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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生五味

小店沉思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飯店,要不是它坐落在解放門東馬路旁的黃金地段,就是他們經營的三鮮鍋烙再有風味,我敢斷定,也很少會有人光臨。

剛入冬的一個黃昏,我和一起來齊齊哈爾市參加全省黨政干部基礎科考試的老沈,穿過下班的自行車人流,快步來到這家鍋烙店門口。透過鑲著霓虹管燈的玻璃窗子,我看到這個往日冷清的小店,非常熱鬧。往常光禿禿的窗戶臺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手提包。這時,老沈拉開門,我隨后進去。可能是職業的緣故,對這種熱鬧的場面,我非常想看個究竟不可。

這是一個兩張八仙桌拼起來的由十多個人組成的小宴會。奇怪的是,這么多的飲酒者中,只有一個穿警服四十歲上下的男警察,其余十多人都是長相漂亮的少女。一張張白凈的臉上,鑲了一雙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個個苗條的身段,穿了一身身入時的衣服。我們在一個角落里坐了下來,又不自覺地打量著這些姑娘們,我仿佛頭一次發現了人間的美。

我一邊羨慕著她們,一邊和老沈猜著:“她們是業余戲校的,還是體校的……”

從人們嘈雜的話語中,我們隱隱約約地聽有人說:“她們是剛從省城匯演歸來……”

聽了這些話,我越發感到這個小店不配招待這些貴客。反過來,不是這些貴客,使這個平常的小店增添了光彩,也不會又招來這么多的顧客。

再看看這個小店,服務員沒有一個讓人看了能增加食欲的,身上穿的白衣服,沾滿了油垢。小店經理,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胖女人,兩只眼睛猶如火柴桿劃的兩道縫,走起路來還深一腳淺一腳的。

鍋烙端上來了,我們一邊吃著,一邊觀察著。只聽她們向那個年長的男民警敬酒聲,一浪高過一浪“哥們兒長、哥們兒短”的,話語越來越粗魯。我聽著,聽著,覺得這語言和這相貌不大相稱。不一會兒,她們吃完了,一陣風似的走了。

“這么多的漂亮姑娘白瞎了……”胖經理一邊端起她們用筷子弄碎的一碗鍋烙,一邊沖著我們說了句。頓時,我倆全糊涂了。

后來,才知道,這是市郊一個青年管教所的演出隊,在去省里演出后,回來到這共進晚餐。

頃刻,在我腦海里,就像晴天響了一個炸雷。我默默地離開了小店,留給我的只有嘆息,沉思。

我的勤奮齋

剛到而立之年,就能有個十多平方米的書齋,而在周圍的許多人中,我的藏書也數得著,就這一點,有多少人羨慕我。

記得著名漫畫家華君武有一幅漫畫,畫上有個人在墻上畫書櫥,題字是:“買書不讀書,不如畫個大書櫥。”每當有人夸我書多時,我總怕人說我買書裝飾房間,然后,我趕緊解釋說:這么多書沒有一本學好的。

上小學的時候,我學著認識幾個字,能看懂幾本兒童讀物了。一天,我看到娘夾鞋樣的舊書,竟是一本故事書。我生怕不懂事的弟弟妹妹給我撕了,就跟大一點的孩子去供銷社,找售貨員軟磨硬泡,要回個肥皂包裝箱,用花花綠綠的香煙盒糊上,再安上一把小鎖,這就是我最初的書箱。

上初中時,我對文學發生了興趣,更迷上了詩歌。生不逢時,正趕上十年動亂,偶爾來了幾本工農兵詩選之類,我如饑似渴,見書就買。

我早就盼著能有一個名副其實的書齋。上高中時,全家六口人擠在一間十多平方米的小屋里,炕上睡不下,我就在地下用磚支起了一個床。到了晚上,我和爸爸的矛盾不可調和,我想多看一會兒書,爸爸勞累了一天,喝上點兒酒,恨不得馬上閉燈,沒辦法我只好讓步了。只有爸爸出差或回來晚時,家里才是我的天下。為解決這個矛盾,媽媽也很為難。

成家后,我做的第一件家具就是書柜。這書柜和大衣柜差不多大,可放六層書。當時雖然住在小土屋里,學習的勁頭可沒減。

前幾年,我住進了兩屋一廚的樓房。我把陽面大屋擺上兩個大書柜了。

我看完了《光明日報》上的幾篇《我的書齋》征文后,我覺得就目前的學習條件來說,應該知足了。這個書齋,比大作家劉紹棠的蟈籠齋和科普作家葉永烈家陽臺書齋強多了,雖不敢稱萬卷戶,叫千卷戶總算可以吧!

去年我攏了一下,總共買了一百五十多本書,照這樣速度下去,30年后離萬卷戶差不遠了吧?然而,最使我憂心的是:什么時候才能坐下來系統地讀本書呢?

辛辛苦苦把書買來,翻了幾下編上號、按上章就算完事,真說不出有幾本書是從頭看到完的。

總不應該像有個作者說的那樣:“不能以藏書頗富驕人,而不自慚于思想和知識的貧乏。”

為了自勉,我給書齋起名——勤奮齋。

藕荷色的……

真正認識這個顏色,還得拜你為師。那天,我們并肩走在馬路上,你主動跟我說,你喜歡藕荷色,我故作鎮靜地看了看你身上穿的連衣裙說:“那你今天怎么穿上了紫色的裙子。”你用纖細的手捂住涂了變色口紅的嘴嫣然一笑,馬上給我糾正:

“我這叫藕荷色……”

我也說不清這個顏色有什么象征意義,總的來講,穿這個顏色的人太少了。

看得出,這是一個高傲的顏色。從中,也看出了你的性格。

你穿著這藕荷色的連衣裙,來到太陽島綠陰下,撐起了湖藍色的陽傘,我為你攝下了這個珍貴的鏡頭。

石壩上,到處可見到一對對甜甜蜜蜜的情侶。要不是時間拉開的距離,要不是空間不合理的位置,我們會比他們甜蜜。

草坪上,留下你的倩影,大街上,飄著你送行的歌聲。

餐桌上,你陪我咽下幾口辣酒,月臺上,握住就不想松開你的手。

感情可以脫韁,理智卻不能撒手,洪水再大,堤壩卻不能低頭。

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向往,男子漢有男子漢的追求。

愛情未必就是婚姻的伴侶,愛情未必就是自私和占有。

我把臥室刷成藕荷色,一百個人問我,我有一千個理由。

你把信寫得朦朦朧朧,好像我們初相識,欲說還覺羞。

宴席上,我喝過許多種酒,還頭回品嘗這分別的酒,是苦是甜,是辣是酸?日子越久,味越醇厚。

春天來了,白色消失,綠色將遍及北大荒的原野,我仿佛看到,從遠方飄來一片美麗的藕荷色。

雙陽河憶舊

夏日,北大荒像一位豐滿的少女,打扮得令人注目,我卻無心欣賞。到躍進農場采訪,我特意來看望草甸子上靜靜流淌的雙陽河。我就像見到一位老朋友一樣,默默地注視著河水,14年前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那年冬天,我們全班四十多人,告別了母校——九三中學,分別被兩輛汽車送到這兒來。

當時,我們心里還挺高興,覺得這躍進農場離局里又不遠,可沒想到,汽車走過了場部,駛過了雙陽河大橋,開上了山岡,拐了兩個彎,又跑了足有半個小時,才到我去的連隊。滿天小雪,天卻不冷,加上剛剛出校門的好奇心,沒有什么異常感覺。

第二天一早睜眼,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心里不覺一顫。還得起早上工,這時我一下子想起了在家時的暖和的被窩。

這段時間,我雖然刨過糞,揚過場,給我印象最深的,要數修雙陽河水利工程。

修水利的動員大會,在一個背風的路旁沙坑舉行。當時一個團領導作動員,據說要在雙陽河邊種水稻。也不知是誰出的餿主意,那小小的雙陽河水,怎能供上這么大一片水田。現在想起來那件勞民傷財的舉動,真是荒唐。也說不清到底花了多少錢,耗費了多少人工,傷過多少人。

寒冬臘月,習慣上正是農場的貓冬時節。不知是誰瞎指揮,把忙乎了一夏天的人們都趕了出來。無奈,一個個在野外修水利工程的人,穿得渾身都圓了。我穿著爸爸的黑舊棉襖,腰里扎著一根麻繩,腳登一雙從知青賣破爛的麻袋里撿來的翻毛皮大頭鞋。每天往返二十多里地,迎著刺骨的寒風,在雪地上走著,艱難地走著,一步一個腳印。

