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生爹娘去世早，從小無依無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至今還單身一人。這并不是王茂生不勤快，而是他沒家沒社，平時又不修邊幅，也不怎么洗澡。大熱天的，走過人群，汗臭味嗆人。平時村里人見了他，都以捂鼻子向他打招呼問好。不過他是全村公認的好人，全村人對他也挺友善。

王茂生身高馬大又有一膀子力氣，村里誰家有個大小事情，都要請他幫忙。他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誰請都去，只要給口飯吃，給不給工錢，他也不太計較。修房、蓋墓、打雜兒、跑腿樣樣在行、樣樣都行，漸漸地他也學了一點吃飯的手藝。

這一日村里，有一大戶人家劉員外他爹去世了，要請人蓋墓室。在當地，大戶人家蓋幕很有講究，并且要找最好的工匠，這時有人提起了王茂生。劉員外也知道此人，主要是王茂生家父輩留下一畝水田，他想占為己有，找了幾次王茂生要求買給他。可這個王茂生不識趣，劉員外出多少銀兩，王茂生就是不賣。劉員外為這事正想找王茂生，想整整他呢，不曾想家里出這事兒了。劉員外眼睛一轉，有了。就吩咐家人，去請王茂生。

王茂生到劉員外家，和劉員外講好價錢，說了墓室規格。王茂生一口就答應了。王茂生心里想，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蓋個墓給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在農村能買一畝好水田呢。主要是在農村里修墓室，也是個簡單活。就是順地挖下去，在根據陰陽師指定的方位，在地底下掏一間房大小的窯洞。有錢人家會在里面砌上磚，再砌個門口。沒錢人挖個坑就埋了。

王茂生大字不識一個，他也不知道，劉員外和管家商量啥呢。最后讓他簽字畫押，他想著，修個墓室，搞得這么麻煩，有錢人就是窮講究。他伸出拇指一下按在了管家指定的地點。劉員外看見王茂生簽字畫押后，嘴角露出了微笑，隨后敬酒，吃飯。

契約一式兩份，王茂生拿了一份契約，哼著小曲，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在路上，他還想，今天劉員外怎么對他這么客氣，擺宴席，村里有頭有臉的人相陪，有酒有肉。還是有手藝的人好啊，受人尊敬。

王茂生從劉員外家出來后借著酒勁，搖搖晃晃，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這時，村里的窮秀才劉秀，也從這條窄路上經過。劉秀才看見王茂生走過來，他老早就捂著鼻子，并點頭給王茂生打招呼。王茂生手里拿著契約，給劉秀才回禮，劉秀才看見王茂生手里拿著紙張。讀書人對紙張文字是很敏感，他一時興起，忙問王茂生拿的是什么，王茂生傲氣凌然，手攥著契約高高舉起，擺了擺手中的契約并對劉秀說：“五兩銀子！”

劉秀知道王茂生不識字，呵呵一笑，隨后說：“你又不識字，里面寫的啥就五兩銀子？拿過來我看看。”

王茂生可不服氣了，對著劉秀說：“劉員外都對我說好了，我給他爸修墓室，修好后給我五兩銀子。我不識字，我耳朵還不好使嗎？給你。”

劉秀接過契約，展開就看見上面寫著：

契約

現找王茂生協商修墓事宜，三日內修成，即付工錢五兩銀。如未按期完工，耽誤逝者入土為安，王茂生愿將自己一畝水田作為賠償！

特立字據！

立約人:劉貪財

守約人:王茂生

六月十一日

劉秀一邊看一邊讀，王茂生聽完，雙手氣得發抖，臉色青紫。罵罵咧咧地說道：“劉貪財這驢日的，我這就去和他拼命！”扁起袖口氣哄哄轉身就要走。這時劉秀忙抓住王茂生的手臂，他倆就在路口拉扯了起來。王茂生氣上心頭，敞著嗓子把劉員外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嗓子扯得更高了，越罵越起勁，聲音也越大。這不，招來了不少村里看熱鬧的閑人。正當場面無法控制時，王茂生聽見一個響亮的咳嗽聲。王茂生轉身一看，看見王大爺。王大爺在他們村可是德高望重的人物，王茂生看見王大爺好像看見了救星一樣，撲通就跪在了王大爺身前，并大喊著說“大爺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啊！劉員外他媽的真不是人，我父母就給我留下那一點田產，我還要靠那地生活呢，狠心的財主，這不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嗎？大爺啊！……”王茂生抱著王大爺的腿，眼淚鼻涕一塌糊涂地流著。王大爺扶起王茂生說：“孩子，起來！有啥事回家說，在大街上成何體統？你放心，這事大爺給你做主。”

有了王大爺這句話，王茂生等于吃了一顆定心丸。這時眾人也紛紛點頭，并說，有王大爺做主，這事就好辦多了。王茂生用胳膊肘膜了一把眼淚，使勁摔了一把鼻涕，跟隨王大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