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冠軍用筷子敲著桌子，帶著其他人讓葉胖子干了面前的酒時，U21梯隊的教練怒氣沖沖的進了包廂，一把抄起凳子砸到酒桌上，嘴里罵道：“M了個巴子的，誰帶頭跑出來的？”

一桌子U21梯隊的青年球員們玩的正嗨，瞧見梯隊教練進來，嚇得立馬酒醒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敢說話。

梯隊主教練郝仁在球員心里一點都不像個好人，對球員歷來都是張嘴就罵伸手就打。

郝仁看了一圈出來聚餐喝酒的球員，目光停留在了陳冠軍身上。

啪，郝仁一巴掌拍在了陳冠軍的后腦勺上：“狗日的是不是你帶的頭!”

陳冠軍背對著包間門口，被郝仁這一巴掌扇的氣的站起來轉身想打回去，手臂卻被旁邊的葉胖子死死拉住。

“瞪我干啥？咋地想打我是不是?”比陳冠軍年長了好幾輪的郝仁看著站起來的陳冠軍說。

“你個兔崽子，自己不想踢愛滾哪滾哪去，帶著其他人出來玩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覺得合同快到期沒人管著你了！”

因為本賽季中甲聯賽正式擴軍，所以今年晉級中甲的球隊有四支。中州星時代隊今年雖然沒能獲得中乙聯賽北區的冠軍，但是屈居第二的他們今年依然有晉級中甲的希望。

今天球隊的老板，管理層，所有教練聚在一起開會，沖甲現在是俱樂部最重要的事，除了一線隊要努力之外，其他各梯隊也要緊抓紀律，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絕對不能讓媒體扒出來什么不好的新聞。

郝仁作為U21的主教練，平時管的最多的就是球員的訓練和日常生活，所以下午開完會后郝仁馬上就把基地的U21球員叫在一起，警告他們最近一定不能惹事，不要出去聚餐喝酒。

結果下午剛說完，晚上郝仁查寢時就發現好幾名球員不在宿舍，郝仁打聽到了逃寢球員的去向，就發生了剛剛的事情。

“特別是你陳冠軍，不給球隊找點麻煩你是不是渾身不舒服？”這個陳冠軍這兩年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起初他的潛力被大家一致看好，如今卻成了教練們誰提起來都要搖頭的刺頭。

“所有人都給我回去，今年聯賽結束再找你們算賬。”

把幾名逃寢的球員抓回寢室后，郝仁的氣也消了一些。

脾氣暴是他的性格，他年輕的時候也踢過球，所以明白年輕球員的自律性極差，可恰恰這段時間是這幫小球員的重要時期，不好好踢，天天出去花天酒地的，基本上都會把自己的職業生涯斷送了。

郝仁離開寢室前把陳冠軍單獨叫出來說話：“你今年21了，像你這么大的人早該懂事了。賽季結束后你還要不要踢球，不踢球的話準備找個什么工作，這些你都該考慮了，天天出去瞎胡鬧算什么玩意。”

郝仁越說越氣，快要發脾氣時，看到面前醉醺醺的陳冠軍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瞬間沒了耐心，哼了一聲嘴里說了句：“就會吃喝玩樂的廢物”就走了。

陳冠軍自幼和爺爺陳國慶生活在一起，爺爺陳國慶曾經是一名地方的足球協會主席，幾十年的老球迷了，所以從小就把陳冠軍送進了足校培養興趣，學習技術。

那時的陳冠軍也展現出了很多足球天賦，經歷的好幾個青訓教練都很看好他的未來。

但一切在兩年前發生了改變，那一年陳國慶因為受賄判了八年有期徒刑。

那一年陳冠軍剛進入中州星時代的梯隊，這是本土最強最職業的足球俱樂部，但是因為爺爺入獄，極有希望踢出來的陳冠軍也墮落了。

從小被父母拋棄，爺爺又入獄的陳冠軍開始了自暴自棄的生活，再也沒有努力訓練，倒是開始吸煙喝酒按摩，染上了各種不良嗜好，原本還會存錢的陳冠軍，花起錢來也大手大腳的了。

今年是陳冠軍合同的最后一年，本來應該續簽的合同，因為陳冠軍之前的打架行為也被擱置了，看起來中州星時代俱樂部并不準備和陳冠軍續約。

...