也是在這里,我第一次當上了連隊的宣傳報道員。田間排原來的報道員,是個北京女知青,她聽我同學說我的作文寫得好,她就自動退出了報道組。在這個報道組里,我首先寫了16字令三首《戰雙陽》。這篇稿被《黑龍江文藝》社退回后,被連隊報道組發現了,硬給抄到連部的板報上。后來,在春節聯歡會上,隊里小學校一幫小學生又朗誦了這三首詞。在隊部食堂里,人們把目光轉向我時,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我感到愛好文學的欣慰,這也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被社會承認。

當時,市場上買不到燈泡,隊里一個比我晚幾天參加工作的青年王美宮,知道我愛看書,就特地為我找個拖拉機上的小燈泡,放在我的床頭上,加上個變壓器,我高興了就看一會兒書。盡管這燈光微弱,卻使我看到了光明,使我從復雜的人際關系中,看到了光亮,自立,是人生的出路。

雙陽河還在默默流淌,不知她一路曲折流向何方,只要是向前,遲早會匯入海洋。

我思念你雙陽河,你給我美好的幻想,是你教我如何生活,教我展開想像的翅膀。

人生歸宿

人,作為社會發展至今天的高級動物,從呱呱墜地,就開始了人生的匆匆旅行,都是在匆匆奔向自己不可避免的終點——死亡。

死亡,是人生不可避免的歸宿。有史以來,人類已有無數個生命走向這一歸宿。更多的是代代相傳的生者,對死亡聞之駭然,談之色變,因為無人知曉自己將如何死,或者說何時死。對死亡的恐懼激發起人們對永生的追求。從尼羅河畔威嚴的金字塔象征著法老對他的臣民的永恒的統治到中央之國的秦皇漢武,尋訪仙方秘術以期永壽,都表現了對生命的永恒性的關注。

科學盡管還無法使人永生,但至少可以使人長壽,由此,保住青春、延長生命又成了人們孜孜以求的目標,各種長壽藥物常常供不應求,氣功、瑜珈術在世界各地擁有振臂一呼而應者云集的魔力。人類用延壽的方法同死亡對峙。然而,人壽無論多長,畢竟還是有一個終點,人的生命總是一個過程。人是宇宙之子,他同萬物一樣,有生必有死,人也確是萬物之靈,具有其他生物所沒有的理性,當人們意識到,既然永生不能企求,長壽總有終點,死亡不能避開,因此最好的辦法,還是運用理智的方法來重新對死亡加以審視,讓每個人面臨它時,會有一個坦然而又相對科學與人道的態度。

其實,人一出世,就是在向死亡邁進,只是進程不同罷了。一次,我來到佳木斯市東郊殯儀館,為一朋友的老母送殯。三個小時的排隊時間,我好像悟出了許多人生的真諦。

殯儀館院內,成百上千的送行者,在這里焦急地等待著,就像為遠行的親人送行。這里,是城市的另一種出口,它不像火車站,也不像客運站,不售返程票。

看著抬進去的一具尸體,等候的人們,在仰望二十多米高的煙囪,一陣黑煙過后,一陣白煙直沖云霄。用不了半個小時,就送走了一位逝者。

看得出這里也是人生的一站,是從生到死的終點站,可又是一個起點,是駛向另一個世界的起點。

今天,人類的智慧雖然已達到了一定的水平,但人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卻仍然無時不在困擾著人類。據記載:古往今來,在地球上已經存在過的800億人都毫不例外地走向了它,而且即使在科學技術相當發達的今天,或在今后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人們也無法使生命永存。

在人生的航道上,每個人都可以坐在自己的生命之舟上,各自用不同的方法駕駛它,然而,他們的去處都只能是死亡這一神秘的終點。對待死,不同世界觀的人有不同的認識。毛澤東同志在《為人民服務》一文中寫道:“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曾說:“死是兩種境界之一,或是靈魂與肉體俱滅,死者對于任何事物都無知覺,死就如同平時沉睡無夢的睡眠,一定是一個奇妙的境界;或者如世俗所說,死亡就是靈魂從一處移居到另一處,如是此,人可到另一個世界中去會以往所有死去的人,那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蘇格拉底的假設,盡管能讓人對死產生一種樂觀的態度,但幾千年來,畢竟沒有人能夠對此加以證實,因為死去的人不可能再來向人作出死亡是怎么一回事的說明,而活著的人又不可能有死亡的經歷。

殯儀館是一個城市的出口,以每天十幾個人的速度奔向黃泉路上。無論是誰,領袖和偉人也毫不例外。如此人們都應該淡泊人生,什么職務、級別、職稱等等都不在話下,什么嫉妒和被嫉妒,一切雞毛蒜皮的事都沒有必要去計較。

有人曾說過:“一個人只有真正冷靜地思考過死亡的問題,才可能真正地成熟。”這話的正確與否也許難作評價,但未經審視的人生是沒有價值的這一點,也許是不應該有異議的。

每到殯儀館送行一次,我的心靈就會得到一次超凡脫俗的凈化。莎士比亞說:“人可以通過兩種途徑來超越死亡,一是留下子孫,一是留下著作。”文天祥所謂:“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即要用一生對人類和社會的貢獻來使人心滿意足地去迎接死神。

我的生日

正巧,我過34歲生日這天,趕上在哈爾濱市參加一個會議。會議的最后一天,認認真真地進行著最后一項主要議程——會餐。

晚宴開始了,風趣的主持人致了祝酒詞。與會人員一邊品嘗著佳肴,一邊竊竊私語。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我似乎在尋找一種溫馨的氣氛——生日快樂。

開始,我在端起酒杯應酬之際,心里暗暗祝福自己:生日愉快、生日愉快……但當幾杯酒下肚了,還覺得心里不是滋味。酒興也很低,滿桌的菜也乏味。一時心里有種不可名狀的冷落感,很需要有人為我說句祝福的話。環顧左右似乎并無此跡象,這也難怪,因為我對自己的生日一向是嚴格保密的。我只好悄悄對身旁的一位年長者說:“今天是我34歲的生日……”那位長者沉思片刻后,心領神會地端起酒杯,和我一邊碰杯,一邊說:“祝你生日快樂!來,我們干一杯!”同桌人恍然大悟,原來這桌上還有一位正逢華誕的青年。于是熱熱鬧鬧,歡歡喜喜,一種濃厚的歡樂氛圍立刻籠罩在這小小的空間里。我冷落的心仿佛淌來一股暖流。至今,我很感激這位不知姓名的長者。

這幾年,家里的生活條件有了顯著的改善,每年到正月三十這天,妻子都要為我搞一個小型的家庭生日宴會,做上幾個拿手的菜,邀幾個親朋好友,聚在一起,舉杯暢飲。我常常搜腸刮肚,措些恰當的詞匯,深有感觸地講上幾句,漸漸地我已習慣了這種熱烈的場面。

其實,一個人的生日過不過無傷大雅,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年齡,只因近年來家庭經濟條件好了,人們需要找借口相聚在一起,改善一下伙食,制造一種歡愉的氣氛,并且在歲月流逝的河流里,找到生命的積淀。

以前過生日的形式更簡單,我小時候曾聽老人說:“小孩子不過生日,忘生、旺盛嘛!”忘了生日長得更“旺盛”。且不去考究民間這種借諧音來進行美好祝愿的道理和起源,在我的記憶中,三十多年來認認真真地過的生日是屈指可數的。當然,這也不能怨父母。以前的歲月,不是老人想忘掉孩子的生日。俗話說:孩子的生日,娘的苦日。那些年代,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頓有肉星兒的餃子。平時,就是過生日,也只是做點大米飯或饅頭,煮幾個雞蛋,這已經算美味佳肴了。

現在,孩子們過生日和老人過生日同等重要。七八歲的孩子過生日,家長也要精心準備一桌佳肴,隔輩老人也得前來祝賀。只有我們這代人,才充當起當年父母的角色。現在,要不是妻子推波助瀾,我就會馬馬虎虎地應付一下自己的生日。

每個人過一次生日,就是在人生的旅途上又向前走了一步,生命是從這里逐漸成熟。當我坐在生日的宴席上,對著眾多吉祥喜慶的祝賀和頻頻的微笑,我該思索些什么?是倦怠還是奮進?相看均不語,惟有我心知。當我回顧往事時,只覺得身后有一種無聲的力量,在推動著我的身軀,驅動著我的腳步。

珍貴的空間

進城三年,搬了三次家。自從搬進現在這間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后,我才覺得空間的珍貴,尤其是屬于自己的那一塊。

這種感覺是從搬家那天產生的。搬家,最讓我頭疼的是那三柜子書。為此,提前一周時間,我就選出兩柜子不常用的,裝進紙箱封好后,寄存在姐姐那個商場的倉庫里。房東看到我滿院子裝食品的箱子,還以為我家是做買賣的呢。一天他見我下班回來便問我:“你家的貨批發不?”弄得我哭笑不得。往商場送書那天,30箱子足足拉了一小汽車,營業員見了直往外跑,以為商場又進了一車新貨呢。

