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海是什么樣的啊？”

“海？大概像是很大的一片湖，一直望不到邊，風卷起大浪，還有一片金黃的沙灘，應該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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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起蹄子，敲響了紅色的木門，靜靜地等待著。木門上的紅漆已經開始褪色，把手上沾了一層薄薄的灰，還有一點零星的銅銹。“暮暮重修圖書館是什么時候了？”我在心里想著。

“吱呀——”一聲，門開了，“暮暮？我來了。”我向屋里走時，沒走幾步，左后腳又開始痛起來了，老了就是這樣，而且從永恒自由之森走到小馬鎮的路的確很長，但我也不想請無序把我送到這里來，這樣一來，在路上能看到小動物們，也算是一種享受吧。

“暮暮？哦，你在這兒啊。”我走上陽臺，只見暮暮正坐在桌前批閱文件，桌上擺著半杯咖啡和零亂的紙張。

“你來了啊，我蹄頭上有些事情，但是不用擔心，我肯定不會讓我的朋友久等的。”暮暮笑著說，仍舊將頭埋在文件堆里。

“嗯，當然不會了，但是暮暮，你一定要記得休息，我有些擔心你。”我關切地說。

“回歸主題，我來這里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我轉而用嚴肅的語氣說道。暮暮把頭從文件中抬了出來，認真起來了。“說吧。”

“我想知道，海是什么樣的。”

“噗”

暮暮沒憋住笑意，差點把咖啡從嘴里噴出來。“為什么你會突然問這個？”我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古怪，但沒想到暮暮會笑成這樣，記得開玩笑一直都是萍琪的職責，但她已經走了好幾年了，希望那邊能像小馬鎮一樣美麗。

“第一，我從來沒見過海。第二，我想去看看海，看看生命起源的地方。”我盡力做出懇求的樣子，“可以嗎？求你了，暮暮～”

“咳咳，先停下先停下，我實在受不住你這樣的表情，這絕對算犯規了。”暮暮抿了一口咖啡，緩了緩說“你想去看海的話，直接可以讓無序帶你過去，但你卻來問我，說明這件事你不想讓無序知道，所以...唉...”

“對，是關于我的大限的事。”我還是承認了，沒辦法，對暮暮誰也藏不住秘密。“你知道的，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是時候找個長眠之地了。”

“哎，你來這里其實是為了向我告別吧。”又是一聲嘆息。“你們都要一個個離我而去了嗎？”說實話，我們六個現在只剩下我，暮暮和蘋果杰克了，童子軍很可惜地解散了，小萍花還常常來拜訪我，甜貝爾在馬哈頓，飛板璐因為閃電天馬的變質而參了軍，真的，一切都變了。

“真的很抱歉。”我在心里想著，永生將她與世界分割，這樣的打擊，很難想象到是什么滋味。

“我是不會選擇永生的，很抱歉，不能陪你，也不能陪無序一起走下去了。”我苦笑著說。

“真想知道賽拉塞提雅是怎么度過的。”

“...”

“你想好怎么說服無序了嗎”

“還沒有，但是快了，他一定會聽我的。”

“那好吧，我會幫你轉告其他馬的，還有事嗎？”

“沒有了。”

“那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謝謝，不用了。”

“吱呀——”一聲，木門合上了，卷起了一陣灰，我靠在門旁，任憑灰塵覆蓋在身上。

在門后，我聽到了輕輕的嗚咽聲，我的，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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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是為著一些不知名的東西而前行，無論對錯，無論輸贏，我猜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是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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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序。”我看著眼前正用著叉子喝茶的龍馬，他轉過頭來問我，“怎么了？美麗的女士？”

“你知道我已經是一個老太太了，對吧。”

“怎么會呢？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那么的美。”

我無視了無序的話，“我想和你談件事，就現在。”

無序繼續開玩笑，說“那好吧，你想談些什么？談下午茶？還是談談天？”

