子,之類的。自從她娘死后,府里的人就一直把她關在柴房里。到那送菜的去了,四處看不見她,柴房還被人上著鎖,她肯定是被關在里面活活餓死的!”

紫蘇聽他這么說,臉色煞白,緊緊攥著兩個拳頭,一言不發。天葵知道她是在同情王蓮兒的遭遇,朝著紫蘇微微點頭,把手輕輕放在紫蘇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著才轉頭對那攤主繼續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這一家人不知為何就全死了,聽說是王蓮兒尋仇,不過我們這些人都是白日里在這做些買賣,天一黑就回家去了,也沒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攤主悠悠的說道。

天葵又從懷里掏出些碎銀兩,放在桌前,二人一同起身,天葵雙手抱拳,道:“多些這位仁兄了!”攤主笑著假意推辭道:“剛才給的錢,夠多了,夠多了。”

天葵笑笑,道:“收了吧,我們二人就此告辭了。”那店家見二人要走,樂呵呵的道了一句:“那就多些兩位客官了。”急忙將桌上的錢揣進懷里。

二人這才回到了張府,像白居說明了情況。

這天夜里,所有屋門通通緊閉,門上貼著一個大大的黃符,無人出入。

紫蘇三人則是站在在空落落的院前,一言不發,默默等候。

不一會,漆黑一片的院中飄出幾個鬼影,看背影像是一家九口,一個穿金帶銀的老婦,帶著三個衣著考究的兒子,身后是三個兒媳,還有一個男孩,十三四歲模樣。大約是那老婦的孫子。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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