真使我費神的,還是搬家那天。一陣震耳的鞭炮聲響過之后,一位同事興致勃勃地,先把小鋁鍋端到爐臺上,據說有了鍋才稱其為家。好不容易才把大衣柜從窗戶搬了進去,挨著就擠上了書柜,趕角擺上電視柜,貼著炕邊放上一張床,解決了兒子的睡覺問題。冰箱只好放到衣柜前,堵住了兩個門,三開門的大衣柜,變成一個門了。無論怎樣擺布,也找不到放寫字臺的地方了。無奈,把我當木匠時師傅們給我做的寫字臺拆了,兩個斗放到外邊,那塊我用了十多年的寫字臺面,放到炕上鋪被垛架了。剩下的兩個書柜和洗衣機,全都搬到辦公室去了。

到了晚上,支起炕沿邊的那塊板,才夠我們的身長,躺下后得把腿伸到被垛架下面,常常悶得透不過氣來。為了把有限的空間合理利用,大衣柜上擺滿了紙箱,床下滿滿塞著糧食、雜物,就連冰箱、彩電這些貴重的家電上,也擺上雜物。

我有個寫作的愛好,在這個可憐的空間里,來了靈感,只好支開飯桌,鋪上一塊纖維板。趕上吃飯時,我再把鋪開的一攤子,統統端到床上。

冬天,要想不挨凍,還得過好生爐子這一關。隆冬時節,煙囪上的引風機凍得不轉了,要點爐子只好上房去用手撥。房子雖然不高,可連個梯子也找不到,看著往外噴煙的爐子,妻子急中生智,她把方凳放到煤堆旁的一個舊木箱子上,踩著門上房。有時一天要上三次房,一冬下來,門也關不嚴了,鎖也不好用了。

在這個狹小可憐的空間里,兒子常常看著《漫畫》捧腹大笑,他笑得是那么開心;妻子也常常被電視里的小品,逗得前仰后合,她樂得是那么投入;我在這里常常爬爬格子,爬得是那么認真,歡樂填滿了這一有限空間。

搬進小屋一年了,我感到了空間的可貴,可每當我支起飯桌時,已近不惑之年的我,更覺得時間的珍貴。

我的作家夢

1991年5月,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散文集《珍藏的記憶》;1992年8月,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吸收我為會員;1993年5月,我的傳略被收入中國名人研究院編的《中國當代藝術界名人錄》(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這些,好像圓了我做了二十多年的作家夢,可我卻深深地感到,未來的路更遙遠。我還沒加入中國作家協會,作品數量和質量都不理想,寫這個自傳,只想回顧一下走過的路,來鞭策自己,切莫半途而廢。

“偏科大王”

30年前,7歲的我剛上小學。當時對語文課沒有什么偏愛,上課時只覺得什么都新奇。記得有一次剛學完《列寧的大衣》一課,放學時班主任陳亞芹老師和我們一起回家,正趕上漫天大雪,一陣陣呼嘯的北風,吹打著我們。

“這真是北風卷著鵝毛大雪呀……”

我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課文中的話,陳老師表揚了我:

“趙國春用詞還挺恰當呢……”

當時我心里很高興。到家,還沒來得及掃完腳上的雪,剛放下書包,我就把這事告訴了娘。娘雖不識幾個大字,聽說老師表揚我了,也借機鼓勵我:

“好生念書,長大了好有出息……”

從那時起,凡是學過的詞,我都盡量在平時說話時用上,盡管有時并不恰當,“剜到筐里的都是菜,”好像用過后的詞就是我的一樣。

娘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會忘。娘深受沒文化的苦,自打我懂事起,她就拿出一角錢,教我念“中國人民銀行”幾個字。

正當我對學習的各科都很有興趣的時候,一夜之間,校園里貼滿了大字報,到底寫的是些什么,我也沒認識全。后來聽說“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我念三年級那年,學校發的《珠算》、《描綠》等教材,都成了廢紙。當時只有語文、算術、政治、音樂、體育、圖畫課。整天也學不了多少課,只是“備戰備荒”,挖防空洞,走“五七”道路,到生產隊干農活。當毛主席的紅小兵,參加宣傳隊,到處演毛主席語錄的節目。老師高興了,偶爾也上幾堂作文課,除了頌揚稿就是大批判稿,寫的時候基本上就是抄報紙。老師講了幾篇課文,介紹是某某大作家寫的,那時我就想,將來長大了我也當個作家。

《智取威虎山》等革命樣板戲與觀眾見面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報紙上開始發表贊揚文章,有的用詩的形式來贊揚樣板戲中的英雄人物,我也學著寫順口溜,從報紙上剪下楊子榮的畫像,貼在小紅日記本上,下面抄上我的幾句順口溜,后來用筆描了又描。那就是我最早的創作活動。

我升入中學后,學習開始偏科,對語文非常愛學,對數理化不感興趣,尤其是數學。數學考試課上,我在卷子上寫詩,老師氣得哭笑不得。我不光寫小順口溜,還寫過好幾百句的長詩,像《雷鋒之歌》、《張勇之歌》等,開始模仿人家的。寫完后就往作家出版社、《黑龍江文藝》雜志社投稿,都一一被退回。退稿信多數都是鉛印的,偶爾發現一封手寫的,覺得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人尊重了,盡管沒發表,心里也很熱乎,還常常拿出來給別人看。

學校里搞征文活動,我積極參加。讀初一時,我寫了一篇小故事——《一塊玻璃》,獲全校征文三等獎。從那時起,教我們語文的張本臣老師也非常高興,老師把我從化學課代表換成語文課代表了。考試成績各科相差懸殊,語文在全班數前幾名,數學在全班后幾名。

也不知誰出頭張羅著,讓我和同學們一起,給老師寫大字報,我用的是十六字令的詞格寫,那時我就想當一個詩人,一個真正的詩人。我常常做夢,夢到我是全(兵團五師)師部寫詩最好的,師里有一張報紙,我是編輯,全師都知道我的詩寫得最好。

“土記者”

1974年11月,我高中畢業后,到46團7連當農工。我除了從家里帶一些生活用品外,就把厚厚的剪報本、《新華字典》、日記本等全都帶來了。

沒幾天,我作文寫得好的消息讓連里知道了,農田排一個叫蔣明的北京下鄉女知青,非要退出報道組,讓我當報道員,我嘴上客氣著,可從內心卻愿意當,后來就同意了。

寒冬臘月,我們的任務就是修雙陽河水利工程。一天,團長在公路邊的一個沙坑開動員會,說是要種水稻,把這里建成什么魚米之鄉,我們只知道干活。白天刨了一天鎬,累得要死,凍得夠嗆,晚上,別人都打撲克、串門、洗衣服,我看一會兒書,就胡亂寫一段順口溜,抄完就往外投。一天我寫的《戰雙陽》十六字令三首,被《黑龍江文藝》雜志社退了回來,通訊員把信拆開后,幾個知青傳著看。后來,連報道組沒經過我同意,就把《戰雙陽》抄到了連部的板報上。我看見后,覺得臉上挺光彩,沒過幾天大食堂里舉行的元旦聯歡會上,隊里的小學生們集體朗誦了這三首詞。連里一個女副指導員向大家介紹說:“剛才朗誦的這首詩,就是師部分來的趙國春同志寫的……”說到這,很多人都把目光轉向我,我當時只覺得臉上發燒,心里跳得很快,一是感到了創作成果被人承認的喜悅;二是虛榮心也得到了一次滿足。

1975年初,我被借調到師部糧油加工廠,當上糧工,每天累得要命也沒放棄寫作。廠里有個姓李的上海知青寫了一個獨幕話劇《突飛猛進》,因不符合某些領導的意圖和當時提倡的“三突出”創作原則,廠里重新組成了三人的創作班子,讓我執筆。領導說明了意圖后,我回家一憋十幾天,終于過關了,最后署名是五師加工廠創作組。排練時,我還在劇中擔任一個老工人的角色。后來,我把這個劇本寄給了《黑龍江演唱》,得到的也還是一封退稿信。

第二年,為了參加師后勤部舉辦的紀念國慶27周年匯演,廠里從車間抽我,讓我寫一首歌頌毛主席的長詩,給我半個月時間。我回到家里,安上小炕桌,非常自豪地開始寫作。娘看著我沒白看書寫詩,坐在家里寫作,單位還給開工資,連她的笑都是甜甜的。后來,詩也快寫完了,突然傳來了噩耗,毛主席他老人家逝世了,我心里的悲痛勁無法表達,詩更不能寫了。我雖沒想到國家的未來發展,卻感到天塌地陷了一樣。