第二天陳冠軍自然起晚了，走進訓練場時教練郝仁已經帶著球員開始正式的訓練，在這之前郝仁早帶著球員做完一個小時的熱身。

當陳冠軍加入到訓練的隊伍里時，郝仁根本就無視了他。

從三十歲退役到現在，做了快二十年教練的郝仁，已經教過了太多的球員，在他看來，年輕球員是朽木也好天才也好，都有自己的路，他要做的就是盡量把年輕人帶上正路。

但是說了一遍又一遍還是不聽的球員，也沒有必要再多花心思了。每年俱樂部都會有新的小孩加入，足球這個世界，少了誰都無所謂。

這個陳冠軍，才21歲，這兩年喝酒抽煙按摩，在國內足壇這個烏煙瘴氣的大染缸里什么都學會了，雖然之前的陳冠軍表現出了天賦，但在郝仁現在看來，當初的陳冠軍多半只是靈光一現，做人都做不好，還指望踢好球？

到了中午一結束，陳冠軍就迫不及待的走向廁所打算來根煙，對他來說，每天的訓練就是打發時間用的，踢職業足球？成為一名球星？在爺爺入獄后，這些想法早就從陳冠軍的心里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等到陳冠軍走進廁所時，發現葉胖子早就呆在廁所了，嘴里叼根煙正對著小便池尿尿呢。

“嘿你個葉胖子，跑挺快啊，啥時候來的？”

“我C，你關上門啊！”葉胖子看見開門進來的陳冠軍，連忙說道。

球員嚴禁吸煙，這是中州星時代的明文規定，饒是抽煙喝酒出了名的陳冠軍，也是躲到廁所里抽，不敢大大咧咧的出去抽。

“怕個毛啊，這個點都跑食堂吃飯去了。”陳冠軍說了句，但是還是把廁所門關上了。

“我慫行吧，你沒續成，我合同可續成了，這兩年能拿不少錢呢。”葉胖子說道。

葉胖子是U21梯隊里五個后衛之一，長得非常壯實，雖然力量很大，但是跑的特別慢，動作也有點遲鈍。隊里的人都喜歡叫他葉胖子。葉胖子本名葉貴，今年下半年剛和球隊續約成功兩年。

因為聯賽里的U23政策，使得二十到二十三歲的球員非常吃香。像葉貴這種21歲的球員，等這個賽季結束基本上都要離開U21梯隊加入預備隊，運氣好的或者家里有條件有人脈的，沒準還能進一線隊。

“拉倒吧，除非你能進一線隊，進個預備隊根本拿不了太多錢。”陳冠軍抽出一根煙點著，拉開褲鏈也對著小便池開火。

“你還說我呢，我在預備隊拿再少起碼一個月也有五千吧，你這個賽季結束可就失業了。”葉胖子毫不留情面的懟了回去。

這下陳冠軍也沒話說了。

尿完尿的兩個人聞著臭味在廁所一口一口地吸著煙。

“說真的大軍，你接下來準備干嘛啊？”葉胖子說。

“不知道，搞錢唄，還能干什么。”

“我爸當時給我提過，要是續不了約踢不了職業，就找個大專上去，我捉摸著，要不你也找個學校上學去？”葉胖子說。

“上學，我上墳去吧，高中畢業后我就沒拿過筆了，你讓我去學校學什么？學泡女學生啊？”陳冠軍沒忍住笑了出來。像他們這樣從小訓練的球員，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對人生的孤注一擲。

因為職業訓練占用了太長的時間，導致大部分人都是高中甚至初中學歷，如果踢不了職業，基本上在社會上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可不就是對人生的一次打賭么。

“到時候真不行你就到我爸的廠里，我爸雖然是個小車間主任吧，你過去打工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葉胖子又提出了個建議。

“到你爸的廠里，一個月累死累活五六千塊錢，我還不如考慮考慮上學去呢。吃飯去。”陳冠軍洗完了煙把煙頭沖進廁所走了。

葉胖子在后面追著說：“我說你這人吧，你就該改變改變觀念，陳爺爺進去兩年了，你錢也花得差不多了，馬上又沒了合同，還瞧不起五六千塊錢呢。”

陳冠軍壓根沒有聽進葉胖子的話，他想的是下午找個什么理由避開體能訓練出去玩去。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過了一個月，賽季也結束了，中州星時代在中乙北區前四和南區前四共8支球隊組成的淘汰賽中表現差勁，無緣明年的中甲聯賽。、

比賽一結束俱樂部就宣布放假，除了管理層和各個教練開會多留幾天，其他人都要離開基地，這個基地本身就是中州星時代租來的。

陳冠軍自然也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爺爺家里有套房子，因為當年爺爺貪污入獄，房子也沒收了。這兩年陳冠軍都住在宿舍，放假了就到外面找個賓館住一陣，如今合同到期，是要徹徹底底的離開了。

臨到離開收拾行李時，陳冠軍才發現自己的行李箱里壓根沒放多少東西，就如同他這么些年的人生一樣，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