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馮翎郡。

北風如刀，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為黃堡外的平原披上一層銀裝。

蹬--

蹬蹬--

沉重且整齊的腳步聲漸漸近了，一支約有十人左右的黑甲彪軍從雪原中現出形來。

為首那人身長八尺，面覆寒霜，燕頜虎須，生的儀表堂堂。其腰間系著一枚如水晶般通透的黑色玉符，以金絲軟線纏繞，玉符上通身刻著避邪的飛虎紋，古意盎然。

“云氣匯于此處，凝而不散，小龍也，”他駐足仰望星野，從袖中抖落出一卷羊皮地圖來，查看一番，抬手指向前方，“孝王之墓，必在此間。”

“開土！”

一聲令下，眾黑甲軍皆取下背上的凹形探鏟，順著切口的走向挖掘起來，動作極為熟練。

片刻，雪地上便露出了一條狹窄的黑色甬道，看其寬，僅能容一二人并行。

為首那中年將領回視身后眾人，道：“每隊分兩人，先后下墓。吾與李校尉先行，爾等次之。”

“諾！”

眾人大聲稱是，被點名的李校尉則是向前一步，走出陣來。

中年將領面容肅穆，看向甬道入口，同時探手從心衣里摸出一物來，卻是一枚方正銅印，印上刻有八個古篆，“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他將此物掌于手心，從身旁一士卒處接過火把，率先踏入了黑色甬道，李校尉不敢怠慢，緊隨其后。

這條羊腸甬道看似狹窄，但二人走了一陣，便寬闊了許多，順著甬道拐過，來到這處墓葬的外室，竟是別有洞天。

石壁上鐫刻著繁雜莫名的黑色紋路，左右兩側皆是地下暗河，僅留出中間一條黑色小徑來。河中似有活物游動，不時有模糊黑影在水下掠過。

待得火光近了，二人這才辨出，那石壁上所刻的，竟是兩只身形似燕，又似鶴的黑色神鳥，兩只神鳥一左一右，栩栩如生，呈對視之狀。

“此物是……玄鳥？”李校尉訝異的踏前一步，仔細觀看，“這不是孝王墓么？怎會鐫刻先秦的圖騰？”

“王將軍。”

他回視身后，這才發現中年將領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外室的兩扇黑石墓門前，正舉著火把細細查看著什么。

火光映照在墓門上，忽明忽暗。門扇把柄旁，兩顆黑色的骷髏頭高高凸起，有種詭異的怪感，緊緊閉合的門縫上，不知用何種動物血液，寫著四個殷紅的秦篆小字。

“生者止步！”

字里行間透露出一股濃濃的警告意味，似是不止步于此，便會有災厄降臨。

王將軍不由退后兩步，立在離墓門約有一尺的地方，搖頭輕聲道：“不對……”

“此處，非孝王之墓！”

話語雖輕，但在這安靜的地下，還是傳入了李校尉的耳中。

他舉著火把走過來，皺眉道：“那，還要繼續開么？”

王將軍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驟然堅定：“當然，吾等從許昌千里至此，若無所獲，如何向丞相交代？”

話畢，他看向眼前這兩扇堅實的石門，道：“且等兒郎們來到，才好撬開石門，去內室尋找。”

這話說了半截，讓李校尉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脫口問道：“將軍，屬下有疑，丞相他，究竟要找什么？”

“前些年，那袁紹勢大，吾等勢微，又無糧草軍械，因此只能發丘掘墓，以充軍餉，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可如今咱們兵精糧足，又坐據中原數州之地，早已無缺糧短餉之危，為何丞相還要令我等頻繁發掘古墓？做此有傷天和之事？”

“青徐幽并四州的墓葬，早已被掏的一干二凈，如今連北地涼州也不放過么。”

“將軍可知，我等一路至此，屬下聽聞那鄉野小兒都在唱，‘漢相是曹賊，翻臉把城屠；白骨露於野，青徐無雞鳴’！丞相，就一點兒也不在惜聲名么？”

“住口！”王將軍面色一冷，看向李校尉，厲聲呵斥：“量你一小卒，怎敢妄議丞相？頭不要了么？”

李校尉忙是低頭拱手，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責備其失言之后，王將軍嗟嘆一聲，解釋道：“丞相要找的是……武道秘籍。”

“武道秘籍？”

“然也，”王將軍目中浮現緬懷之色，“兩年前，丞相北征并州，時正雨季，道路積水，淺不通馬，深不載船，被西河攔死了去路。”

“正當丞相無可奈何，欲退軍之際，無終山忽現一神人，抽刀斷水，襄助丞相，大軍順河床趟過西河，丞相這才得以攻滅高干，掃平并州。”

“抽刀斷水？”李校尉此時驚訝到嘴都合不攏了，覺得自己仿佛是在聽什么神話故事，“這……”

看他眼中驚疑神色，王將軍心知他并未相信，繼續道：“彼時，我于丞相身邊任一牽馬小卒，斷水之事，乃我親眼所見！”

“那神人著一襲青蘭道袍，星冠銀靴。只是抽出腰間長刀，對河面輕輕一揮，河水便被分成了兩截，露出底下沾滿淤泥的河床來，眾皆呼神跡！”

“丞相問他是何人，為何相助？那神人笑著答曰：吾乃秦人，因避禍而遁入山中，專修一門《紫氣決》；《紫氣決》乃秦時煉氣士所創，為武道伊始，入門雖易，精通卻難，故至今方武道初成；因見家國分裂，民不聊生，心實有不忍，特來助丞相攻取并州，一統北方。”

“丞相又問他，《紫氣決》可相授否？神人笑而不答，步履蹁躚，馮虛御風而去。自此，丞相便發了瘋一般，令我們四處尋找武道秘籍，大肆挖掘古墓，欲從古人的墓葬中，窺得一絲先秦煉氣士留下的痕跡。”

“如此說來，你可懂了？”

這句話將李校尉從故事中猛然驚醒，連連點頭道：“懂了，若那神人所說為真……先秦之人，至今，那少說活了也有四百余年，丞相這是要，求長生啊！”

“正是，”王將軍目光一閃，鄭重囑咐道：“丞相對此事下了封口令，故，此言入你耳，不可再傳于他人，知道么？”

“諾！”