1976年末,我被調回父親工作的單位——師修造廠,報到那天,屋里坐了二十多個職工子弟,鑄造車間的主任把我們幾個身體好的領到了鑄造車間,我當上了又臟又累的造型工。

當時,我真羨慕一些領導干部家的子女,能干上好工作,尤其是本車間最好的木型工。車間有一次召開賽詩會,我寫了一首《鑄鋼工人跟著華主席走》的詩,當我朗誦完后,大家都驚訝了,甚至有人懷疑我是不是自己寫的,后來,車間又派師傅和我一起到廠里大會上朗誦了這首詩。朗誦的效果很好,打那以后,木型班調我去幫助整理先進事跡。就這樣,我的工種因為這首詩發生了變化,我來到這個連想都不敢想的木型班。

后來《九三戰報》復刊了,我常常寫點小稿,送給報社。工作時間師傅不讓出大門,我只好裝作上廁所,從后窗戶跳出,身穿工作服,直接去編輯部。當時湯勁松、劉安一直在那兒當編輯,常常為我改稿。張福寬老師為我改的第一篇稿子,先后發表在《黑河日報》等三家報紙上。從那時起,《九三戰報》開始發表我的小“豆腐干”。我也寫點詩歌給《屯墾戍邊報》(現在的《農墾日報》)。1978年3月23日,我的第一首詩《糧山要比群山多》,被《屯墾式邊報》發表后,被廠黨委書記張成富看見了,他給我很大鼓勵,還要幫我解決今后的用紙、墨水、信封等困難。

這一年,我參加全國高考,終因偏科,落榜了。我想這輩子是不可能上大學了。管局正好辦新聞報道班,我被局里指名參加了“黃埔”一期培訓班。學習歸來,工交黨委決定調我到政工科搞宣傳報道。那是從工人崗位直接提拔,而且是剛剛辦完了一批以工代干的轉干工作,一般不許從基層直接調人。我是幸運者,當時領導們都很關心新聞報道。

漸漸我已不甘于創作上的寂寞,1981年3月,我倡議成立了春雨文學創作組,成員有劉文秀、劉恩元、閆克宇、沈重光、陳守范,我當組長。那三年多,我們共創作56篇作品,其中有37篇先后在《中國農墾》、《北大荒文學》等報刊發表。文學小組創作活動的消息,先后被《文學報》、《創作通訊》及省電臺等報刊、電臺予以報道,并被收入《九三農墾工會志》。

寫了一段時間的詩歌后,我感到提高一步很難。1984年總局舉辦“在先輩開墾的土地上”征文,我覺得自己詩寫得不錯,于是,就在發表過的詩中選了三首;又寫了一篇散文一同寄去,這也是我的第一篇散文。結果詩歌落選了,散文卻得了一等獎。這一年,我加入了黑河地區作家協會。第二年,我的散文詩《霜花賦》、詩歌《一家一座小銀行》被同時收入《九三農墾志》,我被郭力老師介紹為北大荒作家協會會員。

自己的夢自己圓,在九三農管局工交黨委工作這幾年,我一邊搞新聞報道,還兼過武裝干事、團委副書記,不論讓我干什么,同時兼幾項工作,我都沒有放棄寫作。

為了圓好作家夢,我在1981年3月8日制定了個人發展計劃:

3年后(1984年),經常在地市級報刊發表作品;

5年后(1986年),在省級報刊發表作品,加入北大荒作家協會,達到大學畢業(中文刊授)水平;

10年后(1991年),在國家級報刊發表作品,加入省作家協會,出一本個人作品選;

15年后(199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多出作品,出版第二本書。

12年過去了,今天看當時制定的計劃,還是有一定根據的,并沒有想一口吃一個胖子,也沒有推著干,基本沒有偏離擬定的方向。

如魚得水

常常發表點兒作品,在管局漸漸我有了點兒小名氣。1986年8月,我被調到《九三報》編輯部,編“沃土”文藝副刊。

小報的編輯,要求具備新聞工作“全天候”的本事。從組稿、改稿、編稿,到畫版、寫言論,全是一人干,我在把主要精力用來為他人“做嫁衣裳”之余,擠出時間,自己也寫一點小散文、小小說什么的。

《九三報》是1977年復刊的農墾企業報,企業報副刊要求依靠廣大作者。因此,我倡議組織了“九三墾區文學聯誼會”,把全局八個文學社團的一百三十多人組織起來,我擔任理事長和“沃土文學叢書”主編,編印了詩集《最初的旋律》、散文集《早春的鵝黃》。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覺得零星發幾篇作品已不解渴了。從1990年,我就開始籌劃著第一本散文集。

其間,我的一些作品陸續獲獎并被收入集子。散文詩《藕荷色的……》收入《散文詩選萃》(北方文藝出版社);散文《龍江水滔滔》獲全國首屆報紙文藝副刊好作品三等獎后,被收入《生活的彩照》(中國工人出版社);散文《特殊的緣分》獲全國首屆微型文學作品大展三等獎后,收入《夏日的夢》(甘肅人民出版社);報告文學《嫩江的驕子》獲全國第二屆報紙文藝副刊好作品三等獎;報告文學《筑路歌》,收入《黑土地的情懷》(文化藝術出版社)。

新的困惑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1991年3月,我從九三農管局黨委宣傳部調到黑龍江省國營農場總局黨委宣傳部。在第二屆北大荒文代會上,我當選為北大荒作家協會理事,北大荒文聯副秘書長;在首屆北大荒文藝創作大獎中獲三等獎;散文《除夕的思念》獲全國第三屆報紙文藝副刊好作品三等獎;我的傳略分別收入《黑龍江墾區人名錄》(上海三聯書店)、《中國文藝家大辭典》(香港中國和世界出版公司);報告文學《爐火正紅》收入《黑土新葩》(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2萬字的《北大荒的傳說》,被總局史志辦選入資料叢書;報告文學《大荒情》收入《北大荒英雄譜》(人民中國出版社)……

這一切一切,也掩飾不住我新的困惑,這種困惑是因自己沖不破自己而造成的。

自己的夢,還得自己圓。當然,更離不開師長們的鼎力相助。

可憐的書

從識字開始,我就非常喜歡書。借書、買書、讀書、寫書、藏書,可以說我的生活已經離不開書了。

那天,我突然接到姐夫打來的電話:“你馬上來一趟,你裝書的倉庫門被人撬了。”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匆匆地騎上自行車,一個勁地猛蹬,不放心我那一千多本書。這三十多箱子書,是我三十來年勒緊褲帶,一本一本買的,而且是經過一次次篩選,從千里之外的故鄉搬運過來的。盡管我已搬過六次家,可都沒舍得大批淘汰。因為這些書是我全部家當中最寶貴的財富,也是我整個生命的一部分。當然,這些書也是我每次搬家最頭疼的。

前幾年搬家時,因為還是住臨時房,只好把天天伴我成長的“伙計們”包裝好后,寄存到姐夫單位的倉庫里。

這些伴隨我多年的書離開我后,我也因為用書時找不到它們而想它們。一天,正在念初中的孩子放學回來,鬧著要買高爾基的文學名著,我說不用買,咱們家都有,他說馬上就要看,這可把我難住了。

書不在身邊,我也覺得很不方便。一次,我在辦公室寫個材料,要查一下《辭海》,回到家里我找了好半天也不見,這下我可急了。這套三卷本的《辭海》,是當年我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的,如果真的丟了,那損失可就大了。《辭海》找不到了,害得我一連幾夜睡不著覺。一閉上眼睛就覺得《辭海》在我眼前晃動,甚至做夢還在找《辭海》。

匆匆來到我存書的倉庫,一查裝書的箱子不少,我就放心了。可這一夜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盤算著把書運回來放在哪里。現在住的這個小屋,除了放下這兩張床外,僅有的一個小書架,都擠到書桌上,頂天立地了。要想取最上層的書,就得踩凳子。這一夜,我夢見了我有了一間像樣的書房。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休息日,我雇了兩個人力車,把這幾十箱書運到家。鄰居們圍了過來,看到這些裝書的食品箱,有人以為我是批發小食品的呢。

雖然還未找到這些書的歸宿,先給這些幾年未見陽光的書放一放風,除一除塵。我和孩子一箱子一箱子打開,選擇出必備的書往屋里床上抱,有保存價值的重裝箱,沒有保存價值的干脆淘汰。

孩子選擇自己喜愛的書后,一摞一摞往屋里抱,我一箱一箱往里裝。妻子從屋里喊著:“屋里裝不下了。”我又進屋再次篩選往外抱。

翻著翻著突然我眼前一亮,終于找到了我朝思暮想的《辭海》,不用商量,我直接把這三卷大書抱到屋里書桌上。心想,以后再搬家也不能讓它離開我,只要有我住的床,就有放這《辭海》的地方。

傍晚,我們都精疲力盡了,終于在鄰居家找到了一個倉庫。人家同意我把這些書存放在那兒,可又告訴我們庫里的老鼠像小貓那么大,我們把這些書擺上后,我又趕緊上街買回老鼠藥,撒到書箱周圍,可心里還是怕老鼠光顧這里。

