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酒，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掉陷阱，越吸引人越危險，看都不要看，躲得遠遠的。”

柏酒用力點了點頭，咽下酸澀拜別父親，伸手想摸摸紅著眼的弟弟，又無力地放下，能說什么做什么呢？

摩挲著略短的不時興新百褶裙，糾纏打結的惶然理開了，將他們的樣子再多看看，和幾年前母親的樣子一起安放心里，眼睛一時會看不見，心不會。

轉過身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進三年一現的圓夢角，圓潤的小手一點一點地解開系得緊緊的包袱，捧出父親親手做的圓夢餃，小心翼翼地吃干凈，伴著家的味道入夢。

扣問心門，道種覺醒。

用天因地，酌古御今。

日月無私，濟世安人。

析精剖微，忘象得意。

福慧雙修，景星慶云。

忘魚入心，愿結魂約。

一人一魚施展道法，吸收天地精氣、日月景光，滋益道種、命光。

“今天是女兒的九歲生辰，既有幸尋覓長生路，就一定能找到您，聽見了嗎？”

沒有菊醴，拿起葫蘆對著月亮連喝四大口，“我們一起慶祝，怎么不算圓滿？”

嘆了口氣輕拍胸口，“家里又缺了一角，柏彩哭的時候該漏雨了，得拿個盆接著。”

哼著兒時娘哄她的歌謠，不知不覺縮成一團睡著了。

晨起揉了揉脖子，一家人泛菊真有趣，可惜醒來就消散了。

以前有父母攢嫁妝，以后得咱倆掙了，小忘，漫漫余生，互相關照。

忘魚把紅衣女孩帶到牽絲宗，行入門禮領玉令，去傳功閣學藝。

“做紙飛英首先要選紙：剛木紙較緊實，可以承受沖撞；貓竹紙略有韌性，遇到顛簸能減震。

六個角得疊得整整齊齊，否則起飛、降落會有噪音。

陣法看似復雜，分解一下就好了：首尾控制開關，非常像別弄反了。

中間部分的弧線比較多，刻畫時別太用力，不好轉彎。

法力輸出要均勻，掌握好節奏，一著急前功盡棄……”

柏酒認真聽講，反復嘗試，發下來的練習紙快用光了，還沒找到問題在哪。

其他人陸續做完離開，還有一位難兄難弟看樣子打算放棄，難道開頭第一步就要認栽？

想到弟弟小時候學走路的樣子，不再遲疑張嘴默念：小酒酒兒、真可愛，白菜菠菜、下酒菜。

抬頭看看講師的神色，安定心神從頭梳理，原來畫飄浮點陣時，收尾的角度偏了一點兒。

這是練字落下的毛病，最后一筆習慣頓一下，很難覺察。

父親總嘮叨漸不可長，不當回事兒，這下可長記性了。

把這處錯誤改過來，小紙飛英就成型了，眼睛彎彎似月牙，急匆匆地拿去換了剛木紙。

晃了晃手腕，用心折疊，謹慎地刻畫，一下就成功了！歡喜像噴泉，美得冒泡。

“自查自糾，不為舊習所誤，不錯！”

“因為教得詳細全面，我才有機會通過排查找到原因。”

瞧見她閃耀的小臉，“就那么高興嗎？”

“以前我娘喝醉了常念叨：苦多樂少！所以每次高興，都得是真高興才行。”

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不是每一份堅持都有機會，有些收獲也不那么讓人高興。”

“或許吧，起碼我現在是。”

他眼前一亮，笑容從心底溢出染上眉梢，似月下花仙。

“多笑笑好，我爹對我弟說這樣才好找媳婦。”

“小機靈鬼兒，給我做師妹，可好？”

“看你笑得那么好看的份兒上，好！”

他迅速交接完手上的事，把她帶到藏鋒樓行拜師禮，焚香敬告天地，給師父奉茶。

含司掌慢慢地把茶喝完，“就以‘雪’為道號吧，余地盾拿去防身，霜兒真心待你，惜福積德則福澤綿長！”

“雪兒會孝順師父，保護師兄。”

看著師父將權戒戴在她右手食指上，師兄抬起右手和她的左手擊掌十次，印信在戒指上凸顯，化為紋印后隱沒。

牽絲鑒記錄：司掌授權、司戰授信，嫡脈雪香任司印職，如左右手、十指連心、心手相應。

花名冊映現絲脈，采她的精血、命光入網，隱支異部縱隊：陶甄、潛君、柏酒，血脈相承。

根株牽連，福禍共享。

雪上加霜，攻擊倍增。

息息相關，含明隱跡。

進隱秀苑采五行秀氣，到古異林摘通靈骨朵，去天縱亭習荷禮。

以荷禮祭天，禮為情貌，反本修古，讓禮一寸，得禮一尺。

福星高照，通靈骨朵在心頭怒放化異骨，五行秀氣沁肺腑通理脈。

入室禮成，入駐魚鳥圓，師兄煮了寬心面，商量好樣式、圖案，為她制作生活用品。

“百花衣太好看了，師兄真是心靈手巧。”

“看在你說得那么好聽的份兒上”，把甘旨云給她，“愿你嘗遍酸甜苦辣，笑容依舊。”

“現在手上沒什么貴重物品能當回禮，要不等我長大了，從好不容易攢的嫁妝里面挑兩樣最好的給你？”

他哈哈大笑徹底震散多日的愁云，領她出去轉轉熟悉環境，“師父不拘小節，之前是我管內務，現在交給你了。”

“愿為師兄分憂。”

“分什么憂，你開開心心的就行。”

“那我可當真了。”

“不想管就不管，有我呢。竹尊者喜歡熱鬧，竹素館的典籍隨便看，小心別碰竹竿哨。”

“那是什么？”

“湯圓熊。”

“在這也給我搭間竹屋吧？”

“不行。”

“為什么？”

“怕你荒廢學業。”

“師兄，師兄？”

“你以為叫兩遍，我就答應了？”

“那三遍？”

“沒聽見呀。”

“哎呀，好師兄……”

“我沒答應你呀。”

“壞師兄。”

“自相矛盾，哪句是真？”

“前面的。”

“壞師兄？”

“好師兄！”

“回答正確，迷戀意味著不自由，知道嗎？”

“嗯。”

“嗯什么？一看你就沒聽懂，笨丫頭呀笨丫頭。”

“怎么會？我可是你親自收的。”挽著他倒著走，出了竹澗才松手。

回逸居各自修煉，晚上在柏酒的房間吃溫居飯。

聽師父講師兄小時候的事，喝雪茗茶，嗑五味瓜子聊天。

“師妹念的順口溜，是誰編的？”

“我娘啊，看見了？”

“怪不得。”

“什么？”

“早點睡，頭腦才靈光。”

“你說誰？”

“師父，我先走了。”

“徒兒告退”，趕緊追上去輕輕踹了一腳，“還想跑？”

去溫泉泡澡，對著霧蒙蒙的月亮再次呢喃：“師兄師父助我前行了一大步，酒兒在牽絲宗有牽掛了，不是一個人走這茫茫路，你們放心。”

柔和的星夜燈，淅瀝的雨聲，女孩安睡后窗外隱身守護的白衣少年，直到天亮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