“別鬧了，無序，你知道那一天總會來的。”我加強了語氣。

“哪一天？是周日市場大降價嗎？”他還在強裝。

“我離開的那一天。”我知道他不愿意面對，想讓我永遠留在他的身邊，但我終將走向終點。

無序臉上的笑容退去了，“為什么你就不愿意呢？你明明可以永遠和朋友們在一起，永遠和我在一起的。為什么不？為什么！”最后的一聲他幾乎用喊的了，很明顯他是生氣了。

“不。”我搖搖頭說，“我只是一匹普通的小馬，不是永生的神明。”

“但是你是善良元素！”無序徹底生氣了，“更是一個神明的妻子！為什么不讓我留住你！？”

“既然善良已經在大家的心中扎根了，那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也是時候該走了，而不是繼續逗留在這個世界。”

“......”

“善良，是因為生命有限，所以才需要珍惜，需要善良去保護。如果得到了永生，那又叫我如何去珍惜，如何去傳播善良呢？”

“......”

“你知道的，如果有永生的機會，我是絕對不會獨吞的，我一定會把它讓給其他需要的馬的，我沒有理由接受它。”我極力勸說著。

“......”

“求你了，這是我最后的請求了...”

無序用爪子不斷地撓著頭，沉默著，看起來馬上就要被說服了，但是緊接著又搖了搖頭，不愿意接受。

他轉過頭來瞪著我，說“不，我不能失去你，抱歉。”說著伸出了鷹爪，就要打個響指。

“你敢?!”我用鎮魂瞪眼盯著無序，雖然這對他沒什么用，但是起碼他會知道我生氣了。

“......”

“如果你走了，那我呢？你要丟下我不管嗎？”

我的心一軟，咽了口水，明知道他一定會這么說，可我還是被動搖了，“但這不足以擊垮我”我想著。

“我舍不得你，在這個世上，真正接受我的馬只有你一個，我不能沒有你。”

“忍住，忍住。”我對自己說，不論是無序還是我，都不愿分離，但是我必須這樣做。心里一陣陣的絞痛，但我依然會堅持。

“我...知道你下定了決心，但是...求你了。”

一瞬間，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我為什么要堅持？為什么？”我開始懷疑了，之前的決定開始動搖，“無序...他要承受更多...但是，那一天總會來的，我不能再繼續了，死是遲早的事。”我咬牙，暗暗抹去淚水。

無序和我就這樣僵持著，良久他才嘆了口氣，說：“哎，如果我能說服你，那你就不是那個小蝶了。”

終于結束了，我笑了起來，轉而安慰他，慢慢引出自己的目的，“我想去看海。”

“然后在海里長眠嘍？”無序抱怨道，聲音有些沙啞：“真是聰明......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了，我更想獨自一匹馬前往。”我搖搖頭說。

“不行！”無序再一次極力反對，“那太危險了，萬一你受傷了怎么辦？萬一迷路了怎么辦？絕對不行！”

“我會找到方法的，你就放心吧。”我向無序微笑著，他把頭別了過去，又沉默了一會兒，我能看到他眼角的淚水，鼻子又一次感到酸酸的。

“好...好吧，我真是斗不過你了，別的馬都說你寵我，說你太放縱我了，看來實際上是我寵壞你了才對，什么都聽你的。”

“哎。”無序嘆了口氣，搖搖頭。“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出發？”

“就明天。”

“那...好吧，祝你好運。”他猛地抱住我。

“謝謝”我再次笑了，和著大把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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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總該有始有終，不是嗎？路是沒有盡頭的，但每匹馬都有他自己的目的地，沒有馬能永遠同路，也沒有馬會永遠孤獨，生命是一種很淡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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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海嗎？那是什么樣子的？”我向一只小鳥問道。

“海很藍，很大，很美，你真應該親自去看看。”

“我要怎么去？我只知道海里這里很遠。”

“大陸的盡頭就是海了，我們每年都會經過那里。”

“那你能帶我去嗎？”