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當今雖然交通工具很發達,可行萬里路的人畢竟是少數。我為了彌補這一缺憾,只有讀萬卷書。因為讀書可稱為“臥游”,山川如指掌,古今如對面。

今天,我已經離不開這些書了,真正體會到莎士比亞說的:“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品,生活里沒有書籍,就好像鳥沒有翅膀。”

看著這些書,我突發一種可笑的念頭,這些為我立下汗馬功勞的書,有時像一群圍著我的孩子,我作為它們的主人,盡管為它們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可它們畢竟跟我遭了不少罪,想來怪可憐的。

記得著名散文作家余秋雨先生在《藏書憂》一文中寫到:書房的形成,其實是一種雙向占有。讓你占領世間已有的精神成果,又讓這些精神成果占領你。

我覺得這些書已不是普通的紙張了,好像是一群充滿活力的,任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生靈。在它們中間,我儼然像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但愿任我調遣的不光是它們的軀體。

我想總會有一天,我會擁有一間夢中設計的書房,把這些書籍擺到應有的位置。

害怕過年

小時候我非常愿意過年,從每年的臘月就開始盼,一直盼到大年三十。我那時盼過年,一盼穿新衣服,二盼吃好飯,三盼開心地玩,四盼給人拜年時掙壓歲錢,更重要的是過一個年,我就又長一歲,個子就又長高一點。

冬去春來,時光穿梭,不知不覺我在過了一個個年之后,已步入了“不惑之年”。從此,對過年就另有一番感覺了。起初,是對過年不感興趣,漸漸地對過年開始反感,尤其是從今年春節后,我就害怕回家過年。

常言道:“每逢佳節倍思親。”自從我把家搬進城里后,每到春節前,還未等孩子放寒假,遠在千里之外的家人,就打來電話,或托人捎來口信,希望我們全家回去過年。接到家人的電話后,我們既高興又發愁。高興的是家里的人們時刻在想念我們,我們也很想回去看看老人,看看親朋好友。愁的是錢,是回一趟家的全部開銷。雖說近些年家庭的收入有了明顯的增加,可需要支出的地方越來越多。

回一趟家開銷最大的是路費,三人往返就是六百多元。再給老人買點補品,也不能忘了親戚家的十幾個孩子吧,總得給每人買一份小食品表示表示。還有孩子們的壓歲錢和一些想不到的地方也需要花費。名目繁多的禮尚往來,還不完的人情債。國人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陋習,使我也毫無例外地一次次打腫臉充胖子。

最讓人心疼的,是我那寶貴而有限的時間。時間,是一種不可再生的資源。人的一生,不管處在哪個年齡段,時間都是有限的。說句實話,我真不忍心讓那大塊大塊的時間無端地耗掉,平時忙起來常常是廢寢忘食,可過年這幾天則是另一番景象,整天不是泡在麻將桌上,就是耗在宴席上。莊家一圈一圈地坐莊,酒后的車轱轆話一遍一遍地重復。別看沒干正經事,好像比平常還忙。

最讓我發愁的是坐火車,每次回家過年,總是趕上鐵路客運高峰。真是像人們說的那樣,買得起火車票遭不起那個罪,在哈爾濱中轉倒車,也得先托人訂票。過完年往回返時,因為老家那個火車站是個中途小站,即不提前預售票,又無始發車。上車時就是拿著熟人給列車長寫的條子,也得拼命地擠一陣,常常是擠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想起來真讓人后怕。上車后氣還未等喘勻,我下了很大決心,跟妻子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明年說啥也不回來過年了”,妻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點頭贊成。

過年,雖說吃得好喝得好,可平時養成的飲食起居規律全部打亂了。玩起來一宿可以不睡,一天就吃一頓飯。每餐必有魚肉,每餐必備酒水。吃不香,睡不好,胃腸消化功能紊亂。

沒寫完寒假作業的孩子們,也搓上了麻將,偶爾有一兩個家長出來制止,別的孩子家長都同來講情,都說是過年了,就讓孩子們玩吧。就連剛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子,在媽媽懷里一邊吃著奶,一邊回頭看著媽媽手里抓的麻將牌,便喊出了“一萬、幺雞”,真令大人們哭笑不得,大有“兵家子弟早識刀槍”之勢。

在鬧鬧哄哄的節日里,我向往平時寧靜而有節奏的生活;面對擺滿大魚大肉的酒席,我卻沒有食欲,向往平時的粗茶淡飯;聽著“嘩啦嘩啦”的洗牌聲,吸著嗆人的濁氣,我恨不得一下子回到我的千里之外不寬敞的小家。

突然我覺得,更可怕的是每過一個年,我就又虛長了一歲,又向著人生的終點邁近了一步。

體味甘苦

人生五味,酸甜苦辣難以準確描述。每當我在事業或生活上遇到坎坷時,我都會真正體會到人生的甘苦。

其實,人生本來就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人生的一切感受都是苦,即使樂也不過是苦的特殊表現。據說佛教認為,一切快樂都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什么快樂?解除痛苦即是快樂,除此之外,并沒有所謂的快樂。這種事例在生活中到處都有,比如,一個病人長年忍受著病痛的煎熬,偶然得到一種特效藥治好了病,使他恢復了健康,于是,這個人就會感到無比地快樂。又如,某下崗工人找到了稱心如意的工作,其歡樂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假如沒有下崗之苦,當然不會有就業之歡樂。

一切快樂也是相對痛苦而言。我之所以落筆寫這個題目,只想仔細體味一下人生美好的處境和艱苦的處境里的心態。俄國作家契訶夫曾在《生活是美好的》一文中這樣寫道:

“生活是極不愉快的玩笑,不過要使它美好卻也不很難。為了做到這點,光是中頭彩贏20萬盧布,得個‘白鷹’勛章,娶個漂亮女人,以好人出名,還是不夠的——這些福分都是無常的,而且也很容易習慣。為了不斷地感到幸福,那就需要:一、善于滿足現狀;二、感到很高興:‘事情原本可能更糟呢。’”

人活在世上,除吃睡之外,不外乎做事情和與人交往。然而,在看得見的行為之外,還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那是人生第一重要的東西,就是做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幸或不幸,而是不論幸福還是不幸都保持做人的正直和尊嚴。

佛教認為,人生的本質就是苦。在人生道路上,不僅要遭受生、老、病、死等生理上的痛苦,而且還要歷盡社會的痛苦。苦不僅是皮肉身體之苦,而且更指精神逼迫之苦。據說,苦有內外兩種。內苦之一為身苦,如種種疾病纏身之苦;內苦之二為心苦,指煩惱、憂愁和嫉妒等種種心理情感上的痛苦。外苦指來自外界的各種災禍,它也分兩類,一類是有生命的眾生對生命的侵害,豺狼虎豹對生命的侵害,也包括了人類相互間的戰爭;另一類屬于自然的力量,如地震、火災、狂風暴雨等對生命的傷害。釋迦牟尼出家動機就在于發現人生“生、老、病、死”這四大苦。

就拿人生四大喜事來說,在它的背后也是痛苦相伴。“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人生還有離別之苦,怨憎之苦,求不得苦。受離別苦是說,人們主觀上所愛之事物,往往不能如愿,偏要分離喪失。如父母兄弟夫妻朋友情愛融洽,歡樂相處,然而終不免生離死別,留下莫大痛苦。怨憎之苦則是說,人們五官上有所不受,但偏偏冤家路窄,事與愿違。互相敵對的人不得不聚集在一起,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恰巧發生了。求不得苦,說的是人們的要求、欲望得不到滿足,求之不得徒生苦惱。所求越多,越難以滿足,于是痛苦也越大。

生命只能存在于有限的空間和時間之內,但從生命內部卻本能地發出一種力量,不斷嘗試突破時空的限制,結果每一次的突破,只不過是從一種煩惱墮入另一種煩惱中。

作為現代人,我們每天要面對許多以往時代人們難以想像的問題,要克服以往時代人們難以想像的困難。人們的焦慮、困惑和煩躁也要遠遠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時代的人們。這也就是現代人追求返璞歸真的根源。我們總是在小的限制暫時被突破時就忘乎所以,在短暫的虛榮假象各種名利的誘惑里自我陶醉。殊不知世界上總有一些不可能被突破的限制。每個人狀若寄身于汪洋大海中一條船上的旅客,痛苦、焦慮、煩惱以致死亡的突然到來都是無法逃脫的。當然,我們也沒有理由坐以待斃,更要去搏擊人生。

減肥計劃

減肥,常常是愛美女性的事情,為了保持苗條的體形,保持“三圍”不突破所控制的指標而想方設法。我作為一個男子漢,產生減肥的念頭是在一次上街后,在街里我一稱體重,嚯!九十多公斤,十年來我長了三十多公斤,腰圍由二尺三,長到了三尺,“啤酒肚”見長,大有橫向發展的趨勢。雖然平時人家都說看不出我有這么重,有些會說話的女性們寬慰我:不顯得胖,挺勻稱的。