“當然了。”

幾個月后，我就隨著鳥群出發了。

我們飛過了樹林，在緩緩升起的朝陽中醒來，在漸漸褪去的晚霞里休息。

我們飛過了草原，在溫暖的陽光中嬉戲，在寒冷的雨夜里前行。

我們飛過了山，飛過了湖，飛過了一座座谷堆，飛過了小小村落，飛過一切永恒或短暫的光影，飛過了時間和一切的一切。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甜甜的，很舒適，讓我能在雨中，在風中，在電閃雷鳴中，只是前行，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拉著我飛向一個看不見的地方。

我常常想起無序，想起暮暮，想起每一位朋友，想起每一個與家人，朋友，甚至是不相識的路人相處的每一個瞬間，想起紙杯蛋糕，想起蘋果派，想起和無序的茶會，想起...很多...很多，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心總是會痛，但是無法回頭了，前行，只有前行，向著夢里的海。

“總會到的。”在夜的滿天繁星下，我提醒自己。

當我看到一大片金色沙灘，看到藍色的大海一直延伸到天空中，腳下是松軟的沙，波浪翻滾著拍打我的胸脯，咸咸的水花濺到嘴邊時，我明白了。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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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做的選擇到底值不值？”這是每個生命都會有的疑問，也是誰都答不上來的問題。

（“但請微笑，微笑就對了。”）好吧，除了她。

（“嘿萍琪派，不要亂插話，好嗎？”我轉過頭，向腦海里的這個粉色毛球比劃了一個“噓”的動作。）

（“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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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我走到了最后一刻

是水，溫暖而潮濕，將我的整個身子舉了起來。

黑暗，一切都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見，我想要掙扎，但又放棄了。

“夠了，我已經夠累了”我告訴自己，希望就這樣繼續下去。

一切越來越淡，但忽然間，我看到了光。

“無序”

那是誰？我不記得了，等一下，是“誰”還是“什么”？不，不，太亂了。

“等...等一下！”我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無序，無序...無序！”我想起了一些碎片，我看到我和他在喝下午茶，我和他的那場婚禮，我與他爭執一些事情，還有些我沒見過的——他站在一塊墓碑前......

“等等，無序！”我掙扎著想要起來，拼命地拍打著浸濕的翅膀，我感覺到缺氧，海水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淹沒，嗆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眼前不斷閃過一些畫面，大多是以前和無序在一起時的事情，也有關于朋友的片段，更多的是破碎錯亂的東西。

突然間，我想念他了。心痛，同海水一樣要將我淹沒，我止不住地哭，止不住的低吟。

無序...無序...不，不，不不不...無序！

我撐不住了，不斷地嘶吼著:

“無序！”

“無序！！”

“無序！！！”

在一切消失之前，我聽到一個聲音

“小蝶。”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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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只有直面死亡的時候，才能明白生命中最寶貴的是什么吧。到那時，我會葬身大海，會回憶每一段美好的記憶，會在悔恨和淚水中逝去，最后被遺忘在時間的角落里，這就是世界。但如果一切能重來，我還是會選擇這條路，無論結果如何，因為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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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失蹤一個月后，大家一起在小馬鎮舉辦了葬禮，那一天，不管是小馬還是耗牛，還有龍和其他生物，就連獅鷲也是，所有生物都在為小蝶吊哀，為永遠失去她而傷心。

除了那群遷徙的鳥兒，它們知道小蝶去了哪兒，但那將永遠成為一個永無馬知的秘密。

哦，對了。這兒還有一座被人遺忘的雕像，就立在海邊的沙灘上，不知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走，他在等她，等落入海里的一匹馬，直到這里不再有海，只剩下一塊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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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你做出選擇之后，總有人會因你而受到影響，因為你不是一個人。所以，請你想好，你是否對得起他們，是否對得起“善良”。

時間是沒有盡頭的，它會一直走下去，但這個故事是有結局的，所以，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