據報載:目前,肥胖已成為21世紀全球健康頭號殺手。世界衛生組織已確認肥胖是一種疾病,并向全世界發出忠告:“肥胖病將成為全球首要的健康問題。”肥胖癥患者的壽命比常人明顯縮短。醫學界把肥胖伴有冠心病、高血壓、高脂血癥、糖尿病和腦血管疾病稱為“死亡五重奏”。世界性的肥胖癥正以每五年增加一倍的趨勢發展。從今年起,世界上胖死的人比餓死的人還多,肥胖成為了現代社會文明病,它與艾滋病、吸毒和酒癖并列為世界四大醫學社會問題。

我倒不是很在乎別人的評價,可平時上樓時直喘,夏天動不動就出汗,也不是什么好事。有資料說:腰帶與生命成反比,腰帶越長,壽命越短。每天活動等于比別人多扛了50斤大米,你說能不累嗎?所以減肥勢在必行。

定出減肥計劃,一個月減一斤也行。每天吃飯吃八分飽,上街買回一臺體重秤,又買了一套運動服,選了一副羽毛球拍,鄭重其事地開始了我的減肥運動。

盡管肥胖是多種因素造成的,可我發胖的原因我認為就兩條:一是不良的飲食習慣;二是不參加體育鍛煉。據報載:容易發胖的飲食習慣有進食速度快、零食不斷、不吃早餐、晚餐不當、吃糖過多、偏食等。對照我自己,其中有兩條,吃飯速度快和晚餐不當。

據說發胖的人都食欲良好,吃飯很快。食物未得到充分咀嚼就咽下了,不能成為食糜而敷貼于胃壁,所以常常吃了不少東西仍感到沒飽。由于咀嚼時間過短,迷走神經仍在過度興奮之中,而引起食欲亢進。由于過快進食后血糖濃度升高,等到大腦食欲中樞輸出停食信號時,往往已經吃多了。

有人形象地比喻一天三餐應該是:早餐吃得像國王,午餐吃得像仆人,晚餐吃得像乞丐。很多家庭因為時間的原因,習慣于早餐午餐吃得簡單,晚上時間充裕了,雞、魚、肉、蛋、菜擺了一桌子,這樣的安排雖然不科學,可吃起來也很香。食物在體內消化后,一部分進入血液形成血脂,傍晚時血液中胰島素的含量又上升到一天中的高峰,胰島素可使血糖轉化成脂肪,凝結在血管壁和腹壁上,久而久之人便富態起來。

在民間也流傳著使人發胖的原因,那就是湯、糖、躺、燙。也就是說胖人都愛喝湯,都愛吃糖,都愛躺著,不愿意運動,吃飯時都愛吃燙的。不敢說全對,起碼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原來吃飯也是細嚼慢咽的,可經常外出開會,本來牙就不好,吃飯慢,再慢慢品味,常常吃飯落后。輿論導向也有誤區,我在一張報紙上曾經看到:國際衛生組織有一個健康的標準,那就是所謂的“五快”,吃得快,說得快,睡得快,拉得快,走得快。我一直把吃得快當成優點。

我從不放棄平時鍛煉身體的機會。每天我上樓時,都不是一階一階上了,有時一步邁三個臺階。在單位遇上電梯忙時,我干脆就從五樓走下來。有一次我去哈爾濱出版社辦事,不巧趕上停電,我從一樓一氣走到了十樓,喘了一會兒粗氣,感覺挺好。就這樣我堅持一個多月了,可一稱體重,效果不明顯。羽毛球打了一次,吃飯速度比原來慢了一些,可每到吃飯時,總想著吃完飯時的那些事要做,不知不覺又快了起來,妻子在一旁看著我吃飯,一個勁喊“慢點!再慢點!”不知道的以為她是坐在駕駛室呢,她看著我吃飯,說累得她的掛鉤都疼。飲食習慣很難改,長到身上的肉更難往下掉,只要不再往上長就足矣了。

這項減肥運動,是我和妻子共同發起的。減肥期間,光吃青菜也不行,時間長了也想吃點葷的,解解饞。那天,我從外邊買回來一只烀得很爛的豬肘子,剛剛擺到桌上,妻子毫不猶豫地吃了起來,我問她:“你不減肥了?”她邊吃邊說:“從明天開始減。”抗不住佳肴的誘惑,看來做任何一件事情,都得有毅力才行。

不管男人女人,胖點瘦點無關緊要,只要身體健康,具備一種內在氣質,就是美好的。

瓷婚紀念照

不知不覺中,我們已共同生活20年了。不準備像人家那樣置辦酒席,舉辦聯歡會,可總不能無動于衷吧。人的一生能有幾個20年,尤其夫妻在一起生活能有幾個20年?看著近年來如雨后春筍般的婚紗影樓,不能像年輕人那樣花上幾千元照什么成套的婚紗照了。本著節儉的原則,提前好幾天,我就和妻子商量,到結婚20周年紀念日那天,我們照一張紀念照。

歐洲的許多國家,對結婚紀念日十分重視,每年舉行家宴慶祝,并且給每年的紀念日都取一個寓意深刻的名稱:第一年叫紙婚,第二年叫棉婚,第三年叫皮婚,第四年叫毅婚,第五年叫木婚,第六年叫鐵婚,第七年叫銅婚,從第十五年以后每五年一個名稱,二十周年叫瓷婚……

10月22日,正好是個星期天。我和妻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匆匆趕到位于中央大街的一家影樓。當我們說明了來意后,一位小姐領著我的太太進了里屋化妝。不一會兒,叫我進屋,開始給我化妝。只見這位小姐一會兒拿起粉餅,一會兒又換個毛刷,有點像剛學畫畫的在畫板上涂抹。我看著年輕了許多的她,她也兩眼盯著這位小姐,最后終于用類似化石粉樣的東西,掩蓋住了歲月的年輪。

臉部的美化完成了,可令我們難堪的是穿婚紗和婚禮服。小姐給我太太找了一套最寬松的婚紗,可屏住呼吸穿上一看,后邊竟差半尺,扣帶系不上,沒辦法,小姐找來幾個大別針,把張開的兩面別上。別光笑人家,該輪到我出洋相的時候了。我緊緊巴巴地穿上禮服后,褲子前拉鏈拉不上,小姐急中生智找來一條紅稠帶,她讓我往腰上一扎,果然可以打些馬虎眼。在攝影師的擺布下,我們一連照了幾張。后來她看我穿著禮服不順眼,讓我穿著自己穿去的藍色西裝又照了兩張。我心想,早知道現在發展成這模樣,照相又這么麻煩,當年怎么沒照呢?

當年不光是沒有經濟條件,好像也沒聽說過有什么成套的婚紗照,更沒聽說過有上萬元的成套婚紗照。我們照的惟一一張訂婚照,是在南崗一家叫“宏偉”的照相館照的,照片旁還洗上四個篆字“革命友誼”。照片雖然沒有什么更多的藝術性,我們也沒有化妝,可每次我看到時都能勾起美好的回憶,別人看了也說當年的妻子長得就是漂亮。今天這張紀念照雖然制作很精致,可當年的那種感覺沒有了。

記得我們結婚那天,沒有豪華的迎親車隊,沒有吹吹打打的接親隊伍,陪伴我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辦公室的同事,另一個是我的同學,一起步行到新娘子家接親。省略了一切禮節,免去了許多煩瑣客套,就像寫文章,直奔主題一樣。把含著眼淚的她接到我家,我的父母在家準備了幾個菜,喝了點酒,晚上我家又擺了一桌酒席。我還記得那天一個平時總和我在一起寫稿的女友,在酒桌上超常發揮后,竟喝醉了。

因為當時我的家境貧寒,無條件大操大辦,就采取了兩全其美的辦法,也是當時比較流行的“旅行結婚”。

去海南、下廣州,沒有那么高的奢望;進北京、奔上海,當時又不具備條件,只好去了花十元錢車票的哈爾濱,住在姐姐的婆家。在哈爾濱下車時,天還沒亮,大概是早晨三四點鐘。因為沒有經驗,我們在前一站下了車,沒有辦法,只好沿著鐵路往前走。

我們管姐姐的婆婆叫大娘,大娘家聽說我們要來旅行結婚,在本來不算寬敞的家里,騰出一間屋子。當地的民俗中,一般是不讓外人來自己家度蜜月的,要是允許住的話,新娘新郎就得在褥子的四角下放上一點錢,我記得好像在每個角上放了一元錢。好在大娘沒把我們這家窮親戚當外人,熱熱乎乎地招待了好幾天。

從哈爾濱回來那天,雙山這個小車站在風雪彌漫之中。大妹夫開著“鐵牛55”和弟弟一起來接我們,我把皮箱放在車斗上,披著大雪在外邊也沒覺得冷。雖然離開家沒幾天,可這是我們新生活的開始。當時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還未意識到初為人夫的責任。

結婚20年的紀念照洗出來了,選了我穿藍色西裝照的那張放大了,掛在臥室里。我腰板挺直地坐在椅子上,她穿著白色的婚紗站在我的右側,真能看出點“夫唱婦隨”的意思,在提倡保護婦女和兒童的今天,我可不愿意充當大男子主義的角色。

喝酒的境界

南方人都說我們黑龍江人性格豪放、粗獷,重情誼,可這些優點掌握不好,就變成了缺點。那年我陪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一個代表團,陪酒時我恐怕人家喝不好,接待時我們非常熱情,人家看到我們的酒量大,稱我們“東北虎”,說他們“西北狼”喝不過我們“東北虎”,我當時還挺自豪呢。

中國是酒的故鄉。相傳早在“三皇五帝”時期,我們的祖先就造酒了。酒由最初的藥用到成為世界性飲料,距今有四五千年的歷史。酒,不僅與我們的物質生活密不可分,而且融注于人們的精神生活之中。

中國是詩的國度。光輝燦爛的古代詩歌,最能體現酒文化的精華。“李白斗酒詩百篇”,詩人與酒,酒與詩,天生血肉相連,水乳交融。所以陶淵明說:“酒中有深味。”所以李白自稱“酒仙”;白居易自命“醉尸”;歐陽修自號“醉翁”。他們對酒高歌的佳作,詠酒頌酒的絕句,也如美酒一樣令人陶醉。

酒是個什么東西?辭書上說:“酒是用糧食、水果等含淀粉或糖的物質經過發酵制成的含乙醇的飲料。”酒是一種特殊的飲料,酒既能健身,又能助興。酒是友好的使者,大到官場外交,小到民間往來,大凡迎賓送客,往往都離不開酒,酒已成為公共關系活動中傳送友誼的一種“載體”。大概沒有哪一種食品會像酒這樣集各種褒貶譽毀于一身,也沒有任何一種食品能如同酒這樣,讓人如此好惡迥異。

并無例外,酒也和世間的萬事萬物一樣具有兩重性,既能造福,也能惹禍;既給人們帶來樂趣,也給人們造成危害。因此,我們在酒桌上,要善于控制自己,要體諒別人。切不可爭強好勝,去充當李白那樣的“酒仙”,也不能醉以為樂,變成劉伶那樣的“酒徒”。

古人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喝酒圖的不是酒香之樂,而是喜歡喝酒時這種氛圍。與朋友挨得那么近,談得那么無拘無束,這對我來講的確是一種享受。當然,最好別遇到逼酒、酗酒的人。

平時喝酒的機會很多,我的體會是:不能頓頓都去喝,應該區別對待。有些酒必喝,因為請你到場有捧場之意;老朋友好久不見了,沒有什么明確的目的,約到一起小酌,這酒得喝。臨近飯口,接近下班了,突然接到邀請,自己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酒可喝可不喝,當然要看邀請者的誠意,態度誠懇的可去,模棱兩可的要婉言謝絕。如果在下班的路上,遇見幾個熟人一起去喝酒,有人提出邀請,這時是可去可不去。有你沒你都可的酒宴應堅決不去;如果有人求你辦事,尤其是沒有把握辦成的事,最好不去。

當然,有些必須喝的酒,喝起來也要掌握分寸,要有良好的酒德,不能濫飲無度,喝了一杯又一杯,喝了許多毫無意義的酒。古人飲酒很講究文明禮貌,對同什么人飲酒、在什么地方飲酒、在什么時候飲酒,特別是對飲酒應忌諱什么問題,都有很多說道。此外不能久飲不休,不能苦勸,不能以水代酒欺騙他人,還應忌白酒、啤酒、葡萄酒混喝。

還有一種酒不能喝,人家本來沒有打算請客,即使在人家有喜事到來的時候,也不應誘導人家請客,讓人家沒有心理準備,在家里能做主的還好說,有“妻管嚴”者就為難了。

餐桌上,有不少亟待我們克服的陋習:勸酒像打架,逢酒端大杯,常常喝高度;開始挺文明,二兩酒下肚后,勸酒如逼酒,輕者影響他人用餐,酒量小的早早鉆到桌子下面,后果難堪,造得不歡而散。而且更有甚者,勸酒時搬出一套酒令,像什么:寧傷身體,不傷感情;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感情鐵,喝吐血;有菜沒酒,不夠朋友,有酒沒菜,不算慢待。身體都沒有了,感情何在?回想起來,我也有勸酒不當的時候,但當時對這些危害認識不清,反而覺得勸酒沒有惡意,可常常有令人不愉快的后果。平時能坐在一個餐桌上是一種緣分,大家在一起應該盡情地暢談,喝點自己喜歡的酒,嘮一點心里話,這是我們追求的一種境界。

在80年代初,我有一個企業家朋友出國歸來后,讓我感慨萬千。變化最大的是,你參加他舉辦的酒會,不用擔心喝酒。白酒、啤酒、果酒、飲料齊備,他作為主人也頻頻舉杯,撞杯時也說“干杯”,但你喝多少都行,喝什么酒都可以,到最后也不用擔心朋友喝不好,因為喜歡喝酒的人,不用你勸,他自然會大口喝,酒量小的人,也不用存有戒心,因為不用擔心有人灌自己。

喝酒的最佳環境,就是做到喝什么酒都行,喝多少都行,怎么喝都行。喝酒的大忌有兩個,一是自己高興后逞能;二是自己想喝、自己能喝,逼著別人也一起喝。喝酒的最高境界就是喝白水。如果把喝酒當成一種外在形式,一種溝通與交流的媒介,那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名言就是成立的。

每遇到一次寬松的喝酒環境,我都能愉悅幾天。要是遇到一次野蠻的酒局,也心有余悸多日。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提倡一種良好的酒風: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只要感情好,不管喝多少。

胖人素描

胖人不愿意聽人家說“喘”字,因為他忌諱這個一爬樓梯就會遇到的現象,就像腿腳不好的人不愿意聽見“短”字一樣。當然,更忌諱的是人家說:最近幾天沒見,您好像又胖了。胖人一般都憨厚,不討厭,開口一笑時,雖然臉上的肉皮都不夠用,可總是面目和善,給人好感。

胖人一般胃口都好,消化功能強,吃飯不偏食,趕上啥吃啥,吃啥都香。他們常常當著瘦人的面說:“真愁人,我也沒吃啥好的,咋就不掉秤呢,喝涼水都長肉。”胖人吃飯一般是不剩的,他們深信:寧可撐死人,也不占個盆。可胖人怕人家說他飯量大、能吃。在外邊吃飯時,胖人一般都吃八分飽,比瘦人先撂下筷子,待回到家里再把這頓飯補上。胖人一般都能燒一手好菜,尤其擅長自己喜歡吃的菜。來了朋友即使到飯店,最會點菜的還是胖人,因為他們對吃比較敏感。胖人喜歡喝湯,即使吃盒飯剩點菜,也能用開水兌個湯喝。

胖人不怕冷,準確地講是抗凍,因為平時比瘦人多穿一件“絨衣”——脂肪。胖人好出汗,走路、上樓等于比瘦人多扛了一袋大米。

胖人睡眠好,因為心寬,心里不裝那些不愉快的事。睡覺時躺下就著,這邊還跟他嘮嗑呢,那邊已鼾聲如雷了。

胖人一般都缺少毅力,經常原諒自己,因此,也經常制定減肥計劃。比如,說從明天開始早起鍛煉;從明天起節制飲食,少吃含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運動服、運動鞋、羽毛球拍等都買回來了,可還等著明天。一見到好吃的,就妥協地說:“從明天開始減肥。”

胖人經常出入服裝店,卻沒有合身的衣服,有許多衣服胖人都穿不了。偶爾從家里找出一件衣服,穿在身上試來試去都不合適,將就著穿幾天,就得掙開線。

胖人穿的衣服好臟,尤其是襯衣領子,因為胖人出汗時,好像都能滲出油來。胖人不愿意穿淺色的衣服,淺色的顯胖。

胖人家里都預備個體重秤,盡管每天都在稱,可還是一斤也不掉。碰到有他人在場時,還替自己解脫說:“這秤不準,上次我在街上稱時,沒有這么重。”多虧沒人在意,因為肉長在你身上,又不影響別人。

胖人多數都不愿意照相,因為照出來滿意的時候少。我后來才發現,胖人照集體合影時不能站在第一排;單獨照相時,最好照側身像。

胖人喜歡照鏡子,尤其穿上一件新衣服時,愿意全身照一照,體會一下自己的身材。

胖人費腰帶,因為腰帶長度總是不夠。胖人不愿意坐沙發,喜歡坐椅子,坐在沙發上窩肚子,“將軍肚”受不了屈,坐在椅子上自己舒服,人家看著雅觀。

胖人每次上電梯時都小心翼翼。當電梯鈴聲一響,首先下來的肯定是胖人。

胖人也很有自尊心,人多的時候,尤其是年輕人,不愿意讓人家說他胖,報體重時也常常打一點“埋伏”。

胖人為了減肥常常上當,因為減肥心切。當今減肥藥市場不規范,胖人顯得有點兒饑不擇食,盲目地吃了一大堆減肥藥,到頭來還是加大運動量,減少飯量好使。

懶人寫真

懶人,當眾都不承認自己懶,因為懶人有懶人的理論。懶人名字雖然不好聽,可當起來卻挺舒服。區別懶與不懶的關鍵,在于你該做的是否做了。我在此文中,沒有糟蹋某某的意思,因為我常常也是這種懶人。因為現代人每天需要應酬的太多了,面對大量的工作,采取一些分流措施是必要的,這不是我說的懶人。隨著人類的發展,社會的分工越來越細,許多新生的家政服務項目,像鐘點工什么的,經常雇他們幫助打掃一下房子,也很正常。家里來了客人,到飯店去點幾個菜,小酌一頓,也很合乎情理。

我今天說的懶人,是在常人眼里能看得出來的那種懶人。懶人對吃很少講究,也不是壓根兒就不想講究,因為怕麻煩自己,就逐漸地由講究,變成了將就。平時喜歡吃些快餐,家里不斷快餐面、面包、餅干之類的可充饑的東西。懶人辦事有一個原則,只要省事,認可花錢,這也可能是現代人的一個特點吧。

時間觀念對于懶人來說是淡薄的,上班總遲到,開會常來晚,約會不準時,干活好抽煙。

懶人買鞋,從來不買系帶的。不管冬天、夏天,不管棉鞋、單鞋,還是涼鞋,把腳往里一登,“哧溜一下”,準穿進去了。懶人的皮鞋,很少能見到本色。

懶人不喜歡穿西裝,即使偶爾穿了,也很少系領帶。懶人喜歡穿深色的衣服,尤其是出差時穿的襯衣,因為怕洗衣服的人,對衣服的顏色很敏感。懶人買洗衣粉、肥皂很講究,恨不得能買到一種把衣服放進去就能洗凈的洗衣粉。懶人喜歡穿夾克衫、休閑裝,恨不得有賣一次性的衣服,當然是內衣更好。

不愿意走路,喜歡坐車,是懶人的又一個特點。有時盡管十分鐘就能走到的路,也要等公共汽車,講究點的人就打車。懶人不愿意運動,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也與別人不一樣。坐在椅子上的樣子,就跟別人坐在沙發上一樣,就跟沒有骨頭似的。

懶人平時很少爬樓梯,哪怕從一樓到二樓,也得等電梯下來。反正也很少起早鍛煉身體。還美其名曰:為了省時間。

懶人喜歡支使別人,明明伸手就能拿到的東西,他非得讓別人幫他拿不可。本來他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如果身邊有三五個人,他準能都派上工作。電話是懶人離不開的工具,盡管樓上樓下,也常用電話聯系。其實你走上一趟好處很多,既聯絡了感情,還鍛煉了身體。

懶人臉皮比別人厚,也不管你有沒有工夫,能不能辦到,張嘴就求人,就是不愿意麻煩自己。

懶人家里過日子,有省有費。省大米、白面、豆油,省煤氣、省電、省水、省時間、省事,可就是費錢。有人會說:錢就是花的,可怎么花錢,這里可有學問。如果各位看官兜里的錢海海的,那么你就有資格永遠當懶人。

可是,身體沒有人替你鍛煉。能適當地在每天的工作生活中,見縫插針地鍛煉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如果說每天都抽出幾個小時,用大塊的時間鍛煉,是不太可能的。

懶人,不是什么貶義的稱呼,是一個準確的概念。既是一個人群,也是人的一種活法。

初戀的滋味

我20歲那年,正在九三分局修造廠學徒。剛進廠被分配在一車間鑄鋼班。那是剛粉碎“四人幫”不久,全國上下都在分別舉行不同規模的詩歌朗誦會、文藝演唱會等慶祝活動。

一天,車間指導員(當時是兵團建制)朱惠龍找到我,讓我參加一車間的文藝宣傳隊,與兩個剛進廠的本廠子弟和一個女知青一起演節目。我們當時兩男兩女演的是三句半,曲藝里的一種形式,前邊三個人每人說一句話,第四個人說半句,然后就敲一通鑼鼓,當時很受觀眾歡迎。其中有一個雞西市下鄉的女知青,她姓韓,大概比我們大五六歲,是我們車間鑄鐵班的,個頭不高不矮,濃眉大眼,四方大臉,人長得很招人喜歡。在排練之余,她很愿意和我說話,我也愿意和她嘮嗑,和她在一起時,就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節目演出后,我們很快就都回到各自的車間,該干啥的還得干啥,可在我的心里一直想著她。

后來,我被調到木型班后,突然,有一天她來到我們班找我,告訴我說:她要返城了,也就是回到她的家鄉雞西市。聽了這個消息,我覺得有點太突然,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她來是找我,要用舊木板做一個箱子,當時還沒有現在這么多花樣的旅行包。

有一天,她拿來一個綠塑料皮的筆記本,上面給我寫了一首詩,大概是按照七律的格式寫的(今天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說算做送給我的紀念品。

在我認識她以后,漸漸地我喜歡上她了。可我也知道,我們倆是不可能成的。因為人家是知青,遲早要返城的,再說我們之間的年齡差那么多。

可我在心里,總是放不下她。一連幾個月我都在惦記著她。而且,我在心里盤算著,她走的時候我一定去車站送她,可當她告訴我她離開的日子時,我躲得遠遠的,在廠子通往火車站的路上,等著她,耐心地等著,我想把我對她的那份暗戀告訴她,可一直沒有見到她。我不敢露面去送她,怕人家看見,怕人家看穿了我的心思。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她當時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我當時的心,甜甜的思念里總帶有幾分酸楚,不知算不算我的初戀。

面對誘惑

面對庸俗和市儈時,我是一個自命清高的人。可在五光十色的現實生活中,我又是一個很難脫俗的家伙。

多年養成的習慣,我很少浪費時間。因為經過十年動亂,深感時間的寶貴。我幾乎把業余時間都給了文學創作,許多人都佩服我的勤奮,有些新聞媒體也曾這樣評價過我。可近來,我卻無法發揚這“優良傳統”,因為我無法面對種種誘惑。

遠方的朋友來了,需要宴請,我自然地首當其沖。因為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繁忙的工作之余,我也愿意坐在酒桌旁,與朋友輕松地聊一聊。幾杯小酒下肚后,與朋友閑侃時的那種愉悅,也常常令我向往。凡是遇到這種場合,我基本都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參加,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他們也不經常來。

基層的同志來了,單位里安排我作陪,我不好意思不參加。因為我們到農場時,人家幾乎是“三陪”(陪吃、陪玩、陪工作)。用我們自己的話說:到了咱們這一畝三分地兒了,也不能讓人家感到心涼,免得日后讓人家講究。有時真有事參加不了時,過后見面就得表示歉意,好久覺得對不住人家。

周末,我早就暗下決心:陪著家人吃完晚飯,逛一逛超市,或者寫點東西。可下班的時間還沒到,就接到朋友的電話:“今天是周末,我們出去輕松一下……”我沉思了一下,真想推辭,可心里也想與朋友一聚。于是,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真遇到了沒有朋友來的時候,我又不忍心讓夫人和兒子在家吃素,拿出有限的稿費,到離家不遠的餐館,請他們去撮一頓。

晚上回來了,該靜心寫東西了吧。可突然又想起來,兒子為我下載的游戲2004版的《新搶灘登陸》,我才打第三關。那宏大的場面,那逼真的效果,那打勝仗的愉悅感,是別人體會不到的,我儼然是一個功勛卓著的指揮員,指揮著連我都叫不出名的現代化武器,去努力拼殺一番。

吃完了、喝完了、侃完了、玩完了,當時都是很愉快的。可過后我心里好像有一種負疚感,這么多的時間,就悄悄地流逝了。時間對我們來說,是一種不可再生的資源。記得著名作家高爾基曾說過: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容易被忽視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時間。時間,對我們這些老大不小的、利用業余時間創作的人來說,真是太珍貴了。好在“亡羊補牢”,永遠不晚。講感情,也要學會說“不”。真正的朋友,會善解人意的。

生活應該是豐富多彩的,面對各種誘惑,我們既要有選擇地參與,又要學會控制自己。放松不能放縱,一個不會休息的人,怎么能會工作?只要掌握好這“度”,不玩物喪志就行了,因為我們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參與這些活動,也是一種積極的休息。

上架時間:2020-03-19 11:36:51
出版社:北方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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